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第36章 五花肉卷饼
  ◎肥肉的边角都有些焦脆了,内里的油脂却还牢牢锁着,瘦肉部分越发有嚼劲儿。◎
  山长领着众夫子来到学堂门口时, 只听见紧闭的大门外被敲得砰砰作响,还有人高声喊道:“开门!学堂乃读书之地,并没有私下扣押学子的权力!”
  “这可怎么是好?”范景一脸紧张, 忙对山长道, “前儿个那事闹将到坊丁都掺和进来, 我就担心有这一日。如今这些人闹起来, 学堂的名誉岂不全毁了?”
  邵夫子看了他一眼,鼻尖冷哼了一声。其余夫子或捋须或沉吟,倒是看不出倾向。
  就在僵持之时。外头敲门的声音突然没了, 一片人声嘈杂, 紧接着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学堂大门竟猛地颤了一下。
  门里众夫子大惊:“这,竟是用了攻城法子要强行破门不成?”
  山长肃着脸沉声道:“开门!”
  门房忙上前去, 几人合力拉开了门闩, 然后飞快地闪开。就在他们刚闪开的那一瞬, 门轰的一声被从外砸开!抱着木头的人直直撞了进来,一股脑地都栽倒在地上,满地都是哎哟声。
  外头的人想要往里冲,却在瞧见里面严阵以待的众人时停下了脚步。
  山长沉着一张脸看着众人:“此乃圣贤之地, 你们私自破门,意欲何为?来人, 报给坊正!”
  外头的众人里面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学堂私自扣下学生不让归家, 又是意欲何为?”
  山长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品行才学无失的士子每日均正常上下学,仅有犯错士子才须留堂反省。若是某位士子家中不服,可当众一辩!”
  这话一出, 外头嘈杂的众人都不说话了。站在角落暗中观察的周知奇暗骂一声蠢货, 对韩柳使了个神色。果然, 片刻后,有人隐在人群中喊道:“士子在学堂,对错都是你们说了算,有何辩头!”
  “那,某来做个评断,可好?”一个男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众人纷纷转头,只见一行人快步走来。有人认了出来:“那不是长安府尹、少尹吗?”
  山长领着众人一一拜见。余府尹亲自扶起山长:“某今日归家,收到山长的消息后便和少尹一道过来了。既是有人不服,那便将各方都请到一处,一道做个决断可好?”
  山长看向众人,众人自无异议,都道妥当。山长便让各处人去问那些学子家在何处,差人去各宅请他们父母。
  余府尹又道:“因此事牵连多人,某与少尹两人之言恐不能服众,便请了一位作为见证。”说着,他看向门口笑道:“林侍郎,你到了。”
  林正言笑着进来:“方才在回坊时碰到余府尹和曾少尹,两位提起此事,某也有所耳闻。因此事有苦主和证人,某就住在这坊里略微熟悉些道路,两位便拜托某去请了他们来,顺便让某做个见证。”
  “原是如此。”山长侧身,“诸位,里头请。”
  学堂大门并没被重新关上,外头围观的百姓们都一一伸长脖子,看着马车一辆一辆地往里进,虽一个也不认识,仍议论纷纷。直到最后两辆马车过来后,等了许久不见人再进出,百姓们这才三三两两离开。
  乘坐最后一辆马车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知奇。他刻意留在了最后,假装是从家中赶来的。下马车的时候,他看见前头一辆车边围了许多学子,只是扫了一眼,便随领路之人匆匆去了。
  前头那辆车上僵持了许久,最终崔清晔还是坳不过陆玉珂,只得让他扶着自己走出车厢。刚出车门,他就对上了一大片仰起的脸,最前面的就是赵鹏程几人:“崔郎君,你怎么样了?”
  被众人这样围着,崔清晔一时有些尴尬,只得冲诸位揖了一礼:“多谢诸位挂怀,某已无大碍。”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赵鹏程握起拳头:“崔郎君放心,我们都是站你这边的!”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表示平日里他们就老挑事,他们愿意为了崔清晔作证。
  自己平日里跟他们也没太多交集,没想到他们居然这样支持自己。崔清晔还是颇为动容的,站住脚,收回被陆玉珂扶住的手,冲众人郑重行了个礼:“多谢!”
  若说来之前周知奇还信心满满,待看到那两位士子互相搀扶着进来,其中一位额头上包着绷带,另一位走路慢腾腾的,显是身上有伤的模样,他心中就一咯噔。那逆子,该不会是,做了打架这种傻事吧。
  周知奇还想着派韩柳去私下提点下,谁知这两位士子一进来,余府尹就让关门,又对众人道:“为防这结果被影响,自此时起,还请诸位都暂留此堂中。”言罢,他朝山长道:“还望山长拨一位夫子,再选两位士子,再请赶来的诸位选出两人,一并去旁边房间。曾少尹已和本次相关的士子在旁边房间等候诸位了。”
  听到这话,周知奇便知今日这结果自己是插不上手了,余府尹铁了心是要个真相了。惟愿泽儿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他还可以把影响降到最小。
  几人去了旁边后,曾少尹才过来。待他坐下,余府尹冲山长道:“这便开始吧。还请诸位让某来问。请第一位士子,”
  第一个便是蔡斌。他进来瞧见坐着的众人,先就两股战战,说话也吞吞吐吐,丝毫不见那日的威风。他说完,便被带走到屏风后的另一个房间,由余府尹带来的衙役看管着。
  第二个进来的吴仁也跟蔡斌差不多,但一口咬定是蔡斌想出来的法子。第三个,第四个……也有人试图推到别人身上或者说谎,被余府尹连续问几个问题,就全盘混乱了。堂中众家长的脸色越发难看。
  最后一个进来的便是周泽。被放到最后一个他心态早就摇摇欲坠了,进来被问了一个问题就绷不住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问完施暴者,接下来就是受害者。先是陆玉珂,他口齿清晰地讲了前因。再是崔清晔,尽管他因为受伤动作比较缓慢,但是他仍旧强撑着站在堂中,不卑不亢,简略而准确地将后续情形描述出来。两人光风霁月的模样与前面士子形成鲜明对比
  余府尹又召了医馆的医生药童来问,明确了崔清晔身上的伤就是被打的。所有的口述一对,事实已经很清晰了。周知奇那些家长们脸黑到了锅底。
  余府尹却好似丝毫没有看到他们的脸色,而是和颜悦色地问崔清晔,可想要何等赔偿和处罚。
  崔清晔丝毫未犹豫:“此事乃他们先冲陆士子挑衅而起,陆士子乃最大受害者,此事应由陆士子决定。某只愿往后学堂内众士子清净读书,再无此等事情。”
  此话一出,一直沉默的林正言仔细打量了崔清晔一番。
  余府尹又问陆玉珂。陆玉珂只说了两个要求:要他们给崔清晔付清诊金,还要他们当着这里所有人及所有士子道歉。
  余府尹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便让曾少尹将众士子带过来。众士子当着所有人给崔陆二人道了歉,垂头丧气地跟着家长们走了。
  出去时,周知奇看着余府尹几人和山长他们交谈的模样,眉拧得越发深了。他得想个法子,将这件事压下去才是,不然影响了泽儿科考该怎么办。
  陆玉珂正要与崔清晔说话,被曾少尹叫去看方才的记录,回头就不见崔清晔了。
  此时,崔清晔正在外头廊下拦住医生:“医生,多谢那日救命之恩,不知诊金是多少?”
  医生捋须笑道:“那日过来请老夫的人,说是有人托他过来,先把诊金付过了。老夫也不认识那人,不过那人领老夫去的地方是个食摊,还叫着什么小娘子。”
  食摊?小娘子?崔清晔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双明亮的眼眸:难道是她?
  “阿嚏!”正屋里,徐桃忙用手帕捂住口鼻,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笑道,“安息茴香和辣椒面一混合,这滋味就是霸道。喏,好了!”
  三人纷纷伸长脖子,瞧见徐桃左手拿起一块烙好的薄饼,右手拿起几根小串儿放在饼正中。左手一捏,右手一抽,竹签便抽了出来。她又夹起一些黄瓜丝、焯过的豆芽及葱白丝,最后淋上一勺自己调的酱,裹成一卷,便递了过来。
  先拿着的人也没立刻吃,刻意等了一等。等到四人的都卷好了,便齐齐开口咬下去。
  饼虽然薄,但是里面居然还有几层瓤,又软又韧,比一般的饼更香,这是放了鸡蛋的功劳。里面夹着的小串儿是徐桃走之前就腌着的五花肉,肥肉的边角都有些焦脆了,内里的油脂却还牢牢锁着,瘦肉部分越发有嚼劲儿。而脆嫩的菜蔬更增加了清爽的口感,尤其是那甜辣酱一拌,仿佛花草一般颜色分明又十分和谐。
  雪娘咬了一大口,吃得满唇都是亮晶晶的,不住赞叹:“我本以为我娘做的炙羊肉就是炙肉中的状元了,没想到,这烤过的豕肉竟这么好吃!”
  霜娘咽下嘴里的食物:“徐娘子,这便是你下回要上的新菜吗?”
  付洛瑶笑道:“上回端午摆了一回炙羊肉串,众人就惦记上了,天天都很多人来问。只是羊肉太贵了,恐许多人吃不上,又怕太腻,她便打算推出这个。”
  雪娘子抚掌:“这可是太好了!若非我今儿个吃了晚饭,我定能吃下两个。”说完,她咬了一大口,手一捏,里面的酱料一下子就滴落下来。她忙起身,不小心撞到了徐桃的书桌,一些纸飘落了下来。
  霜娘已经吃完了,蹲下身去捡了起来。当她拿起最后一张时,忽然咦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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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乌饭烧麦
  ◎皮里面包着青黑的米粒,粒粒分明,在朝霞中显出饱满的光泽。◎
  雪娘刚用手帕将手擦净, 闻言探头去看:“这不是上回徐娘子在咱们楼里看到的马车徽记吗?当时她就画了下来,我总是觉得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哪家。”
  徐桃目光牢牢锁定着霜娘:“霜娘, 这徽记你可是有印象?”
  “自然有印象, 这是肃伯府卢家的徽记。卢二郎常来, 我见过几回这个徽记。”霜娘点头, “今儿个包下我们楼的就是他。方才出来的时候我们从他的马车旁路过,我还专门看了几眼这徽记呢。”
  雪娘一拍脑袋:“对啊!就是他,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
  霜娘仔细看了看:“不过, 这个徽记好像少了点儿东西。”
  徐桃忙递过一只炭笔:“我就只是远远看了几眼, 若是你记得, 能否添上?”
  霜娘接过笔来,仔细回忆了一番, 在上面增加了几条线, 递给徐桃。
  徐桃捏着纸, 眸色越发深邃:就是这个,那日她在隆庆当铺外瞧见的马车上就挂着这个徽记!徐桃蓦地看向霜娘:“霜娘,你可知这肃伯府在哪个坊吗?”
  “我记得,好似是在西边哪个坊。”霜娘仔细回忆着, 忽然一拍手,“对了, 延寿坊!”
  延寿坊?那上回他们的马车为何会出现在隆庆当铺边上?是因为在这边有产业, 还是说,他就是周知奇的靠山?
  “徐娘子,这肃伯府, 怎么了吗?”就在徐桃发散思维之时, 雪娘开了口。
  徐桃回过神来, 瞧见三人看向自己的双眸里满是担忧,收拾起心里的疑问,摇摇头:“没事,只是上次和一个朋友在街上看到了,她觉得好看在问。饼都快凉了,先吃吧。明儿个一早想用些什么朝食?”
  “新的!”“有汤水的!”雪娘和霜娘对视一眼:“好吃的!”
  当夜,四人都在徐桃家住下了。雪娘和霜娘一道睡,徐桃和付洛瑶一道睡。徐桃刚躺下来,付洛瑶就挽住了她的胳膊:“阿桃,若是你想去延寿坊,我陪你去。”
  徐桃转过头,对上付洛瑶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将她的胳膊挽紧了些:“放心,我绝不会一个人犯险。”
  身侧的付洛瑶不一会儿便睡熟了。徐桃望着帐子顶,手伸到了枕头里面,摸到了一只木匣。
  木匣里只有一封信,便是原身父亲临终时交给她的遗训。第一条,便是让她守好家中的祖屋及家传的玉白菜玉佩,万不可卖掉。她决定,周知奇所住的崇仁坊和肃伯所住的延寿坊都要再跑一趟,不过,明日就是一月之期,她得先去一趟当铺。
  就在徐桃思索的时候,崔清晔家中,陆玉珂刚给崔清晔上完药。没错,自打崔清晔受伤,陆玉珂非要亲自来照顾崔清晔。崔清晔坳不过他,只得让他住下。可惜崔家赁的屋子只有两间卧房,陆玉珂只得跟他挤一个房间。
  陆玉珂上完药后,闻了闻手上的味道,皱着眉道:“崔兄,我先去洗洗。”说完,他便小步跑出了房间。
  听见咚咚离开的脚步声,崔清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刚系好腰带,便听见门口传来崔母的声音:“阿清。”
  崔清晔抬头,见崔母进来,忙要起身:“阿娘。”
  崔母快走几步,按住了他的肩:“快歇着吧,自家母子哪这么多礼。喏,衣裳已经补好也浆洗过了,给你放在床头。”
  “多谢阿娘。”
  “又谢什么,你啊,跟你爹一个脾性。”崔母眸中闪过一丝怀念,正要出去,忽然想起一件事,“瞧我这记性。那日你的衣裳里还裹着一张手帕,我也洗好晾干了,喏。”
  崔清晔双手接过手帕。这是一张靛青色的手帕,就是街上常见的款式,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寻常的。崔清晔翻了过来,目光落在了手帕一角。
  角落用白色的细线绣了一只盘子,里面盛着两只白胖胖的包子,一只正着,一只被咬了一口,还绣出了冒着的热气。这,这是……
  “这可是陆郎君的手帕?若是我就还给他?”崔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不是!”崔清晔立刻握紧手帕,一阵热意从颈部爬上了耳朵。对上崔母的目光时,他忽然紧张地移开视线:“那个,这是那日救我的人落下的,并不是陆郎君的。”
  崔母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既是你知道是谁的,那你就拿去归还给那位郎君吧。早些安歇,我过去了。”
  “好,阿娘也早些安歇。”崔清晔忙坐直身子,目送着崔母出门。
  待得崔母的脚步声消失,崔清晔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手帕。这手帕颜色深,男女都能用,阿娘以为救自己的是位郎君。若说之前他只是猜测付诊金之人是她,在看到这手帕后,他几乎能确定就是那位小娘子了。那日自己是在哪里碰到她的,他竟完全没有印象。
  就在崔清晔沉思时,耳边忽然响起陆玉珂的声音:“崔兄,你在想什么呢?”
  崔清晔飞快地将手帕将被窝里一塞,往里侧躺下,身侧淤青的地方传来了一阵疼痛。他暗暗咬紧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没,刚才在想夫子上回留的策问题目,你是主战还是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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