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二哥,你如今是弗洛安的二王子,不是宋府小小的管事。”
  魏子渊面无表情,又往前走了一步。
  公主气得在身后跺脚:“你现下出宫,有想过父王母后吗?”
  雨幕清冷,魏子渊一身金丝滚边绯色圆领长袍,长身玉立,落在融融雨幕中。
  他身影顿了一顿。
  ……
  雨雾飘渺,树影摇曳。
  木楼梯仅容一人穿过,宋令枝手上提着羊角灯,小心翼翼拾级而上。
  木楼梯晃动,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烛光晃悠,落在宋令枝肩上。
  夜雨冷清,客栈静静伫立在雨幕中,槅扇木门推开,入目一片漆黑寂寥。
  羊角灯轻挂在缂丝屏风上,宋令枝缓步踏入寝屋,朝妆台走去。
  铜镜通透明亮,妆台前空空如也,不见锦匣的影子。
  宋令枝一双柳叶眉轻蹙,探身在妆台前探寻一番。
  她记得走之前,白芷是将锦匣留在此处。怎么下楼的功夫,锦匣就不见踪影。
  魏子渊送来的玉簪都在那个锦匣中,宋令枝皱眉,只当是自己记错了,正想着起身往里走去。
  倏地,一阵秋风从窗前掠过,羊角灯的烛光顷刻熄灭。刹那,寝屋落入一片黑暗之中,
  宋令枝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遽然抬头。忽而却发现窗外雨声渐大,飒飒风声掠过耳边。
  雨珠落在瓦片上,叮咚作响。
  支摘窗半遮半掩,隐约可望见窗外一隅的夜色。
  ……原来是风声作怪。
  宋令枝轻声松口气,又觉自己实在是杯弓蛇影,一惊一乍。
  她无声弯弯唇角,暗笑自己少见多怪。
  宋令枝一手撑着妆台,正想着起身,余光瞥见铜镜中的一角。
  倏地,她瞳孔骤紧。
  本来空无一物的妆台,此刻却多出了一个漆木锦匣,正是她方才苦寻无果的那个。
  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落在锦匣之上,腕间沉香木珠轻垂。
  沈砚一身竹青色暗花纹圆领长袍,如墨的一双眼睛低垂,静静凝望着宋令枝。
  他勾唇,一字一顿。
  “……枝枝是在找这个吗?”
  作者有话说:
  我最爱的修罗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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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枝枝,你知道怎么做的
  夜凉如水, 土润苔青。
  长街空无一人,只余细雨飘摇。倏然,一阵马蹄之声响起, 魏子渊策马狂奔, 如松柏身影穿过雨幕。
  身后王宫巍峨, 丝竹萧管之声被遥遥抛在身后。
  宫门口,公主瞠目结舌, 目瞪口呆, 满腹愁思落在紧攥在一处的丝帕上。
  侍女忧心忡忡,撑伞踱步至公主身侧, 放软了声音道:“公主, 夜里冷, 先回去罢。”
  雨珠落在青石板路上,清脆作响, 一众宫人双手捧着漆木茶盘,悄声自长廊下穿过。
  细乐声喧,礼乐奏响, 隐约还能听见弗洛安王爽朗洪亮的笑声。
  许是吃醉了酒, 又或是失而复得的激动,公主从未见过父王这样的作派。
  她暗暗咬紧下唇。
  王后身边的嬷嬷提着玻璃绣球灯出来, 满脸堆笑:“公主怎么站在这?”
  话落,又左右张望, “二王子呢,王后刚刚还在寻他呢。”
  公主踟蹰:“二哥哥他……”
  一鼓作气,公主猛地拂开袖子, 快步朝前走去, “备车, 我要出宫。”
  嬷嬷愣在原地,忙忙上前拦住人:“公主公主,这可使不得,若是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是公主同二王子不和。”
  公主气恼,不管不顾:“二哥哥也出宫了。倘若有人问起……”
  一双绿宝石明亮的眼珠子转动,公主嗓音俏生生,“你就说当年救哥哥一命的恩人还在路上,我同哥哥一起接人去。”
  话犹未了,公主提裙,头也不回冲向雨幕,徒留嬷嬷站在原地,大喊让人回来。
  潇潇雨幕模糊了两道出宫的身影。
  马蹄渐起,魏子渊尚不知晓公主也齐齐追了出宫。
  摇曳的雨丝泼在他眼睫,长袍沾染着水雾,深一块浅一块。
  客栈近在咫尺,然一路走来,魏子渊却不曾撞见宋令枝的马车。
  心中的不安渐浓,马肚夹紧,魏子渊高高扬鞭,恨不得插翅飞到宋令枝身前。
  呼啸秋风在耳边掠过。
  终于,他望见沉落在雨幕中客栈的檐角,再往前,是两盏掐丝珐琅莲纹灯笼。
  宋令枝的马车停在客栈后院,身旁空无一人。
  马车旁——
  魏子渊翻身下马,视线忽然顿住。
  马车旁掉落着一支玉簪,玉簪碎成两半,混着泥土污垢。
  正是他先前打发宫人给宋令枝送来的。
  雨雾如阴霾,遍布周身。似乎是为了印证心中不好的预感,魏子渊遽然仰头望。
  骤缩的瞳孔映照出满天的夜色。
  半掩的支摘窗前,一道颀长身影玉立。
  宋令枝不知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多久,双足麻痹,冷意侵肌入骨。
  锦匣触手可及,离指尖只有短短半寸之距,她却再也不想要了。
  昨日蔓延在鼻尖的檀香果真不是自己大惊小怪,沈砚真的跟过来,就在弗洛安。
  就在自己……眼前。
  雨声淅沥,点点雨珠顺着檐角滚动。
  房中尚未掌灯,光影晦暗不明,沈砚一双黑眸冷冽森寒,勾起的唇角半点笑意也无。
  落在锦匣之上的手指骨节匀称,指节轻曲。
  他垂眼,一双黑眸沉沉,阴森寒冷。
  青铜扣子“哒”一声,锦匣轻轻掀开,满目玲琅璀璨瞬间闯入宋令枝视线。
  沈砚随意捏起一支金镶玉步摇,莹润透亮的宝石镶嵌在步摇上,他哑然弯唇,漫不经心朝宋令枝望去。
  玉簪尖锐,宋令枝喉咙一紧,只觉周身颤栗不止。
  撑着妆台的手指轻轻颤动,双足失了力气,宋令枝差点站不稳摔倒。
  “……怕朕?”
  玉簪轻挑起宋令枝的下颌,凌厉的簪子尚未碰到宋令枝下颌。
  倏地,沈砚右手用力,玉簪轻而易举在他手中碎成两截,裂端的粉末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在宋令枝眼前飘下。
  颤抖遍及全身,脊背僵硬,宋令枝下意识往后退去。
  下一瞬,玉簪陡然被沈砚丢开,那只白净修长的手指轻抬起宋令枝的下颌。
  许是刚刚簪子扎破沈砚的掌心,鼻尖隐约有血腥味弥漫。
  宋令枝身子一颤,双足力气丧失,动弹不得。
  抵在自己下颌的力道逐渐加重,久违的窒息感如潮涌般,叠着往日的噩梦,席卷宋令枝全身。
  “松……”手。
  最后一字还未落下。
  蓦地,沈砚忽然松开人,禁锢自己的力道不再,宋令枝四肢无力,跌坐在沈砚脚边。
  喉咙生疼,宋令枝连声咳嗽,刹那,水雾氤氲双眸。
  沈砚俯身,转眸轻瞥窗外一眼,似不经意:“魏子渊,弗洛安王的二子……”
  他轻哂,唇角勾起几分讥诮和嘲讽,“他倒是有本事。”
  竟能在沈砚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将宋令枝带到弗洛安。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宋令枝不寒而栗。顾不得嗓子的嘶哑,宋令枝半跪着起身,纤细手指紧攥沈砚的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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