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自然不是。”雪娘忙道，“除开赎金，我们两个目前手中钱财不多，实在没法直接买断方子，便想问，徐娘子及两位娘子可愿用自己的方子入股，占五成的股。”
“我们出一张方子占五成的股。”徐桃笑容更深，看着付洛瑶及谢菱，“那双皮奶，若是放在百年食摊上，最多十文钱一碗，还要我们在家里做好，搬过去，还要腾出人手和灶，还要减去原料成本。放在你们这里，我们什么也不用出，白蹭你们的装潢，你们放点儿花卤子，至少卖二三十文一碗，利润分我们一半的情况下，我们也是躺着白赚这么多，你说说，到底是谁在攀交情吃亏？”
一番话，说得所有人都笑了。付洛瑶笑道：“阿洛说的是，若是这样分，我们就是有方子，也不敢拿出来了。”谢菱也跟着点点头。
雪娘和霜娘对视一眼，雪娘道：“我们虽然出了地方和装潢人工，但是这样一合作，我们不光是用了方子，同样也借了百年食肆的名头。不然，我们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人家也不一定肯来用。”
“话不是这么说。”徐桃笑着拉住她的手，“莫非你对你的手艺没信心？”
“那肯定有信心的。”雪娘忙道，“说实在的，我们在那边也用过长安不少珍馐美味，尤其是饮子，我这饮子不敢说后无来者，也算是数一数二了，不然我和霜娘也不会想开这个食肆。”
“我和阿洛最早摆摊的时候，不也是名不见经传，如今也闯出些微名头了。”徐桃轻拍她的手，“名头是虚的，哪怕有人第一回 为了名头来，东西不好，不也留不住？这合作我自然是愿意的，这分成上头，还是要再琢磨琢磨。”
双方唇枪舌战，口都说干了，总算是定了下来。前半年徐桃她们的方子占五成的利润，半年后开始，她们的方子就占四成的利润，各人的方子算各人的利润。双皮奶算是第一张签好的方子，其余的方子，约定等她们离开平康坊后来试过再签。定完，雪娘双娘便乘马车匆匆离开。
回去的路上，三人谈论了好一阵。晚上出摊时，付洛瑶道：“趁着这会儿还不忙，这段时日我们也寻觅下铺子吧。十月就要下雪了，往后天又冷路又难走，生意越发不好做。只可惜，这回不像盼荷宴那般。”
徐桃听出了她的话外音，同样遗憾这次只有荣誉没有奖金，不然，她们说不定现在都能付得起租金了。她笑着与付洛瑶挥挥手：“好，明日咱们就去寻铺子。”准备准备总没错的。
不过，只要雪娘霜娘的饮子铺开起来，百年食肆的名头也能帮着引一波流。不光是饮子，还有点心，到时候都能一道合作。这样一来，攒钱的速度就更快了，说不定，春节前就能把食肆开起来。
好几天没有开摊，今晚开摊后，客人们比之前还要多。毕竟遴选刚结束，徐桃她们再一次夺魁。全长安的比试，她们接连夺了两回第一了，这饭得多好吃啊。
自打徐桃开始担任上新使者后，米面比拼的上新，以及其他的上新就都在她这边了。停摊之前，米正好赢了，今日大家直奔徐桃这里：“徐娘子，今日米的新菜是什么？”
桌上，上回用来装烤鱼的架子上这会儿放着一只大砂锅，下面是火红的炭在温着。徐桃笑着：“今日的新菜是卤肉饭，大家可要尝一尝？”
凭借来得早挤到前头的苏倪忙道：“来一份！”
“卤肉饭一份！”徐桃拉长了声音，用布巾垫着手，揭开了砂锅盖。
随着腾起的水雾，浓浓的一股肉香味飘出来。众人凑上去一看，只见红褐色的汤汁还在冒着小泡泡在咕噜咕噜，里面似是一锅肉。徐桃拿起一只比一般盘子略深一些的盘子，舀起米饭铺平，然后从砂锅里舀起一大勺，淋在了白色的米饭上。再加几根烫好的小青菜，淋上一小勺酱油，将卤蛋一切为二，再放上两片腌萝卜片，摆盘煞是好看。徐桃笑着递过来，还放上一把勺子：“卤肉饭好了，用勺子搅拌一下更好吃。”
苏倪接过来，爱不释手地端详了一番：原来那个汁里面真的全是切成小粒的肉。他拿起勺子拌了一个角。白色晶莹的米饭染上了卤肉汁变成了红褐色，米和肉均匀地混合在一起，他舀起一勺放入嘴里。
徐桃的摊子上一直有卤味，主打五香味，也有一些带辣的酱香味。之前听到卤肉的时候，他以为这就是平日里的卤汁拌肉做的。入口后，他才发现，此卤非彼卤，这是咸甜味的。
小小的五花肉粒已经在里面煮了许久，完全入了味。若只是肉和这样浓稠的汤汁，加之其中又有些甜，所以很有可能会腻，所以这里面还有香菇、胡萝卜丁和洋葱粒来中和口感，加深层次。再咬一口水煮只淋了些许酱油的小青菜，还保持着脆嫩的口感。还有用普通卤汁做的卤蛋也能解腻。
最最重要的是，还有腌萝卜。微咸的口感将嘴里的腻一扫而空，重新分泌的唾液感受到嘴里的回甘。不同于之前的小菜主要是咸鲜味，这腌萝卜居然也是咸甜味。
天气已经冷了下来，这么一只大盘子，扶着盘肚的左手觉得暖洋洋的，暖和的卤肉饭下肚，感觉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苏倪长叹一声：“这也太好吃了。”
因为砂锅一直温着的缘故，所以卤肉也不怕凉。徐桃猜到了今日的盛况，特意做了满满一砂锅。然而，不过两刻钟，就少了大约三分之一，她还是低估了大家的兴致。
崔清晔和陆玉珂本想两人偷偷来的，走到一半，便被后面的赵鹏程他们赶上了。崔清晔他们来到摊子前的时候，看到人头攒动的模样，都吓了一跳：“这，大家是自备坐具了吗？”
没错，上次这样的盛况还是夏天夜宵时分，等着吃烧烤的人们。如今三张桌子坐满了不说，许多人都翻出了自己的小板凳，一只手端盘子，一只手舀着饭，吃得那叫一个香。
崔清晔他们运气不错，刚过来就有桌边的人吃完。程熙和白予鸿忙占住了位置，冲他们几人道：“帮我们要一份新菜。”
杜书礼刚要开口，陆玉珂忙道：“我今日想吃黄金凤，那便请崔兄去买新菜吧。”
赵鹏程要去吃面，也先闪了。看到两个闪得很快的同窗，杜书礼无语地转头，笑道：“那个，崔郎君，我也想吃面食。”
“你去吧，我去买新菜。”崔清晔轻轻点了头。
“有劳崔郎君，辛苦你了，你如此心善，真是个好人。”杜书礼一拱手，快步往赵鹏程那边走去。
崔清晔上前几步，排在队伍末尾。他身量高，一眼便能瞧见在最前面忙活的徐桃。
送走上一位，察觉到有阴影落下，徐桃拿起一只盘子：“客官可是要一份今日的新品卤肉饭？”
“是。一共三份，有两位在桌边等着。”
听到熟悉的声音，徐桃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果是熟悉的眉眼。徐桃唇角一勾：“没想到崔郎君如此乐于助人。”
崔清晔清了清嗓子：“倒也不是乐于助人，而是……恭喜。”
徐桃刚夹完腌萝卜，笑靥如花地递给他：“多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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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回家
◎乌云与晴空◎
百年食肆生意爆棚的时候, 玉食里面却是笼罩着一片乌云。
初选都进了前三，却在复选的时候被挤下来，还是被同样使用羊肉做菜的食肆挤下来。对以羊肉为招牌菜的玉食来说,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尤其是, 他们在之前托了关系, 以为自己是板上钉钉, 所以去比试之前，特意给食客们宣扬说他们要去参加遴选。如今，通过遴选的榜一出, 没有玉食, 大家谁不知道。
玉食的生意一落千丈, 竟只有之前的五成不到。徐源和徐淇肚子里都带着气，这一日, 因为一件小事, 宋老三和王老八又吵了起来。
徐淇拎着一壶酒晃悠悠走过厨房, 听见里面的争吵声，一酒壶就掷了过去，砸中了宋老三的肩膀，酒全倾倒出来, 又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吵吵吵, 吵什么吵？遴选的时候屁都放不出一个, 就知道窝里横！宋老三，这月你管厨房，就是这样管的？你身为一个管事, 竟就跟人吵架？”
宋老三虽然忿忿, 也只能双手握着拳头咬着后槽牙, 辩了一声：“我方才就是安排了任务，王老八不愿做。”
“不愿做？”徐淇斜睨了王老八一眼，继续道，“你是管事，下头的人不愿做事，你不知道耐心教导？你师父平日里教你，也是这样教的？”
“我如何教徒弟，还轮不到别人来说。”浑厚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徐源负手走了进来，“管事乃轮值，宋老三是这个月的管事不错，但是王老八也是管事之一。身为一个管事，若是分派的工作都不愿意做，这管事的职还如何胜任，依我看，他的值撤了吧。”
徐淇冷笑一声，转过身去：“大哥，你等这一个机会，等很久了吧。”说完，他直直撞了下徐源的肩膀，往外走去。
徐源肩膀都被撞麻了，左手指着徐淇的背影：“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话？我让你站住，没听见吗？”
徐淇站住脚转身：“我这是什么话？既然你要听，那我就说了。我可是打听了，我们和青鸟楼的羊肉菜，前面几道可都是打平了的，问题就出在那一道羊肉焖饭上。人家有葡萄干，我们也有，为何我们的厨师，就没想到过用这个？”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宋老三。
那道焖饭正是宋老三所做，也算得上他的拿手菜了。这次复选后，徐源自是也知道这件事，私底下跟他说了。如今当众听了这话，尤其是徐淇还看了他一眼，宋老三的脸腾地一红。他手握成拳头，迟疑了下，摘下了管事的钥匙，双手递到徐源面前：“师父，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我自请除去管事的身份。”
徐源却没去拿钥匙，而是拍拍他的肩：“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此回的食材，是大家共同商议而成，如何能怪在一个人头上。”他看向徐淇：“三郎，我知这回的遴选结果你心里不好受，所以才会如此说。所有人都不好受，故而才引发了矛盾。宋老三勤勤恳恳这么多年，王老八也是，两人都仍旧继续当管事。大家也要一如既往支持他们两人，听见了吗？”
在齐齐的应答声中，徐淇对徐源笑了一下：“大哥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呢。”踩着别人给自己立好名声，别人被拉扯了还要感激他。他顿了下，走到徐源身边，附耳说了一句：“可惜，这一招你也就能唬唬他们。若在外头管用，这回肃伯就该亲自出现了。”说完，他哈哈笑了一声，离开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去寻了肃伯？徐源心中一惊，面上不显。他正在思索对策，不一会儿他的心腹长随快步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徐源点了点头，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徐源的马车刚出去，他们身后，一辆马车也从院子后面的转角驶了出来，徐淇冷冷地吩咐车夫：“跟上去。”
马车左拐右拐，果然到了肃伯府。徐源是从侧门进去的，马车就停在门口。徐淇的马车停在角落，让人盯着那边。
肃伯府里。两刻钟后，肃伯卢术端起茶，管家立刻上前请徐源离开。
徐源有心想要说两句，见卢术再不看他，就知他心已定，只得跟着出去了。他们刚走出书房不久，一个仆从就匆匆进了书房。
仆从飞快回禀：“伯爷，府外后街有一辆奇怪的马车，我已差人拿下。据那人说，他是徐三郎。”
徐三郎？徐家还有完没完。卢术摆了摆手：“不见。”若非徐源手中还有东西，他真恨不得直接冲他动手，可惜不知道他到底把那东西放在何处。
仆从听了，应下正要出去。卢术忽然叫住了他：“等等，你是说，这徐三郎，是自己坐了个马车在后街？你去问问，他可是和徐大郎一处来的？这会儿徐大郎可自己走了？”
仆从出去两盏茶工夫，折返回来：“回伯爷，他们是各自驾车来的。徐大郎先驾车过来，隔了一会儿徐三郎才到。徐大郎出去就乘马车走了。”
有点儿意思。卢术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你去给徐三郎说，我不见无用之人。”至于有什么用，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
不一会儿，仆从又过来回话：“回伯爷，徐三郎说，他知道伯爷想要什么，他能助伯爷一臂之力，毕竟，他才是最能接近徐大郎的人。只是，他也想要伯爷答应他，若是事成，也要助他拿下玉食。”
卢术心情颇好地磨起了墨：“既是他如此有诚意，便带他过来吧。”
不知道这边的暗潮涌动，徐桃那边这段时日简直是忙个不停。
宫里来了人，是光禄寺和织染署的人。光禄寺给了一块令牌及一个任命书，这就是她们能够在办宴时出入皇城宫廷的凭证。织染署的人来，就是给她们测量身形，好为她们做到时需要用的服饰。虽然只是帮忙的临时工，但也是大唐脸面，出入的时候很有可能碰见使者们，故而这服饰也得统一起来。
不得不说，这办事可真磨叽啊，这么点儿事，愣是搞了整整一天。晌午徐桃特意做了几个菜招待他们。看他们吃得那般开心的模样，徐桃忽然从心底冒出了一个想法：他们该不会就是为了蹭晌午这顿饭，故意磨到了下午吧。
好不容易这日把这件事处理完，次日摆完朝食摊回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徐桃家门口，正是长公主身边的内侍。
瞧见徐桃她们要行礼，那内侍笑道：“长公主特意吩咐，几位不必多礼。长公主上回用了中秋的那个月饼，赞不绝口，本想差人来，偏又不得空。今日得了闲，便差我来瞧瞧，可还有那种糕饼？”
徐桃笑道：“那本是为了中秋特意做的糕饼，平日里没备下，不过可以现做。您里面请，我们这就做。”
这一做，又是从早上做到了下午，中途等待烤制的过程中，徐桃又坐了一顿饭来招待。下午送走内侍的时候，徐桃长叹一口气：“明日得多买点儿菜，不然我怕再有人登门，就真的一点儿米都不剩了。”
付洛瑶笑着轻敲了下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怎么忘记了，明日雪娘霜娘便自由了，咱们说好要去接她们的。”
“啊？明日都十六了？”徐桃仔细回想了一番，扶住额头，“我忙得都忘了这茬。咱们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庆祝她们脱离苦海。”
谢菱笑道：“我觉得，那只鸡定是要备上。”
“正是！”徐桃大手一挥，“走，咱们拟菜单去！”
次日，清晨。胡姬酒肆昨日的庆典闹到了半夜，这会儿还在一片沉睡之中。
假母抬手，掩去了拉长的哈欠，宿醉的双眼还有些浮肿。她白皙的手指轻点着身契，目光扫过旁边箱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钱串子，最终落在对面的两人身上：“你们真的想好了？”
雪娘和霜娘并未穿着平日光彩照人的锦衣，而是穿了一身半旧的细棉布衣，通身都没有什么首饰，头上只挽了一个发髻，用普通的木簪簪着。两人同时点了下头：“想好了，钱在此处，您点点吧。”
假母冲身后的两位侍女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来，真个一串串点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冲假母点了点头。
假母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却露出了遗憾：“两位正值花期，也是我们这里的头牌，若是继续下去，未来可是前途无量。只是，两位既是打定了主意，我也不好强求。身契就交还给两位，望二位都觅得如意郎君，往后和和美美。”
接过了身契，两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是自己的这才落下心来。两人折叠好放进怀中，齐齐起身：“一应物事和首饰衣裳，都在房中，那我们便告辞了，望珍重。”说着，两人真个空着手走了。
两人走到酒肆门口，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回头，只见两人的侍女眼圈通红地看着她们。雪娘和霜娘冲她们挥挥手，霜娘的侍女阿容扭过头去离开，而雪娘的侍女阿丛走上前来，她抱着雪娘，低声道：“娘子，我也快要攒够钱了。若是赎了身，可否继续跟着你。”
雪娘一怔，随即笑着点点头：“好，我等你。”
这句话犹如定心丸，阿丛这才松开了手。雪娘和霜娘走出酒肆，只见阳光和煦微风徐徐。晴朗的天空下，几丈远的地方，一辆熟悉的马车正静静的停在那里。
两人越走越快，最后小跑了起来，气喘吁吁地奔过去打开了车门。车里，徐桃冲她们笑道：“走，咱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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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金沙排骨
◎外层的咸蛋黄沙沙的，咬一口，外焦里嫩，肉汁都被锁在了里头，滋味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