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陆四电光火石之间就做了取舍。
  “我帮你……我帮……”她不知道怎么帮,但好过被强要了好。
  陆四心中惊惶难过,一边垂泪一边在他的引导之下懵懵懂懂地做了生平最为不耻之事。
  陆瓒进宫时,碰到了端王拓跋澈。
  端王看着他笑了笑:“侯爷今日就要飞黄腾达了。”
  陆瓒猛然抬头,心肺好像被碾压过一样难受。
  他厉声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拓跋澈挑眉:“式乾殿承宠,大魏开国头一份儿,便是太皇太后也不曾有过。如今后宫之位皆有空缺,令妹出身又高,这嫔位起码是稳了。侯爷更是担得起一声「国舅」……”
  陆瓒广袖下的拳头紧紧攥起,太阳穴青筋尽显。
  “这等殊荣,我们不稀罕!”说罢,不顾李遂意阻拦抬脚便要进殿。
  一阵凄厉哭嚎声响起,陆瓒身子抖了一抖。
  拓跋澈快步上前拦住了他。
  “孤劝侯爷现在不要进去的好,否则天子震怒,令妹的性命也难保。”他努力让自己忽略那阵悲鸣,耐心劝道,“侯爷要见圣上,此刻却不是时候。”
  陆瓒听着陆四的声音,明明站在太阳下,身子却一阵冷过一阵。
  父母生前记挂最深的唯有小妹,母亲临终前已不能开口,但陆瓒知道她惦记着陆四,便对她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妹妹,这才让母亲合了眼。
  如今……如今小妹正受天子凌辱,而他在殿外却什么也做不了。
  陆瓒心中悲痛难抑,恨不能手刃了殿里那个暴君。
  此刻他宁愿不是舞阳侯,如此妹妹也不会遭天子觊觎,而他还要向施暴之人俯首称臣。
  端王看出了陆瓒的悲愤,毕竟此事是自己一手促成,于情于理他都对不住舞阳侯兄妹。
  他唤来李遂意,低声吩咐:“看好侯爷,莫要让他打扰陛下。”
  李遂意躬身道是。
  第十七章
  暴君
  李遂意瞥了一眼在式乾殿前丹陛之下从上午站到下午的舞阳侯。
  五月里日头极盛,他受不住,已经来来回回饮了三次茶,擦了不知道多少遍汗。
  然而这位侯爷一动不动,滴水未进,滴汗未流。
  李遂意奉上茶:“侯爷喝点儿吧,站了一天了。”
  陆瓒偏头,细长眼眸冷冷地望着他。
  蓦然间,他大手一挥将茶盏拂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李遂意自然不敢再出声
  李遂意命人将地上的碎瓷片清扫后,正要再规劝之时,听到式乾殿的大门一阵响动。
  门由内而外被打开。
  年轻的天子迈步而出,缓缓走到他们跟前。
  他发衫凌乱,面上的潮红还未褪去,为俊美的面庞添了一丝别样的冶艳。
  露出的小片胸膛上遍布指甲划痕,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男女欢爱后的气息。
  他微微昂首,弧度凌厉的下巴上露出一块咬痕。
  陆瓒的大脑一片空白。
  拓跋渊淡金色的瞳仁沉沉地望着他,哑声道:“陆卿连礼数都忘记了吗?”
  陆瓒牙根咬的发疼,齿尖渗出浓重的血腥味来。
  他握紧了拳头,慢慢俯身跪地。
  “臣陆瓒,叩见陛下。”
  多么讽刺……竟要他向一个侵占了妹妹的暴君下跪行礼。
  拓跋渊抬了抬手后,李遂意躬身上前来。
  “陛下有何吩咐?”
  拓跋渊望着跪在地上的陆瓒,低声下了道口谕:“舞阳侯府四小姐姿仪出众,侍奉有功,今日封为夫人,其兄陆瓒擢梁国公……赏赐按着例律来罢,快去办。”
  李遂意道喜:“恭喜圣上,恭喜国公爷……奴这就去办。”
  说罢,他快步离开了式乾殿。
  陆瓒面无表情地听完后,没有谢恩,只是跪地道:“臣要见小妹。”
  拓跋渊默了一瞬后道:“她在里面。”
  陆瓒不顾礼数,未等他允许自己起身便奔入了殿内。
  式乾殿内一片狼藉,陆瓒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一般。
  他顺着似有若无的抽噎声而去,只见全家上下最宠爱的小妹此刻衣衫不整地伏在龙榻上,泪已经流干。
  她裸露在外的躯体遍是痕迹,因着过于白皙的皮肤而异常明显。
  破碎的衣衫也只堪堪蔽住了要害,衣襟上满是星星点点的已经干涸的浊液,腿间似乎被人清理过,但红红紫紫的印记依然昭示着她经历过多少蹂躏。
  “小四……小四……”陆瓒心中悲痛难抑,到嘴边只能变成一句句颤抖的呼唤,“你说说话,你别吓哥哥……”
  陆四浑浑噩噩中听到他的声音,蓦然抬起头来。
  “哥哥……”她从凌乱的床铺中慢慢爬起,睁着红肿的眼睛看向他,像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兔子一样脆弱可怜。
  他这个妹妹,虽然贪玩却一向听外祖母的话。夏家孙辈都是男儿,陆家三个女孩,外祖母便讨了刚出生的小四养在自己膝下,那一众表哥也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宠。
  她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陆瓒越看越难过,伸臂对她道:“小四……来,哥哥带你回家……”
  陆四一听到「回家」两个字,流着泪扑进他怀里,又开始啜泣。
  陆瓒的胸腔颤动着,想来应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外露。
  他拍着陆四的脊背,温声道:“小四不怕……哥哥马上带你走……”
  第十八章
  夫人
  陆瓒站起身来,用一旁的龙纹锦被裹了她后抱出式乾殿。
  然而刚出了殿门便看到拓跋渊站在他面前。
  陆四此刻根本不想见人,整个人都缩在陆瓒怀里。
  一旁的李遂意刚刚带了诏书来,看到这一幕后吃了一惊,随即道:“国公爷这是做什么……快将夫人放下!”
  陆瓒不理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拓跋渊:“臣要带她回家。”
  说罢,抱着陆四径直向前走。
  李遂意拦着他道:“国公爷,陛下刚刚下了诏要封四小姐为夫人,也封了您做梁国公,请您三思而后行。”
  “三思?”陆瓒冷笑,“不必,我陆瓒今日就是死,也要将她带走!”
  陆四一听,搂着陆瓒脖子的手臂更加紧了。
  拓跋渊看在眼里,唤住了李遂意。
  “放他们回去。”
  李遂意惊讶地望着皇帝
  他急急地道:“陛下……如今陆氏已经是夫人,出宫不合礼数……”
  拓跋渊缓声道:“现在阖宫皆知她已是朕的人,朕只当她年轻恋家,回府上小住,过几日还要接回来。”
  陆瓒咬了咬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抱着陆四便出了宫。
  陆四又惊又累,上了马车后便沉沉睡去。
  陆瓒望着车外的夕阳,单看皇帝的态度,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找舞阳侯府的麻烦。只是他说过段时间要将人接走,于是倍觉人生艰难。
  舞阳侯府不止陆四一个小姐,还有陆瑷。陆瓒心想,要先把陆瑷快些嫁出去。有些事情他这个做大哥的扛着便好,不能让三妹也跟着遭了委屈。
  陆四被陆瓒带回府后,一连昏睡了两日。
  这两日里,宫中也将秋冬送了回来。秋冬倒无事,只是陆四醒来以后不吃不喝,也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
  陆瓒回来后便向外祖母去了一封信,道明了小四的遭遇。
  眼下这事宫里已经知道了,迟早瞒不住。而外祖母一向宠爱小四,见她迟迟不来定要问责,不若直接去信一封,只说陛下看上了小四,暂且回不了瀛州。
  中午,陆瓒又来到了陆四所居住的蔷薇苑内。
  春夏不知为何已经不见了踪影,舞阳侯遍寻不着她,已经向官府报了案。
  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的秋冬也沉稳了不少,只是尽心照顾四小姐,再也不曾犯懒过。
  秋冬撩起了帘子,见四小姐依然卧床不起,整个人都缩在了床中心。
  “小姐就连睡觉都会被魇着……”秋冬垂泪道,“都怪奴不好,让小姐受这样的罪。”
  陆瓒摇头:“这不怪你。”
  若是那位是普通人,小四遭此难他们都有责。
  可施暴之人的是当今天子,也只能怪是他们的命不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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