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胤禘总觉得康熙帝是故意选用了迎春花, 就是为了跟自己撞花,狠狠踩自己一脚。
小宝贝的头顶虽然没有金色气泡, 但他毫不掩饰的表情太好懂了。
还不想暴露的康熙帝欲盖弥彰:“朕都计划好了, 一年十二个月, 每个月都用不同的花朵做主体给你额娘和你妹妹编花冠、摇篮。二月是迎春花, 下个月是桃花, 四月是牡丹……”
胤禘打断康熙帝的自言自语:“阿玛,额娘和妹妹都有礼物, 那安安呢?”
康熙帝掀起眼皮子, 一眼就看透了兔崽子的小算盘:“说吧,你看中朕的哪样宝贝了?”
胤禘跑去桌几旁, 拎起茶壶倒了杯君山银针,又颠颠捧到康熙帝跟前,做足了殷勤姿态,这才笑着开口:“儿子想要那套青花五彩十二花神杯。”
十二月令花神杯分别以水仙、玉兰、桃花、牡丹、石榴、菡萏、兰草、桂花、菊花、芙蓉、月季和梅花为主题, 一花一月, 并配以相应诗文装饰。*
是官窑上个月刚出的名品瓷器, 被烧制的匠人誉为此生技艺之巅峰, 康熙帝看过后也觉得能代表官窑目前的最高水准。
康熙帝接过茶盏,浅啜两口:“这套花神杯朕赏玩过后就收起来放进私库了,你消息还怪灵通的。”
胤禘越是心虚笑得越甜:“阿玛您前几天赏儿子端砚时,不是特许儿子去您私库挑选吗?”
康熙帝似笑非笑:“朕让你挑砚台,没让挑瓷器吧?”
胤禘神色不动,依旧笑嘻嘻:“阿玛您的私库太大,儿子走岔了,不小心去了摆放瓷器的地方。”
康熙帝揪着胤禘的小耳朵:“你除了不识路,难不成还有透视眼?花神杯装在盒子里都能被你看个准?”
胤禘讷讷一笑:“儿子掀开盖子后才知道走错了,都是缘分,都是缘分!”
青璃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得了得了,不就是一套杯子吗?安安看上了你就给他呗。”
康熙帝本就打算让胤禘如愿,不过是逗逗他罢了。听见青璃下场劝说,更是下定决心松松手。
可随之而来的青璃的心声却让康熙帝气结不已,彻底改变了想法。
【好歹是你的小宝贝,难道还没杯子值钱?】
【你就算现在不给,等你死了不照样全归他?】
【或早或晚都一样,何必拘泥纠结于时间呢?】
等朕死了?阿璃的心里话是越来越大胆了。
而且乍一看有点道理,细细一想都是歪理邪说!
或早或晚都一样?朕现在退位跟二十年后退位能一样吗?
康熙帝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决定祸水东引。
康熙帝偏头看向青璃,神情诚挚、语气无辜:“可这套十二月令花神杯,是朕打算送给阿璃的,阿璃要转赠给安安吗?”
悠哉饮茶的青璃咳了两声,险些被呛到。
青璃不去看胤禘满怀期待的大眼睛,遵从自己内心做出选择:“……既然是皇上的一片心意,那臣妾可不能辜负呀!”
【安安这么喜欢,肯定是好东西。】
【我的宝贝可不能便宜别人,亲儿子都不行。】
【等我用腻了、不喜欢了,再让安安捡回去吧。】
【或者等我死了,迟早是他的,何必急于一时呢?】
看着青璃的心声,康熙帝哭笑不得。
原来阿璃不仅有两幅面孔,还有双重标准,不过这小霸王的人设还真是一如既往。
胤禘敢跟康熙帝胡搅蛮缠,可面对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也只能避其锋芒。
胤禘老老实实地偃旗息鼓了:“既然是阿玛要送给额娘的礼物,儿子自然不敢染指。”
恰在此时,芙芫隔着珊瑚米珠落地帘轻声汇报:“主子,大福晋发动了。”
听得此言,青璃摘下花冠,摸了摸散乱的发髻,正欲传人进来梳妆打扮,就被康熙帝打断:“阿璃是皇后,若是守着胤禔的福晋,她反而会有压力。”
康熙帝偏头朝着落地帘的方向吩咐:“你去传朕的旨意,准惠贵妃前去阿哥所,直到皇长孙女落地。”——阿哥所里的几位皇子皆已长成,若无康熙帝的特许,惠贵妃是不能踏入的,只能在延禧宫焦急地等消息。
芙芫领命退下,青璃朝康熙帝眨了眨眼睛,俏皮可爱。
【心疼我就直说。】
康熙帝拿起花冠重新戴在青璃的发髻上,顺便偷了个香,低沉的声线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最重要的是,朕心疼阿璃。虽已是春日,但仍有三分凉意,况且阿璃生完昕昕还不满四个月,朕怎么忍心阿璃劳心劳力呢?”
青璃身子微倾,轻啄着康熙帝棱角分明的侧颜,语气娇软甜蜜:“我就喜欢你这毫不遮掩的偏心劲儿!”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说的就是我吧。】
康熙帝拥着青璃入怀,大掌轻抚着青璃的秀发,动作温柔,眼神缱绻:“朕对阿璃可不仅仅是偏爱。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独爱。”
从阿玛额娘又黏糊起来,就开始当木头人的胤禘,一时没忍住露出了牙酸的表情。
康熙帝瞅了眼摇篮里已酣然入睡的小心肝,自觉胤禘暂时失去了哄娃的利用价值,就想把这个不识相的小灯泡给扔出去:“安安,你该去阿哥所等着你大侄女出生了,可别又让人捷足先登。”
听到这句话,胤禘回忆起三个多月前胤媛出生那天,被康熙帝截胡的悲惨遭遇,急忙从圆凳上蹦下来,一溜烟儿跑出内间。
只留下珊瑚米珠帘晃动碰撞的叮当响,还有胤禘中气十足的一句:“吃一堑长一智,儿子绝不再犯。”
青璃听着父子二人打哑谜,秀眉微蹙,明亮清澈的桃花眼也染上了一层迷雾。
【嫂子生产,让小叔子去守着,……不太好吧?】
【虽说这小叔子才实岁七岁,虚岁九岁,但大清的风气不是一直都很封建闭塞吗?】
康熙帝再次被金色气泡噎了个结结实实,心梗胸闷、头晕眼花的症状接踵而来。
康熙帝努力平复心情,缓和语气,可怎么听都透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安安是去收债的。朕抢在他前面第一个亲了昕昕,就把第一个亲皇长孙女赔给了他。”
青璃晃了晃头,打散方才脑子里忽然窜出来的不像话的想法,讷讷笑着:“……难怪难怪。”
康熙帝帮青璃拍了拍脑袋,边拍边想:要不朕多陪阿璃晒晒太阳?也好把阿璃脑瓜里的水都晒干。
【真有你的,用大儿子的闺女赔偿小儿子。】
【合着你什么都不用付出?无本买卖,空手套白狼呗?】
【你就算不是皇帝,我看你也能做个大清首富。】
趁青璃不注意,康熙帝戳了戳眼皮子底下的金色气泡:普普通通的大清首富有什么值得稀奇的?朕若是想,天天都能换人做。
朕注定是帝王,也只会是帝王。
这样才能让天底下最好最美的事物都属于阿璃,这样阿璃才能永远都不用低头弯腰,永远肆意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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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坤宁宫里帝后二人的交颈缠绵自不必多说,阿哥所里也先后迎来了惠贵妃和太子殿下。
芙芫作为坤宁宫的大宫女,此时也陪在惠贵妃身边,代表青璃的态度和重视。
惠贵妃避开胤禘的问安,又对胤禘点了点头,语带惊讶:“太子殿下怎么来了?大福晋的情况很好,有本宫跟芙芫姑娘守在此处,定会母女平安,殿下不必担忧。”
胤禘歪头一笑,语气不徐不缓:“孤也觉得大嫂和大侄女会平安顺遂,也万分相信贵母妃和芙芫姑姑,不过孤奉了皇命,不得不跑一趟。”
听到“皇命”二字,像个木头桩子般立在产房门前的胤禔,这才有了反应。
胤禔嘴里念叨着“母女平安”,又转过身朝胤禘拱了拱手:“太子六弟,皇阿玛有何吩咐?”
惠贵妃握紧双手,心里有些激动——莫非皇上虽看起来不怎么在意,实则心里很看重本宫的大孙女?
见胤禔和惠贵妃都皱眉沉思,胤禘的笑容逐渐扩大,语气戏谑:“皇阿玛说了,第一个亲大侄女的机会归孤,孤特来转告大哥和贵母妃一声。”
头一次收到这么特别的皇命,胤禔和惠贵妃面面相觑——胤禔满脸不服气,惠贵妃却手执绢帕,捂嘴笑得开怀。
胤禘看着胤禔眉头紧拧、瞪圆了双眼的模样,暗叫不好。
胤禘马上使出了遁地术,倒腾着小短腿朝院子外跑去,离开前还不忘强调一遍:“弟弟先去找三哥他们,大嫂生了记得通知弟弟啊!”
胤禔顺着胤禘的身影快走了两步,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胤禘逃出东头所,转了个弯就消失不见。
胤禔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盯着捂住肚子笑得东倒西歪的惠贵妃,语气幽怨:“额娘,您不帮帮儿子就算了,怎么还看儿子的笑话?”
惠贵妃被胤禔哀怨的目光看得浑身不适,笑声逐渐变小、微不可闻。
惠贵妃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忽:“皇上都下旨了,额娘也无能为力,胤禔你就乖乖照做吧。”
胤禔轻嗤一声:“儿子看额娘不是无能为力,是乐见其成!”
惠贵妃对儿子的耐心有一些,但属实不多。
见胤禔不依不饶,惠贵妃挺直身姿,瞪他一眼:“本宫怎么就不能高兴了?本宫的大孙女招她小叔叔疼,多个人喜欢她,不值得本宫高兴吗?”
胤禔闭口不言,惠贵妃继续输出:“怎么?不能第一个亲闺女,你就不疼爱她了?”
惠贵妃的眼神里透着明晃晃的指责:额娘没想到你这么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心胸狭隘。
被栽赃的胤禔欲辩已忘言,只能一遍遍地强调:“儿子没有!儿子不会!”
达到目的,惠贵妃便顺势揭过:“那不就得了。你是她的亲阿玛,以后亲闺女的机会多着呢,把头一次让给太子殿下也是理所应当。”
点头如捣蒜的胤禔顿了一下:怎么就变成理所应当了呢?
……算了算了,额娘说的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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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生天”的胤禘对大哥是如何被忽悠、被洗脑的,一无所知。
胤禘看着院子里一同品茶谈心的三位哥哥惊喜不已:“我还打算遣人去请四哥和五哥呢,没想到你们今日齐聚三哥的院子。”
胤祉咽下嘴里的糕点,出声打趣:“太子六弟不应该正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公主乐不思蜀吗?怎么有闲心逸致来阿哥所?”
胤禘勾唇一笑,语带炫耀:“昕昕可喜欢我这个哥哥了,睡着了还捏着我的手指不放呢!”
见胤祉的脸上浮现出酸涩,胤禘见好就收:“妹妹虽然可爱,但哥哥们一样重要,我听说大嫂要生了,就过来问候一二,顺便看看你们。”
胤禛面上不苟言笑,语气却满是笑意:“原来咱们三个只是太子六弟嘴里的顺便啊!”
胤禘招招手,随侍的小花生会意向前,将带来的食盒摆放在桌几上。
胤禘抬起下巴,语气带着点小傲娇:“对啊,我还顺便给你们带了点心呢。”——“顺便”两个字带了重音。
小花生一边摆盘,胤禘一边介绍:“三哥最爱的蜜汁蜂巢糕,四哥最爱的茯苓糕,五哥最爱的奶香葡萄酥。”
“山楂凉糕是大哥最爱的,我刚刚给忘了,小花生你再跑一趟东头所,给大哥送去吧!”
小花生领命退下,胤福勾着胤禘的脖子,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泪:“太子六弟真贴心,三哥感动地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