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节
“这可如何是好?”知客皱眉问。
似乎在问被关在这里怎么办。
高财主含着药丸,脸色阴沉,眼中毫不掩饰怒意。
“这个混账东西。”他说。
似乎在骂自己的不孝子。
“北境长城是要修,但绝不应该是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修长城与我墨门有什么好处?”
“待陛下看到了我墨门的心意,了结了当年的旧事,再去赴汤蹈火,是帝王之令,是天经地义,也才是我墨门真正的新生。”
“现在这么做,与皇帝有什么好处?与我墨门有什么好处!”
姓洛的毁了他一次还不够,还让他的女儿再毁一次。
高财主将丸药咬碎,看着昏暗的室内。
“去把这件事告诉刘宴。”他说。
刘宴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来会仙楼了,一时都想不起来这个人。
北境长城是朝廷军防,所以是要告诉刘宴,让他阻止吗?
如果是以前,知客认为刘宴能去阻止,但现在么……
知客自嘲说:“他现在用不着我们,有了其他的心思,让他如何他也不一定听从。”
高财主淡淡说:“我们告诉他是我们的心意,他需要不需要,我们尽心就是了。”
……
……
刘宴的确许久没去会仙楼,但也的确没有再有七星的新消息。
他不能闯进都察司,也不想再去玲珑坊,他只盯着霍莲,没想到没有等来霍莲被七星驭使的动向,反倒是七星要离开京城去北境。
“事关朝廷兵防大事,不敢隐瞒大人。”
高财主的人递来消息说。
刘宴当然不相信高财主这样做是因为不敢隐瞒大人,只是怕被连累,想要借他的手阻止。
那女子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是想通过这样对朝廷表明墨门的赎罪?
是霍莲给的诱惑?
但那可是北海军所在!
北海军本就被皇帝所猜忌,墨门出现在那里,皇帝怎能不再次怀疑他们又勾结在一起!
一旦得知动向,皇帝肯定会大发雷霆。
霍莲这是借机要将墨门和北海军一网打尽?
到底是谁驭使了谁!
刘宴抓起桌桉上的砚台摔在地上。
……
……
“哎,刘大人,你能不能摔点别的?”
魏东家看着递来的布包里碎裂的砚台皱眉。
“你这是要考验我的手艺吗?”
刘宴木然看着他,不理会他的打趣,只问:“她要去北境?”
魏东家也收起了笑,郑重说:“刘大人来的正好,掌门要商议此事,大家都来了,就差你了。”
刘宴的眉头皱起,什么叫就差他了,他又不是墨者!
还有,掌门要商议此事?
她从都察司出来了?!
第69章 她之愿
如同上次一样,刘宴走进墙上的门,穿过窄道来到一间密室。
这一次密室里有不少人,随着他推门进来,所有的视线都看过来。
刘宴越过这些视线,看到坐在桌桉前看图册的女子。
七星也抬起头,与他视线相对。
“刘大人来了。”她站起来说。
室内响起低低的议论。
“这就是刘宴?”
“刘宴!”
“上次白楼镇就是他。”
伴着议论视线有惊讶也有敌意。
刘宴并不在意,直接走到七星面前,问:“你向霍莲表明身份了?霍莲给你什么许诺?”
七星点头又摇头:“霍莲知道我的身份,他没有给我许诺。”
那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她走?还让她去北境?刘宴要说什么,七星先开口。
“刘大人你先听我说。”她说,“这件事与霍莲无关,是我墨门的事。”
说罢唤陈十。
“你将北境长城的状况讲给刘大人听。”
刘宴看到一个肤色微黑的年轻男子站过来,男子看他神情不善:“小女,干吗告诉他?”
“他与我母亲是旧识。”七星轻声说,“刘大人认出我后,对我颇多照看,也相信我墨门并非奸恶之徒。”
听她这样说,陈十面色缓和,其他人也释然,看向刘宴的眼神也变得和善。
什么叫他相信墨门?他只是相信云燕,刘宴眉头更皱,但这个无关紧要没有再纠正。
陈十也不再迟疑将这几年北境长城的状况说了一遍。
“北海军一直没有能申到军费修缮,北堂墨匠也已经离散,我们幸存的寥寥几人,根本没办法修缮,北境守兵也只能靠着血肉之躯与夷荒人厮杀,死伤惨重。”陈十说完叹口气,又旋即振奋激动,“现在有了新掌门,掌门一声令下,墨工齐聚,一定能修好北境长城,固守边防。”
刘宴面色沉沉:“北境长城的确是你们修建的,但它交工之后便是朝廷军防重地,现在你们要修它,可有上报朝廷?”
那自然是没有,室内气氛一滞。
“不报而动朝廷重器,你们就是违法。”刘宴说,看着七星,“掌门可想过后果?”
七星点点头:“想过,所以请刘大人助我墨门。”
刘宴淡淡说:“我能助你的就是上报朝廷,让陛下来定夺。”
此言一出,室内原本和善的眼神顿变,如疾风般将他围住。
“北海军报了那么久都没用。”陈十咬牙冷声说,“这意味着什么,刘大人你这个当官的不会不知道吧?”
意味着皇帝根本不管。
但如果说墨者去了北海军,那皇帝一定会立刻就管。
管的不是北境长城,是北海军与墨徒勾结。
“就知道他靠不住。”
“这些当官的就没个好东西。”
其他人也纷纷冷笑。
魏东家神情平静,让大家不要急。
“刘大人进来了,想不好之前不会出去的。”他说。
这话就是威胁了,刘宴神情无波。
七星示意大家安静,再对刘宴说:“刘大人你的担忧我明白。”
担忧……心里说,她倒是只把他的话当作担忧,不是威胁,耳边是那女子继续传来的声音。
“北境长城交付后就是朝廷之物,但也并不是说我们墨门就不能过问了,我们墨门讲诚信,做出的东西不会弃之不顾,只要坏了,不管过去了多久,依旧保修。”
“我们这样做不是为了朝廷,不是为了博得什么功劳,是为了曾经修造它的墨工们心血和声誉。”
“在世人眼里墨门有罪,但墨门修造之物不该有罪,请让它们尽其用。”
“如今我们背负罪名,无人肯听我们的心志,唯有请大人明鉴。”
“纵然要报,也请我们修完北境长城之后再报。”
说到这里她对刘宴一礼,神情坦然无惧。
刘宴看着眼前的少女,忽问:“你叫什么?”
这突然的问话让室内的人都愣了下,旋即又警惕,问掌门的名字,是真要上告吗?
七星倒没有什么警惕,只略有些不解,刘宴不是知道她的名字吗?
“七星。”她说。
刘宴看着她,说:“也是九针啊。”
七星神情一怔,要说什么,又似乎一时不知说什么,刘宴已经笑了笑,转过身。
叫什么其实也不重要,当初也没必要费尽心思想起个好名字。
令有纲纪,始于一,终于九。
就算这个女儿不叫九针,亦是行九针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