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春草，没有通知书你还能去上学吗？”
婶子们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又围上来想打听一下，柳大队队长把他们都给轰走了，“大家伙可别在这耽误功夫了，我带着春草，正要去问这事儿呢。”
拖拉机被停到了大十字路口，几个人直奔邮局。
大十字就是公社里边最繁华的路段了，什么邮局储蓄所这些重要部门，都在大十字附近。
邮局的工作人员听大队长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对这件事情也特别重视，现在刚刚恢复高考没几年，中专生也是国家的宝贵财富。
“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都是挂号信寄过来的，你们放心，挂号信是有记录的。”
听了工作人员的保障，几个人的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面，一会儿工夫之后，工作人员就翻到了记录。
有据可查，工作人员愿意帮着柳春草出证明。
拿到了邮局的证明之后，就缺户籍证明了。
想开户籍证明，那得进公社大院儿，柳大队长是这里的常客，一进了门之后遇到不少熟人。
柳大队长跟这些人熟稔的打着招呼，在一个标着户籍室的门前面停了下来。
“柳大队长，今儿怎么有时间到公社来呀？”主管户籍的是一个梳着短发头的女工作人员，一张圆脸长得跟李铁梅挺像。
“别提了，这是我们大队的姑娘，好不容易考上了中专学校，结果被她妈把通知书给烧了，我带她来补办一下身份证明材料，这机会来之不易，可不能让孩子上不成学。”
“还有这种妈？是亲妈吗？无故损坏通知书，这可是犯法的呀。”
柳大队长看了柳春草一眼，“是亲妈不假，她就是一时糊涂。”
女工作人员还兼管妇女工作，一听这个情况很重视，她招手示意柳春草坐下来说话。
“小姑娘，别怕，我们妇女儿童呀，可是都受到法律保护，尤其是你还考上了中专学校，以后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你妈烧了你的通知书，你打算就这么算了吗？”
柳春草一听这话就兴奋起来说，李月妹的表现根本不像个亲妈，而像个仇人，柳春草早就想给她点教训了。
可是看到旁边站着的二大爷和柳大队长，柳春草就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为啥呢？现在的人集体荣誉感特强，如果她坚持要追究李月妹的刑事责任，那柳大队长和二大爷都得受连累。
“我也挺生气，不过她到底是我妈，只要不影响我上学，我暂时不想追究她的责任了。”
暂时不追究，并不代表永远不追究，柳春草肯定得给自己留下后路。
她说这话的时候挺委屈，活脱脱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又引起了女工作人员的一阵子唏嘘。
不过柳大队长和二大爷，对于柳春草的态度却十分满意，觉得柳春草识大体懂事儿。
他们愿意为柳春草撑腰，可也不想给大队带来麻烦。
等开好了证明离开公社，柳大队长就直接表扬了柳春草，“春草你做的很对，你妈的事咱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没必要把事闹大，对了，我还有点其他事，你们两个想不想在公社逛一逛？”
二大爷要帮家里人买点柴米油盐，柳春草惦记着再搞几本书，大家约定好，赶在大十字见面，就各奔东西了。
想要找书那就得去书店，等到柳春草气喘吁吁跑到书店，看到书架上少的可怜的图书，就好像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
书架上除了红宝书以外，就是中小学教材，剩下的就是诗歌了，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图书。
而且正版图书的价格都很昂贵，柳春草兜里的几毛钱根本买不了几本书。
柳春草翻着一本名人选集，正考虑着要不要把这本书买回去，可是这一本书就要两毛八分钱，她一共只有六毛……
“说你呢，你不买书就别乱翻了，别把我们书店的书弄脏了。”售货员态度高高在上，毫不客气地指责柳春草。
“你们书店开门做生意，怎么就不让人看了？”柳春草没惯着她毛病，直接反驳道。
“看你这样子是种地的吧，能看懂书吗？快放下。”
“你这是看不起农民吗？没农民你吃什么？扭头看看你身后写的什么字，你对得起自己这个岗位吗？”柳春草眉毛一挑。
售货员所坐的位置，身后赫然有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
“小姑娘说的好，人人平等，要批评这售货员的态度。”
“就是，凭啥不让农民看书呢，这书店里看书的人还少吗？”
顾客们都站出来支持柳春草，售货员闹了个大红脸，再不敢吭声了。
原本现在的售货员端着铁饭碗，就有些看不起乡下人，再加上柳春草外表实在是过于寒酸，售货员欺软怕硬，这才想找柳春草的茬。
眼瞅着售货员不吭声了，柳春草还是没拿定主意买书，来一趟公社不容易，她身上的钱只能买两本书，这两本书还不够她一天看呢。
“小姑娘，你要买什么书呀？”刚才帮着柳春草说话的热心顾客，已经看出来柳春草缺钱了。
这个热心顾客五十多岁，两鬓的头发都有些花白了，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
柳春草眨眨眼，这人问这干嘛呀？
第6章 随机技能
犹豫了一下，柳春草才说，“文学社会类书籍都可以。”
“那你去废品收购站吧，那儿的书便宜，而且品种还多。”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点醒了柳春草，可不是吗？新书买不起，她可以买旧书呀，反正又不影响阅读效果。
感谢了热心顾客，又问清楚废品收购站的地方，柳春草就直接找了过去。
看废品收购站的是个老大爷，听柳春草说明了来意之后，他一开始并不同意。
“我们这儿是收破烂的地方，可是不能往外卖。”
“大爷，我就想买几本旧书，而且我也不会白拿的，该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柳春草赶紧表明了态度。
一听说柳春草愿意给钱，大爷这才动了心，要知道，他只是看守废品收购站的。
这些废品到时候还要分门别类再处理，卖的钱可不归他，而现在趁着没人，让柳春草拿走几本旧书，他还能收点外快，何乐而不为呢？
大爷打开了门，把柳春草放进了废品收购站，背着手领她到放图书的地方。
“书都在这个地方放着，你自己挑好，要是拿回去以后不能看，或者是有什么麻烦，你可不许来找我。”
“您放心，我懂规矩。”
地上一摞一摞的都是书，还有各种报刊和杂志，这些东西都是论斤收进来的，一斤才一两分钱。
柳春草立刻蹲下来，挑选起来。
别看这里面都是旧书，好东西还真不少。
欧美文学作品有些犯忌讳，柳春草不确定现在能不能看，就一本也没拿。
她选了《沉重的翅膀》，《冬天里的春天》。
《红楼梦》前段时间还是禁书，柳春草没敢拿。
接下来又挑了《家》，《春》，《秋》，还有两本专门刊登中长篇小说的杂志收获。
挑的正起劲儿，看废品收购站的大爷突然跑了过来，“挑好了没？领导要过来了，你赶紧走。”
柳春草愣了一下，赶紧又拿起一本书，“挑好了，这些多少钱？”
大爷打眼一扫，看到柳春草手里抱着几本书，也就是五六斤的模样，“你给五分钱吧。”
柳春草心里乐开了花，赶紧摸出一毛钱递到大爷手里，大爷给她找了零，然后又送柳春草从后门离开，“小姑娘，可千万别说书是从我这儿买的。”
“知道知道，您放心吧。”
只花了五分钱就买了一大堆书，这些书够柳春草看好几天的了。
书不太好拿，柳春草编了个草绳把书都捆起来，顺便看了一下自己随手拿的是什么书，没想到是一本厨师大全。
现在缺衣少食，顿顿粗粮面条咸菜丝儿，这本书有些多余。
拎着一捆书，柳春草朝着大十字走去。
眼瞅着中午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做饭，饭菜的香味儿飘到街上，柳春草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肉包子，不要粮票，五分钱一个，素包子两分钱一个。”国营餐馆开了个对外窗口，专门卖包子。
柳春草一看就乐了，她正想吃饭，赶摸出两毛钱凑过去，“给我两个肉包子，五个素包子。”
“好勒。”
胖胖的大师傅手底下很利索，七个包子都用油纸包好，递到了柳春草手里。
雪白的包子刚出笼，热乎乎胖乎乎，冒着热气，尤其是肉包子，包子皮儿还沁出油来，让人一看就直流口水。
柳春草原本就身子虚，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肉了，这会儿忙了一上午，更是饿的前心贴后心。
她把书放在了柳树下边，坐在书上，取出包子就吃了起来。
这肉包子真材实料，实在的很，大肉包子跟大白馒头一样的个头，里边儿一包肉，咬一口，肉里边的汤汁就顺着喉咙往下流，真是香极了。
一口气吃了两个大肉包子，又吃了两个素包子溜溜缝，柳春草吃饱了。
打了一个充满了肉包子味儿的饱嗝，真是满足无比。
兜里还有三毛五分，经过食品店的时候，店里的桃酥五分钱一块不要票，柳春草干脆把剩下的钱都买了桃酥。
赶到大十字的时候，柳大队长就坐在拖拉机上啃干粮呢，干粮直掉渣，他珍惜的伸手接着馍馍渣，等到攒多了，再一把扔进嘴里。
二大爷和几个妇女还没过来。
柳春草赶紧把包子递过去，“三叔，吃包子还热乎呢。”
“哟，国营食堂的白面大包子，这玩意儿不便宜吧？”
“三叔，我也没啥好东西感谢你，只能请你吃包子，你别嫌弃。”柳春草说的十分诚恳。
“瞧你这孩子，这是好东西啊，我一天的工分也就买这几个包子。那我就不客气了。”柳大队长也是真饿了，立刻扔下了黑乎乎的干粮，大口吃起了包子。
国营食堂的包子，就算是素馅儿的也好吃，里边儿油多，馅儿大，调料足。
吃完了三个包子，柳大队长才想起柳春草，他有些不好意思抹抹嘴，“春草吃了没有？”
“啊，我刚垫了一口。”柳春草可没好意思说，自己吃的还是肉包子呢。
公社之行，柳春草是收获满满，她拎着一大捆书回家，发现厨房的门已经锁了，而堂屋的门紧紧关着，很显然就是不打算给她吃饭。
没人打扰，正合柳春草的心意，她进了自己房间把屋门锁上，这才把书都整理出来放在床头，然后拿出一本《沉重的翅膀》看了起来。
这本书主要讲的是工厂里的事情，柳春草前世没有接触过工厂，这会儿看起来倒觉得新奇有趣，很快就沉浸到书中的世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