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褚妄无声点头,迟缓地摊开手掌,想像之前那样,虔诚地勾住对方的手指。
然而当两人手指快要碰到一起的那一刻——
褚妄再向前一探,就像之前许多次那样,如同一阵风一般穿过了他的掌心。
原本能让他们接触的介质……失效了。
郁澜像是不相信,第一反应是觉得一定是自己朱砂粉用得少了,不甘心似的把剩下半包也全都洒在同一只手上,又说:“现在呢?”
可结果显而易见,他依然感受不到原来冰凉的触感。
郁澜抿了抿唇,没立刻说话,而是表情执拗地又拆了一包,这一次他不仅把手掌都染红了,甚至是有点粗暴地把自己的手腕和小臂都涂上了朱砂粉,然后再一次反反复复地让褚妄跟自己做试验。
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惊悚,郁澜挽起一边袖子,几乎一整条胳膊都变成了鲜血一般的颜色,眼眶和鼻尖也有点红,不停地、反复地问褚妄:“现在呢?现在呢?”
直到褚妄声音低下来,轻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说:“好了。”
他似乎是自己也有感觉,吐字时的语调都变了:“我的确……越来越轻了。”
郁澜这才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颓然地坐在地上,眼神也很空洞。
他望向半空中的褚妄,好像因为灵体变成了这枚珠子储存的缘故,有时候模糊得连表情也看不清了。
但他像是怕自己难过,于是还在用听上去有些吃力地声音跟自己说话,安慰他没事,没关系,说自己现在虚弱,一定是快要醒来的关系。
郁澜甚至逻辑有些混乱地想,要是自己没拍这个珠子,是不是至少不用经历现在这种情况,他还是想跟褚妄说话就说话,抱着褚妄就能“开机”,带他去花房,去公司,不会的事情就问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变淡。
他不知道原来褚妄醒来前夕是这样的。
一直跟他说话,但却一点一点消失。
他抓不住淡得像一片云的灵魂,但褚妄的声音一直很温柔。
他说,没事,没关系,别害怕,别担心。
郁澜甚至都无法断定褚妄的灵魂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
接近午夜的时候,房间里的投影仪还亮着,但上面的光亮已经不能穿透对方了——褚妄几乎变成了透明的,有时候都看不清,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句声音。
郁澜想叫他,但又不敢声音太大,怕楼下的人循声上来,打断他跟褚妄的告别。
他知道这也算是告别。
可他不知道原来告别是这样的。
他的确不是什么灯神,只是被珠子短暂地储存,短暂地唤醒。
原来所谓灵魂也有类似回光返照一说。
褚妄说,你不拒绝我,那我也还不算失恋。
褚妄说,你刚才说的那个故事,我真是那么想的。
褚妄说,你之前不是相信我能醒么,为什么现在还是这样的表情。
褚妄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甚至郁澜觉得自己就应该笑眯眯地送走对方灵魂的消失——毕竟他是知道原著内容的人,不仅褚妄之前能看见他已经是优待,更别提现在估计还能提前醒来,那不是最完美的事吗?
可是郁澜现在没法控制自己。
他仍有不可自控的担忧,仍有不能言说的害怕,他不敢相信自己应该是幸运的,故事应该往自己想的方向发展,而不是偏向另一个他也无法预知的轨道。
又过了不知多久,房间里好像彻底安静了。
他看着原本褚妄在的方向,那里现在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也找不到一点对方存在过的痕迹——
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能留下什么痕迹呢?
郁澜对着空气叫他的名字,一如他刚刚发现褚妄消失时那样。
明明才过了一天,却仿佛天翻地覆。
直到空气和墙壁反射回冷冰冰的气息,郁澜才慢慢接受了褚妄的灵魂消失的事实。
怪不得他今晚话都说得那么直白,原来他作为灵魂也不是没有这种直觉。
郁澜双膝发软,勉强撑着站起来,看着一地的鲜红色的粉末。
好像也没什么用了,这些东西。
他表情冷静地想,也冷静地去洗手间拿了纸巾,一点一点把那些红色的痕迹擦掉。
不过等他快要入睡时,看到了盒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包朱砂。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抱着“反正可以浪费”的心态,将它拆开来。
然后很缓慢地抹上了自己的嘴唇。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也许只是臆想。
但他就是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一瞬的冰凉。
不过他很快如梦初醒,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把唇边的东西擦掉了。
会有二更!!!!在写了!!!!
我也很急很急很急但最开始是这么设定的!!!大家也都知道只是一个过程!!!(我他妈猛敲键盘)(暴走击打)(对着电脑发疯)(捶胸口)
ps虽然是乱扯的但还是解释一下!朱砂在高温下会产生反应!!但少量且很快就抹掉了!!不会造成影响!!!(滑跪)
第45章
这一晚郁澜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竟然睡得还不错,甚至连梦也没有做。
不过他醒来还是习惯性地先走到褚妄的身旁,碰了碰他的手,又搓了三下自己手腕上的珠子。
没什么反应。
半空中也不会再出现熟悉的身影,站在他的不远处,语调沉静地叫他的名字。
他的表情看不出一点端倪,房间也收得干干净净,神棍给的空木盒子已经被他扔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郁澜下楼的时候还跟席筠好好打了招呼,陪她吃了早饭。
席筠当然不会主动提起昨天他失态的眼泪,但态度比之前也更温和,问他睡得好吗。
“还可以,阿姨。”郁澜对她露出一个笑。
不同于最开始带着点甜腻的乖巧,他的表情比之前要更真诚,也更轻松。
“昨天……”席筠的声音有点迟疑,“有发生什么事吗?”
郁澜顿了顿,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昨天跟褚妄对话还是漏了些声音。
他很快抿唇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我有时候跟褚先生说了几句话。”
这倒也不算说错。
席筠很体贴地点到即止,没有多问。
“我去上学了。”郁澜清晨还不清醒的时候看了一会儿床上的褚妄,原本都想好了干脆请假在这里等着他醒来算了,不过等他洗漱出来,就已经改了决定。
要是整天憋在房间里等着什么也不做,他虽然应该不会逼疯,但怎么看怎么像等老公苏醒的望夫石。
郁澜想着,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牛奶全部喝完,看了一眼时间,急匆匆上了车。
赶时间没挤公共交通,他这次也没拒绝司机送他上学的提议。
而郁翎这两天过得并不怎么样。
前几天宋斯觉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就算了,对方到底还承诺过,会在去拍卖会的时候给自己带个礼物。
他还怕自己太主动搞成反效果,这次学聪明了,就等着宋斯觉来联系自己。
结果对方不仅去的时候没告诉自己,那场拍卖会都过去了整整一天,宋斯觉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终于有点坐不住了。
而更令他恐慌的是,那晚以后他听到一个传闻,说有个巨佬花重金拍下来一枚玉石,又有很多人说,在现场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消失在大众视野里很久的褚妄,和跟他一起来的新婚妻子。
虽然遵循保密协议,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不能证明豪掷千金的人就是褚家的,但郁翎就是隐隐有这样的预感——即使他每当想起这种可能,都要自己先反驳一遍。
郁澜能用他们家的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这样巨额的开销?
可每次他这么想,他就还是会想起郁澜看着自己时的眼神。
他沉下脸,咬咬牙。
绝对没有这样的可能。
郁翎终于有点坐不住,他走进学校,依然有许多听说过他的人对他打招呼。
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才终于让他好受了些,郁翎端着柔和的笑,就听见问候他的人颇为好奇地凑过来:“对了郁师兄,原来你家都这么有钱啊?”
郁翎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习惯性地装作含蓄,结果还没说话对方就继续道:“就对面学校的呀!长得特别好看,被人看见了司机送他来上学,那可是全球限量的几台车啊,我连照片都很难找到的……”
没听这人说完,郁翎都觉得脑子一疼。
他还以为只是上次两人碰面被人重新拿出来说了而已,因此只是僵硬地点点头,说到:“是啊,他的确是我一个远方亲戚……”
“什么,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人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不解,“可我听说,对方是你的亲弟弟啊?”
这句话落下来,郁翎终于不止是脑子一疼——
而是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说:“……亲弟弟?”
怎么回事?
“是呀,他自己说的。”对方天真地点头。
郁翎还有点懵,偏偏不知情的同学还在热烈地起哄。
等他到了教室,才大概弄懂了别人在说什么。
他们说,今天隔壁大学有个学生高调赞助了好几个经费紧张的社团和活动,一打听姓郁不说,还自称是大学生的名人,郁翎的亲弟弟。
郁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保持表情没有变化。
只是他今天依然变得魂不守舍,整个人陷入一种极端的恐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