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原本俞麻并不如此,对于这个带去一千两嫁妆钱的长媳怎么看怎么满意。俞家自从她嫁去后便省下不少花销,后头两个小叔子娶媳妇花用的也是黎皖姝的嫁妆钱。
因为有黎皖姝在,想着她钱多,俞麻将后头两个儿子的喜宴办得别提多热闹,着实给她长了不少脸。
之所以怀有成见,便是俞花嫁人时,黎皖姝‘仅’拿出五十两给她做添妆。在她看来,你身怀千两银子,竟只给小姑子五十两添状,这个长嫂实在过于小气。就是不知足,多少人家一辈子也攒不下来五十两。
她却不想想,俞家重建家宅便花去一二百两银子,两个小叔子成亲,两场喜宴下来也花去近二百两。俞麻却一直惦记着一千这个数额,从不看她为家里的付出。
陈红玉曾寻过由头明面上找女儿‘借’来五百两应急。这事就像捅了马蜂窝,俞麻跟自身的肉被人割去似的,找长媳一哭二闹,直道亲家不厚道,给出的嫁妆钱还收回去。酒楼生意那般好,他们竟还妄想长媳的五百两,实在不是人会干的事。
也不想想,她俞麻但凡有点良心,她也不至于做这等事。
后来见女儿实在被吵得烦不胜烦,陈红玉才将五百两归还。好在沐哥儿有主见,道说看上渔村村边的黄灵山,让阿娘把黄灵山买下。
这事俞麻没少跳脚。拿五百两去买一座山,简直疯了!
好在那座山是给长孙买下的,算长孙的私产,俞麻才生生把那口怒气咽下去。
都说黄灵山灵气重,山上的作物也当真争气,五年下来已经将本钱赚回来。只这次又是海啸又是水灾,不知黄灵山的作物还好吗?
陈红玉忍不住关切道:“黄灵山那边如何?作物可还好?”
俞沐将山上情况细细道来,声音温润悦耳,在夜间更是醉人:“蔬菜仅是幼苗,尽数被暴雨打伤,看样子是活不成了。这些倒无妨,重新播种便是。杨梅果子尚小,被打掉不少,不过今年是大生年,影响不大。其他新种的果树今年当能结果,若没有这场暴雨,今年收成是要比往年多几成。如今虽受影响,大抵还能与往年持平,外祖母不必忧心。”
黄灵山山地肥沃,每年产出的蔬果均要比寻常人家的好上一些,他们还会将部分果子拿去酿酒,部分果子做成果脯,无论做成什么均供不应求。
黄灵山一直由阿爷打理,他早年出海伤了腿,从此一蹶不振。自打买下黄灵山,阿爷便鲜活起来。别说,他在农作上还真有一手。
不过俞沐之所以让阿娘买下黄灵山并非心血来潮,只因黄灵山其实是一座玉矿。
前生买下它的是一对富商兄弟,然而原本和美的一家却因玉矿闹得家破人亡。后来世人为抢夺玉矿,闹出不少人命。
既如此,倒不如由他买下。待到时机成熟前,他不会让任何人知晓玉矿的存在。哪怕他最后大业无成,这将是他留给家人最后的保障。
第11章 很棒的主意
俞沐难得能够坐下与外祖母交心,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声音始终轻轻浅浅的,听得俞苗昏昏欲睡。她干脆趴在阿兄脖颈处,耳边听着阿兄好听的声音,鼻间是阿兄身上淡淡的沉香味,真好闻。
好安心,好舒坦呢!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好困呀……
呼——
呼——
俞苗睡着了。
当她醒来已是翌日清晨,她迷迷糊糊爬起来坐在床板上,左顾右盼一番,大眼睛里尽是迷蒙,似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待苏嬷嬷领着丫鬟过来,俞苗方才想起这是外祖母的院子。俞苗想了想,扯开糯糯的,略有点儿沙哑的声音问道:“阿兄呢?”
丫鬟们小心翼翼侍候着,俞苗还算配合,任由她们为自己穿衣。直到听罢苏嬷嬷的回答,她忽而不干了。
苏嬷嬷:“沐小少爷回渔村了呀。”
“呜……我要回渔村,我要阿兄,我要阿娘,呜……”
不说渔村还好,一说便叫她想起来已经许久不见阿娘。她想听阿娘的声音,想让阿娘抱抱。俞苗这会儿倔脾气上来,丫鬟们只觉困难重重。
衣裳尚未穿戴妥当,有半只袖子扔挂在背上,小主子怎么也不肯伸手,碰她一下还跟你急。
俞乐俞香正好此时过来,见着哭泣的小妹便快速围聚过去,轻言哄着:“七姐儿乖,咱们等阿兄阿娘忙完再回去,不哭了好吗?”
俞苗看一眼二姐姐,委屈巴巴的哭着说:“好……”
回过头继续哭:“呜……我要阿兄阿娘,呜……”
俞乐:“七姐儿乖,不哭好吗?”
俞苗委委屈屈的哭着回复:“好……”吸吸鼻子继续哭:“呜……我要阿兄阿娘,呜……”
小丫头说话半点信誉也无,俞乐一时也找不到可以让俞苗分心的小玩意,不免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陈红玉得知小丫头已醒便立刻赶来,谴退急得手忙脚乱的丫鬟,她亲自为小外孙女穿衣。
点点她的小鼻子,笑道:“怎么又变成小泪人啦?这样便不美咯。”
俞苗哭唧唧反驳:“我美!”她不仅爱美,还不许别人说她不美。
陈红玉边给小娃儿净脸边问:“想回渔村呀?”
“嗯!”巾帕在脸上擦拭,俞苗将头扭来扭去躲避,就是不配合:“我要找阿兄阿娘。”
“可是阿兄阿娘在忙,不能照顾你呀。你忘了吗?渔村脏脏,回去绣花鞋和衣裳会脏掉呢。”
俞苗安静下来想想,她感觉自己好漂亮的衣裳和绣花鞋都脏掉了,瞬间整个小脸立刻皱成一团。
白日里阿兄和阿娘确实忙得很,家里头还总有坏小孩捣乱。
俞苗不想回去了,哭声说停就停,她想了个很棒的主意:“那让阿爹阿娘和阿兄阿姐们全~部过来住这边好吗?”
这样她就再也不用见到阿婆和大姑了!
嘻嘻!
陈红玉一手抱着俞苗,一手牵着俞香走出屋子。闻言,她不自觉想象女儿一家同住的景况,美好得让人心生向往,便笑答:“那当然好!如此外祖母便能每日给我们七姐儿做好吃的啦!”
然而现实终究残酷,若真如此,女儿势必被唾沫淹死。生怕小丫头当真,陈红玉赶紧儿转口:“可是我们七姐儿不是答应送大龙虾给外祖父吗?”
“那,我先回去抓大龙虾送给姥爷,然后就不走了可以吗?”
俞苗好认真看着外祖母,马上有了应对之策,什么问题都难不倒她。
“好呀,七姐儿真棒!”
陈红玉往俞苗脸上香一口,小丫头亲近外祖家,她甭提多高兴。
哄着丫头们用罢早膳,又在院中玩了好一会儿,待到临近晌午,陈红玉便带着孩子们去珑悦轩。
每日临近饭点她便会去到酒楼帮衬,那儿有不少好她手艺的客官。
早几年前她便将府中中馈交由二媳妇掌管,如今一身轻松。
中馈之所以交由二媳妇掌管,是因黎府嫡长子一家去了省城开酒楼,逢年过节方才回来。二媳妇也算敬重她,大事上仍寻她定夺。黎府和睦,真正需要她操心的事并不多,反倒是下嫁渔村的女儿让她操的心更多一些。
黎府与珑悦轩仅隔一条街,步行不出两刻钟便可抵达,故而几人选择步行,正好可以走走逛逛。
却不想,临近珑悦轩时,身前传来俞麻略显不悦的指责声。指责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红玉。
“亲家母好糊涂,学的谁这般亲疏不分。”
声量不小,引来不少路人注目。从她夹枪带棍的说法中,不难猜出她口中的‘谁’所指何人。
俞麻距离陈红玉二十步开外,她身边跟着二房及三房的几个孙子,孙女是一个也没带。之所以出现在此,不过是想带几个孙子来珑悦轩蹭一蹭午膳。
不过才共处一日,俞麻已经完全无法容忍庄氏。自打她明确告知欲为沐哥儿寻‘门当户对’的孙媳妇,庄氏便开始酸言酸语。
加之俞麻吃惯长媳的手艺,无论长女还是庄氏煮出来的饭食皆让她食难下咽,这才想着过来珑悦轩打打牙祭。
瞧瞧,让她看见了什么?
亲家母好生偏心,亲外孙女仅一人配一个丫鬟侍候,小杂种却是两个丫鬟加一个嬷嬷!
陈红玉一脸莫名:“亲家母所指何事?”
“怎的仅给乐姐儿和香姐儿配一个丫鬟?”
俞麻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如此有失偏颇,相信她一说亲家母便能回过味来。她虽更喜爱男娃一些,可俞乐俞香好歹是她的亲孙女,不是小杂种能比的。
陈红玉确实一听便了然。但天地良心,她绝无偏袒之意,故而耐着性子解释:“亲家母误会了。得亏亲家母教得好,乐姐儿和香姐儿最是听话懂事,七姐儿则不然,她年岁尚小,跟小皮猴似的,稍不注意便上蹿下跳,这才多留心一些。”
乐姐儿是乃好动的性子,却因懂事而强行抑制。离了爹娘和阿兄阿姐,此处便是她做大,她便自行担起照顾妹妹之责,实在懂事得叫人心疼。
香姐儿则因着时常缠绵病榻,养成了内敛的性子,从来不吵不闹,乖乖的从不添乱。
七姐儿任性一些,小小年纪倒很有些自己的想法,喜欢自个儿拿主意,说白了便是我行我素。说她上蹿下跳已算是轻的,若稍有不察,她一刻钟之内定能把自己弄丢。
多可人的娃儿,若弄丢了……
哪怕仅是想象陈红玉已受不住。
当然,陈红玉不会说得这般直白,俞麻巴不得把七姐儿弄丢才好呢。
眼见亲家母仍面有不愉,生怕她又搞出什么动静来丢人现眼,陈红玉便换了话题:“时候不早,不如亲家母午膳便在珑悦轩将就将就?”转首看看俞家其他几房的孩子,柔声问道:“饿了吧?走,给你们做好吃的。”
几个孩子怯怯的向陈红玉看去,又马上收回视线,始终垂着头不敢言语。
陈红玉金玉堆里长大的,逼人的贵气总能让人自惭形秽,更遑论渔村里长大的几个娃娃。哪怕陈红玉再是如何温柔,几个孩子扔窘迫得不敢抬头。
在孩子们眼里,大伯母也是通身贵气,但她毕竟和自己生活在一个家里,每日要见上几面,次数多了也便少了窘迫。但每次见到大伯母他们还是会自觉乖巧,从不敢造次。且阿娘一而再再而三叮嘱过,无论如何不可对大伯家任何一人不敬,纵是大伯家的弟弟妹妹也要倍加爱护才行。
俞麻向几个安静的不像话的孙子扫去一眼,忍不住在心中骂一句怂货,平白让亲家母看笑话。
对于亲家母的解释,俞麻心中颇有微词,她见不得那孤女过得比亲孙女还舒坦。
小杂种分明是捡回来的,哪配被这般善待。
不满归不满,终究未再多言。她怕这会儿惹恼了亲家母便蹭不得饭,且她还有要事同亲家母相商呢!
第12章 孙媳妇
陈红玉将祖孙几个安排至二楼雅间,以免亲家母又闹出什么笑话来。此地不似渔村淳朴,甚是鱼龙混杂,丁点风吹草动便能传得满城皆知,尤其黎家在沿淮镇算得响当当的大户。
黎家富裕,在外财方面陈红玉惯是大方,对待亲家更是大度。仅午膳便帮祖孙几人点了好些酒楼招牌菜,并承诺用罢午膳再让俞麻再带几个菜回去,在周氏面前也能做做脸。
俞麻不待见俞苗,陈红玉自不会叫二人共处一室,这边安顿好了便领着几个外孙女离去。
不想,被俞麻给拦下。
原以为她又要出言刁难,抬头却见亲家母一双老眼异常亮堂,笑得脸上褶皱丛生。
见她如此,陈红玉心里一阵咯噔。
俞麻抢在陈红玉发出疑问前开口:“亲家母留步,我有要事相商!”
陈红玉并不认为俞麻能有什么要事,也不知又要瞎折腾什么。她当真不想理会,可面子上的活不做足,就怕殃及女儿。
无奈暗自叹息,陈红玉牵强扯唇问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