第149节

  一直沉默的皇后娘娘终于说话,她叹了口气:
  “祸不及他人,皇上生德妃的气,却也要顾及一下大皇子,翊和宫所有人都被处死,只怕会惹得宫中人心惶惶,猜忌不断。”
  顿了顿,皇后娘娘声音低了下来:“此事终究难于宣于人耳,若是传出去,对皇室颜面也是难堪。”
  此事必须要处理,却是越安静越好。
  云姒不由得朝皇后娘娘看了一眼,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人善良不是件坏事,但这宫中人却很难对得起她这份善良。
  苦于自己罢了。
  但谁都不能说皇后说得没理,谈垣初静了片刻,他没应皇长子的哭声,态度格外冷淡:
  “送大皇子回去。”
  许顺福立即抱着皇长子离开。
  等皇长子离开,四周又静了下来,众人浑身瑟瑟发抖,又不敢出声求情。
  就在云姒暗自在想谈垣初会如何处置德妃时,谈垣初终于薄凉出声:
  “德妃突感风寒,不良于行,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打扰德妃养病。”
  众人低头,这养病谁知道会养到什么时候,又能不能养好?
  谈垣初的话还在继续:
  “宫人照顾德妃不力,殿内伺候的奴才,杖毙。”
  “其余人,杖责三十,打回中省殿!”
  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
  一时间,庭院中分成两种情况,一边是鬼哭狼嚎求情,一边宫人却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杖责三十,许是会撑不过去,即使撑过去也会折了半条命。
  但总好比被判了死刑好。
  云姒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陆淞,却见陆淞一点不见慌乱,她皱了皱眉头。
  宫人也是有品阶的,在殿内伺候的宫人领的月钱也会高一点。
  她之前总能看见陆淞跟在德妃身边伺候,难道在翊和宫内,陆淞根本不算是在殿内伺候的?
  等再看见归秋咬牙切齿地看向陆淞时,再联想陆淞进翊和宫的时间,云姒立即在心底确认了这个猜想。
  她心底倏地一沉,她一点都不替陆淞欢喜,甚至对陆淞的警惕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云姒甚至有点怀疑,皇长子出现得这么巧合,真的是被惊醒的么?
  归秋被拖下去时,也在求饶,一个劲地说:
  “皇上,娘娘是被陷害的!求您明鉴啊!”
  陆淞在归秋出声时也没有露出慌乱,果然,等归秋消失在殿内,也没有攀扯出陆淞。
  云姒不觉得意外,一旦归秋攀扯出陆淞,就代表她早知道德妃和陆淞之间有首尾,所谓陷害根本无法自圆其说,她对德妃的确忠心,不可能再给德妃扯出一条罪名。
  如今只是这般,她和德妃都咬死了是有人陷害,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因为皇长子心软?
  云姒偷瞥了一眼谈垣初的脸色,觉得归秋和德妃的期盼是要落空了。
  第99章 回顾
  德妃病了。
  消息如风一样迅速传遍皇宫, 不仅如此,皇长子搬入了皇子所的消息一同传来。
  宫中所有妃嫔都是一惊。
  祁贵嫔这几日一直告病未曾去请安,自搬离正殿那一日后, 她本来觉得没什么消息能让她情绪再有波澜, 但她高估自己了, 她控制不住地一惊:
  “什么?!”
  德妃也栽了?
  祁贵嫔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祁贵嫔和德妃相识多年, 对德妃的了解区别常人,那惯是个谨慎的,行事向来让人挑不出错来,怎么可能会一朝被人扳倒?
  铜芸见她不信, 忍不住些许苦涩:
  “消息千真万确, 皇长子已经开始搬离翊和宫。”
  祁贵嫔倏然噤声。
  须臾,等确认铜芸说得是真的,她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怔愣和茫然。
  她膝下有公主,如今却被降为四品贵嫔, 搬离长春宫正殿,德妃膝下有皇子, 如今也卧病在床,皇子搬入皇子所。
  她们以为她们有了皇嗣后,在宫中的位置就固若磐石。
  直到今日, 事实才告诉她们——根本不是这样!
  祁贵嫔忽然浑身瘫软在地, 她抬头看向铜芸, 脸上说不出是哭还是笑, 格外难看和苦闷心酸:
  “铜芸……”
  铜芸担心地看向她。
  却只听见她落下两行清泪, 怔怔地呢喃:“……公主不会回来了。”
  搬离正殿那一日, 她再如何叫嚣, 至今也总得清醒过来了。
  她的倚仗是真的离她而去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她不顾小公主安危, 利用小公主那一日开始,她和小公主的结局仿佛早就注定好了。
  祁贵嫔闭眼,泪水不断落下,声声哭诉悲恸凄凉:
  “皇上何至于待我这么薄情!”
  *******
  云姒回了盼雎殿,虽然谈垣初没有迁怒向她,但云姒回来后许久仍是觉得心有余悸,对陆淞也恨到了骨子中。
  秋媛也是一脸后怕,难得紧张得后背生出了冷汗,低声道:
  “主子,您说得没错,这陆淞不得不防!”
  她只见陆淞两三面,却总有一种陆淞对主子余情未了的感觉,但给了她这种感觉的陆淞,却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在这次事件中拉主子下水。
  秋媛忍不住脊背发凉。
  人是怎么做到这一点?明明他表现得对主子那般愧疚和爱慕。
  一边说要替主子做一件事弥补主子,一边又能面不改色地陷主子于不义之地。
  秋媛见过很多表里不一的人,但陆淞仍是让她觉得皱眉,一个人的愧疚和恶意居然能够互不影响的并存么?
  云姒却是对陆淞的表现,既觉得意料之外,又觉得有点在意料之中。
  云姒至今都记得,那一晚她偷听到陆家父母的对话,在陆母只是想把她卖去做奴仆时,陆父忽然闷声来了一句“她生得好看”,一句话,他说得沉闷,却是把她拉下了深渊。
  后来,哪怕是在她被卖时,陆父也只是蹲在那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陆母出头,人人记得陆母刻薄,却仍旧觉得陆父老实。
  他沉闷得让人觉得他也不想这般做。
  陆淞多么像其父啊。
  许久,云姒终于出声,声音稍凉:
  “让人盯着陆淞。”
  秋媛郑重点头:“您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等翌日,皇长子搬入皇子所的消息传来后,秋媛也脸色不好地带来一个消息:
  “陆淞和皇长子一起进了皇子所。”
  云姒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她终于知道昨日陆淞为何有恃无恐,他登记在案的身份根本不是德妃的人,而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皇长子的人。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皇长子会在当时出现,纵使皇上再怒不可遏,也不可能不顾及一点皇长子,德妃的奴才也许都会死,但皇长子的宫人却是能够逃过一劫。
  他早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或许,她也是他曾经给自己安排的一条退路。
  云姒再想起陆淞每每对她表现出来的愧疚和不安,心底都不由得作呕。
  云姒杏眸冷凉,她从德妃一事中彻底意识到——不能放任陆淞下去了!
  秋媛也在皱眉:“他进了皇子所,再要对付他就是不易了。”
  皇上不会让后妃插手皇子所的事宜。
  云姒垂下眼睑:
  “那就让他来见我。”
  秋媛惊愕,有点迟疑:“经此一事,他还会来见主子么?”
  云姒听出她话中的不确信,却是扯了扯唇角,透着点讽刺:
  “他会。”
  伪善的人总喜欢给自己带上一张情深义重的面具,不到万不得已,他根本不会摘下这个面具。
  翊和宫。
  陆淞挨了三十个大板,他的命很硬,没死掉。
  他躺在厢房中,能听见隔壁传来皇长子不断传来的哭声,他眼皮子都没掀动一下。
  不仅翊和宫大门被禁军把守起来,正殿也被严加看管。
  陆淞想起德妃,不由得轻扯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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