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舅,我也不想回去,我可以在这帮妗子干活。我啥活都能干。”她提要求,“舅,你看我户口能不能扒过来先?”
  未来怎么样,林夕夕也依然还迷茫着。那十年太乱,现在做什么选择好像都有风险。
  但眼前,至少可以先把第一步先迈出去——户口。
  先在身份上,从农村人变成城里人。
  女主操作开始向正确的方向移动。
  乔薇要是知道了都得给林夕夕点个赞。
  第41章
  星期一上午电工师傅如约而至。
  乔薇就等着他呢。
  严磊特意嘱咐了乔薇关于一些时下默认的规矩。等师傅到的时候, 茶水香烟乔薇都给他准备上了。
  一些在后世最普通不过的工种,在这个时候都金贵的很。比如电工,比如司机, 比如供销社的几乎所有员工,包括售货员和采购员等等。
  这实在是时代特色。
  看乔薇该准备的都准备了,烟也备了茶也备了, 电工师傅也不含糊,嘁哩喀喳就把活给干好了, 拉了电线到厕所给厕所安上了一个电灯泡。
  灯绳就安在房子门口外面。晚上从屋里出来, 反手一摸就是厕所的灯绳。一拉, 厕所灯就亮了,也不用害怕了。
  乔薇特意跟师傅说:“师傅,您给安个瓦数大一点的哈。”
  电工师傅瞧了她一眼,有点惊奇。因为别人只会说“师傅给安个亮一点的”。乔薇直接说瓦数。
  装完了, 电工师傅说:“你爱人真够舍得的。”
  感觉那位军队干部怪会疼人的。
  因为大老爷们通常不会要求在厕所装灯, 这种要求一听就知道是家里女人提出来的。
  乔薇说:“就上厕所的时候才用,又用不了几度电。”
  电工笑了:“你知道的还挺多。”
  还知道电量单位是度。
  乔薇:“?”
  跟电工师傅聊了聊乔薇这才知道, 原来这时候电费不按度数收。家用电表这个东西根本还不存在呢。一家的电费是按灯泡的数量收电费。
  这个方式叫“包灯制”。数你家灯泡。每只15瓦的灯泡一个月一毛五,25瓦的灯泡一个月两毛五,40瓦的灯泡一个月四毛。
  乔薇觉得这个灯用的时间短,以为用电少。可其实不看用电,是固定包月的。
  真是的, 那又何必为了省电一家子晚上在一个屋里读书呢。
  她不知道, 但是严磊一定知道啊。家里电费什么的这些东西, 是严磊负责的。
  但想一想大概就是这一代人无论用什么都有俭省节约的意识吧。
  时代特色。
  厕所的电灯弄完也才十点出头。
  乔薇煮了一上午的绿豆汤端下来, 浸泡在手压井的池子里晾上。她拿出集市上买的靛蓝和原色的两种土布,叠起来装在编织篮里, 领着严湘出门了。
  镇上有条手艺巷。诸如修鞋、裁衣之类需要靠手艺吃饭的都在这条巷子里,现在没有个体户,早就公私合营统一归拢到镇委办公室辖下管理,大家都是有组织有单位的人了。
  乔薇找到裁缝铺,描述了一下自己要做的东西。
  裁缝是个老头,推了推老花镜问:“这是干嘛用的啊?”
  乔薇说:“后背靠着用的。”
  老头笑了:“我觉得也是。”
  乔薇笑嘻嘻:“我买了个凉床,靠墙放着,弄三个靠垫当靠背。”
  老头说:“这就跟沙发一样了。舒服。”
  乔薇眼睛一亮:“您知道沙发。”
  “嘿,我怎么不知道。”老头推推眼镜,“我十一岁就在省城里当学徒工,那大户人家里就见过沙发。”
  人老了,话多,大有打开话匣子谈谈大城市有多繁华的意思。可动动嘴唇,又忍住闭上了。
  是个见过世面的老人家呢。但现在可不能去怀念过去那所谓世面。
  乔薇含笑,也不多问从前,只问:“剩下的料子,蓝色的我想做件上衣,原色的想做条裤子。”
  “上衣就是短袖圆领,不要立体剪裁,要平面剪裁。就是要宽宽松松的,散开是个梯形。”她细细描述,“裤子也是要宽松,要那种阔腿裤,就是裤腿肥肥的,能装进两条腿那种。”
  “那种我们叫撒腿裤。”老头说,“这忒费布料了。”
  但他立刻又说:“没关系,反正是土布。”
  真是个知情识趣的老人家。
  老裁缝拿尺子给乔薇量了尺寸,两个人讨论了一会儿,敲定了放量。虽然是土布,老头还是忍不住摇头:“费布,费布。”
  乔薇乐了。
  但她喜欢宽松舒服的森系。她继承了原主的那些衣服,感觉在这个时代或许是体面的,但并不是舒适的。她闲居在家,想穿得更舒适。
  她有着两年病床痛苦经历,对生命和生活,都想追求更舒适、更自然、更惬意。
  老裁缝问:“先要哪个?”
  乔薇选择先要靠垫套子,衣服不着急。
  老裁缝:“下午来拿就行。”
  老头的工作工具是一台体积很大,看起来很有年头的脚踏缝纫机。
  乔薇说:“做这个快哈。”
  靠垫套方方正正的,应该好做。
  因为是要用来靠在背后当靠背用的,所以乔薇做的很大,要70x65的尺寸。而且她不要两片布直接平面缝合的那种,她要做立体的,除了长、宽,还有高(厚)度的那种。
  但那也是横平竖直的剪裁,再缝纫机桄榔桄榔一通缝就行了。比起做衣服还是简单多了。
  老裁缝点了点头,把布铺开在工作台上,划粉画好线,就准备动剪子。第一剪子下去,老头顺口问了一句:“里面填充什么呀?”
  乔薇说:“正想问问您呢,跟哪能买到棉花呀?”
  大大的垫子里塞满棉花,向后一靠,多舒服呀。
  沙发平替。
  老头的剪刀停下来,撩起眼皮看乔薇。
  他弓着腰,眼镜滑到鼻头,眼睛是自下向上看着乔薇:“棉花?”
  乔薇:“昂。”
  老头推推眼镜,可一松手,眼镜又滑下去。老头求证了一遍:“棉花?”
  “嗯……”乔薇气弱了,“不、不行吗?”
  “你干部家庭吧?”
  镇上有两个军属区,镇民常跟军属打交道。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军属,谁是本地人。
  老人说:“你做个新棉袄,当然填棉花没事。你做个靠垫……”
  老人没再说下去,只摇了摇头。
  无声更胜千言万语啊。
  乔薇额头微汗:“我再想想……”
  老头低头专心裁剪:“记得下午来拿啊。”
  乔薇带着严湘准备走了,听见老人家似是自言自语:“多少人家,那棉袄里的棉花都黑了啊,也不舍得做新的……”
  原来如此。
  乔薇虽然经常告诉自己要注意时代性,可她终究来自商品极大丰富、技术极大发展的互联网时代。
  她在对物品使用的“度”上的把握还挺困难的。
  毕竟棉花这东西在后世也就用来纺织了,几乎没什么人盖棉花被子,穿棉花棉袄了。
  尺度把握起来太难了。
  乔薇很感激老人家提醒她,轻轻说了声“谢谢”才离开。
  从裁缝铺子没有直接回家,乔薇和严湘出来的时候,除了布料,还拎了个桶出来。
  严湘小铲子一挥:“妈妈,走!”
  乔薇:“走!”
  说好了今天去捡鹅卵石。
  母子俩拎了一只桶,严湘还拿了他的小铲子--和爸爸一起去掏河泥的时候,他的小铲子就派上用场了。
  昨天赶集的时候乔薇就瞧见了,河里是有鹅卵石的。
  母子俩到了河边,太阳把小河照得波光粼粼。此处已经是镇子外围边缘,远处能看见大片绿油油的农田了。
  乔薇在阳光里把鬓边碎发别到耳后,感叹田园风光,莫过于此。
  她找了一块水浅的地方,肉眼可见河底,人可以直接蹚水过河。
  她带着孩子呢,这个深度不会有危险。
  两个都脱了鞋,挽起裤腿光着脚丫下河,弯腰去捡鹅卵石。
  “这个石头为什么叫鹅卵石呀?”乔薇说,“卵就是蛋的意思。你看这个石头的大小形状,是不是特别像鹅蛋,所以叫鹅卵石。”
  小孩学了新知识,开心地弯腰摸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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