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节

  店伙计也不意外,玲珑坊生意好,这些客人是来等着排工期的。
  “客官,要蒸饼吗?新做的。”店伙计热情招呼。
  来得早肯定没顾上吃饭。
  有两个客人要了一份,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却拿出了自己带的饼子。
  “我有。”他说。
  店伙计心里骂了声穷鬼,但又无可奈何,玲珑坊引来的大多数生意都是穷人,肯花钱喝口茶已经是不错了。
  他心里骂着,脸上笑呵呵,将客人的茶斟满,刚转过身,看到外边脱口哈了声。
  店里的客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再看这店伙计三步两步拎着茶壶站到门口,探头向外看。
  看什么呢?
  客人们不解也向外看,街上有人走来走去,其中有位蓝袍公子格外引人注目,面色白如玉,双眼如星辰……
  “是那位公子来了。”
  “嘿,我就知道他会再来。”
  “你怎么知道的?”
  “人家说了呢,改日登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茶店的店伙计和隔壁的店伙计一边看一边低声说笑,眉飞色舞,似乎是什么有趣的事。
  两个客人更好奇了,然后看到那位公子走到了玲珑坊前,略一顿脚步,进去了。
  伊,原来是奔玲珑坊的吗?
  这两个客人也开始议论,唯有那位自己带的饼的客人,专注地就着茶水啃着自己的饼子,似乎对外边的公子毫无兴趣。
  ……
  ……
  陆异之知道街上的视线,指指点点奇怪的议论。
  这些都无所谓,越正大光明地过来,越能让流言蜚语消散。
  他迈进店铺内,柜台后青雉低着头,听到声音抬起头。
  “客官——”她说,话开口看清来人,顿时眼瞪圆。
  陆异之清晰地看到她脸上浮现的惊喜。
  “公,公子!”青雉说,声音都有些结巴。
  自己来的确是惊喜,陆异之点头,又微微一礼:“我来为舍妹的事道歉。”
  这自然是要做给外边人看的。
  青雉啊了一声,急急从柜台后出来。
  “公子,公子客气了。”她说,伸手做请,“公子里面请。”
  不待说完,风一样向内冲去。
  “小姐,小姐,陆,陆公子来了——”
  陆异之看着眼前门帘乱晃,可见这婢子的心情是如何激动,他心里轻叹一声,缓步向内走去。
  青雉一熘烟地冲进工坊。
  “小姐,那小子来了。”她喘气激动地说,眼睛闪闪亮。
  自从知道了原委,玲珑坊加强了警戒,果然今天天不亮就发现张元在这边转动,正想着怎么解决麻烦,青雉都打算豁出脸皮去太学找人,没想到陆三公子自己送上门了!
  七星放下手里的工具。
  “好,我去见他。”她说,再看魏东家,“其他的事交给东家你了。”
  魏东家哈哈一笑:“小姐请去,好好唱戏。”
  第68章 西窗下
  陆异之坐在待客厅内,第二次来,倒是感觉都有些熟悉了。
  且没有夏侯小姐在场,他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门外脚步响,似乎在踌躇,片刻之后帘子掀起,七星走了进来。
  陆异之起身,看着她。
  七星手里捧着茶,微微屈膝一礼:“公子,请用茶。”
  陆异之伸手接过,看着茶杯,不是那日的清茶,而是黄金桂香茶。
  他不由笑了,说:“你还记得我喝茶的口味啊。”
  他在家常喝香茶,那日之所以说清茶,是夏侯小姐喜欢。
  七星垂目:“阿七忘记不了。”
  这……述心意了吧,陆异之的心微微顿了顿。
  他虽然从小到大都受到女子们追捧,但女子们大多数都是用眼神来表达,最多将手帕香包丢在他脚下。
  跟他说话的很少,直接表明心意的更少。
  这个阿七,在家的时候也没有看出来这么胆大啊,看来这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了,陆异之将茶杯握住浅浅喝了口。
  “就当是在家里。”他说,指了指一旁,“坐下说话吧。”
  七星应声是,依言在旁边坐下来。
  陆异之斟酌着开口:“你……
  刚开口说一个字,七星突然拿起手帕掩面轻轻啜泣起来。
  这……
  ……
  ……
  “那位公子可进去有时候了。”
  店伙计拎着茶壶看着对面的店面,倒是不断有人进去,有人出来,只是不见那位公子。
  “看来,是相谈甚欢啊。”
  他转过头对店里的客人们说。
  先前饶有兴趣的两个客人却没有跟着嬉笑。
  “休要乱讲。”
  “女子家做生意不容易,不要这样说七掌柜。”
  店伙计有些讪讪:“我也没有说七掌柜不好,能找个好夫婿嫁了,岂不是更好。”
  说着忙借着拎着茶壶给大家添茶掩饰尴尬,忽地一怔。
  “哎,那位客人呢?”
  那位带着饼子喝茶的客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店伙计忙上前,还好,人跑了,桌子上摆了两个大钱。
  ……
  ……
  “客官,这边请。”
  “客官,样品在工坊这边,你自去看。”
  “工期?工期这个月不行,太赶了。”
  “有人吗,有人吗,谁来看看我的桶还能补吗?”
  相比于专门招待女卷这边,通往工坊的柜台这里混乱嘈杂,客人多,郭小哥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只能任凭人到处乱走。
  工坊里也叮叮当当忙乱。
  张元走进来胡乱看了一眼,然后趁人不注意——其实也压根没人注意,因为工坊里有个做轮车的老头在气呼呼骂人,似乎哪个器具做得不好,要所有人都过来挨训。
  从工坊这边翻过花墙,就到了女卷待客厅旁边,种着一丛密竹,从室内透过窗户看过来很是美丽,也很方便潜藏其中。
  似乎一阵风过,竹叶沙沙。
  陆异之看着啜泣的女孩儿,让声音轻缓如风:“好了,别哭了,你想说什么尽管说罢,我这不是来见你了。”
  七星低着头拭泪:“我有什么好说的,家里都必然已经告诉你了。”
  “家里告诉我的是家里说的,既然是双方的事,我自然也要听听你的。”陆异之说。
  听到这句话,七星微微抬起头,手帕遮掩的脸上露出的一双眼,似乎闪烁着期待。
  “公子。”她哽咽说,“我不是埋怨老爷夫人,这件事,我只是想要一个说法。”
  说法,唉,这些女子们总喜欢要个说法,这世上很多事,本就没说法,陆异之点点头:“我知道,当初家中长辈说过婚约。”
  我知道这三个字应该是又给了女孩儿希望,陆异之看到她的眼睛再次亮起来,闪耀着泪花,不得不说,还挺好的。
  陆异之移开了视线:“但是,你要知道,当时是你外祖父病重,他担忧你以后无人照看,所以才提出结亲,我父亲当时之所以答应,是为了让老人家安心。”
  他再次看过来,神情冷凝。
  “阿七,你手艺这么好,人必然聪慧,你应该知道,我们两家本是门不当户不对。”
  七星看着他,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下一刻手帕掩住脸,人软坐在椅子上,再次哀泣。
  先用很直接的话吓住她,接下来就好说了。
  陆异之声音放缓:“这种事,为了让你在家住的安心,长辈们并不打算明说,而且,他们本也是真心实意要留你在家里,我也是如此。”
  说到这里时,果然听到那女孩儿的啜泣声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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