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高玲珑回头,嘲讽道:“她故意虐待了我那么多年,我还要给她留面子?你是圣人,我可不是。”
  语罢,噔噔噔上了三楼,一路走了过去。
  这里是一间酒楼,楼上楼下都是客人,雅间中的动静各不相同,但一般上楼的,多半都不是一两个人。在门外就能听到里面很是热闹。
  柳壁想要拉她,又拉不住,只能跟在后面,还碎碎念:“你那消息到底把不把稳?万一母亲只是出来见见娘家人或是见见友人……”
  话音未落,前面的女子忽然停住。他急急停下,才没有撞上去。然后发现女子转身看着身边的房门,他心中一动:“在这里?”
  高玲珑点头。
  柳壁心想着这些都是酒楼的客人,要是认错了,闯进去很容易与人争执,这也太丢脸了。他下意识追问:“你怎么知道?”
  “挨着的这几间里面都很吵。”高玲珑抬手敲门。
  里面没动静,高玲珑再次敲门。
  柳壁刚想要阻止,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听声音大概已人到中年,带着怒气问:“谁?不是说让你们别打扰吗?”
  高玲珑不吭声,继续敲门。
  里面传来男人的低咒,紧接着就是整理衣物时的窸窸窣窣之声,又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五官端正的男人脸。
  柳壁瞅了一眼,发现自己不认识。
  男人看见他们出现,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抬手关门。
  高玲珑抬手挡住,男人伸手就来推她的手,柳壁岂能让人唐突自己的妻子,忙上前阻止,正想道歉呢,一抬眼看见姜月娘已经绕过吃饭的前厅往内室而去。
  糟!
  柳壁急忙追了上去,道歉也要把妻子拉住后才显得有诚意。
  他跑得飞快,没留神脚下,结果不知踢着了什么东西,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前飞扑,直接往屏风上扑去。
  别人家的屏风有可能是定在地上,而酒楼的是活动的,方便有时候客人太多地方不够时把屏风往后挪。
  柳壁这一扑,屏风直接朝后倒去。他一颗心直直往下沉,方才道个歉事情就能翻篇。此时怕是不能了。
  他膝盖和手肘都摔得很痛,歉然抬头,又看见了已经光裸了半个身子的女子,打眼一瞧,只觉白花花一片。非礼勿视,他忙低下了头。
  一低头间,忽然觉得那人的脸有些眼熟,实在不敢相信,他重新抬头去望。只见那女子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嘴巴大得能塞下一枚鸡蛋。
  两人对视,认出对方是熟人,妇人侧头,柳壁急忙低下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汤氏的声音气急败坏。一边说,一边抓了披风往身上裹。
  柳壁伸手捂着眼睛,手忙脚乱的往后退,期间因为踢着了屋中乱糟糟的东西后再次摔倒。
  比起他们的慌乱和门口男人的怒火冲天,高玲珑就淡然得多:“母亲,若是没记错,此时的你应该在府里禁足,谁放你出来的?”
  汤氏不答,再次追问:“你怎么在这里?”
  “出门逛街,在街上看见有个人挺眼熟的,然后就瞧见您了。”高玲珑摇摇头:“你这样,我如何跟父亲交代?话说,母亲你为了陷害我管不好家,当真是煞费苦心。”
  言下之意,汤氏跑来偷人,是为了抹黑她。毕竟,管着后宅,后宅的女子都跑出去偷人了,管事的却不知情,怎么看都是失职!
  此时柳壁也终于反应过来,心虚的人不应该是自己。他变得坦然,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衣衫,道:“母亲,这位是谁?”
  男人拔腿就跑。
  柳壁离他最近,没能反应过来。
  高玲珑上前,丢了个茶杯出去,刚好砸在男人的腿弯,男人吃痛摔倒。
  柳壁终于上前将人摁住。
  屋中气愤凝滞,这么大的动静,已经引得左右的邻居注意,有人过来观望,但看见汤氏衣衫不整又面色苍白,瞬间就猜到了真相。
  这是有人在捉奸呢。
  汤氏面色几变:“放他走,那个人是大夫,帮我治病的。”
  “治什么?”高玲珑似笑非笑:“孤独症?母亲,父亲平日里是挺忙的,但你也太……这些年,父亲可没有亏待过你。”
  汤氏满眼的惧怕,脸色白得跟鬼似的。
  第99章 继子媳妇十
  汤氏也想过辩驳一二, 毕竟面前这两人是晚辈,如果她非要强词夺理,两人就算心里不服, 面上也只能认。
  可这屋中的情形一目了然, 就算她辩过了二人,外面那些人的眼睛可不是瞎的,老爷也不是她随便就可以糊弄的傻子。加上心里特别慌,脸色就不太好看,不过她还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迎着外人的目光, 淡然道:“我就是来治病的。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们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往我身上扯,如果毁了我的名声,等老爷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们二人。”
  事已至此,柳壁心里明白,这是自己唯一能够拉下继母的机会, 兴许连二弟都会被厌弃。哪怕底下的人挣扎得厉害,他也死压着不松手, 还让自己的随从过来帮忙。
  一片乱糟糟里,连底下大堂中的人都在抬头往上看。
  柳老爷以前是有些偏心小儿子, 在他眼里, 大儿子稳重懂事, 小儿子乖巧可人, 都挺好的。但乖巧的孩子可人疼, 如果有一件比较辛苦的事情让两个儿子去的话,那一定是让老大去。
  可小儿子干的那事实在不得他心, 原本想着把人关在府中几年,懂事了再放出来。至于汤氏……一片怜子之心,关心过度了才会做出那样的蠢事。
  对于大儿子请自己过来商量要事,柳老爷还是放在了心上的,听到报信的人语气着急,他几乎是立刻就赶了过来。
  刚一进酒楼,就察觉到不对,好像楼上出了什么新奇事。柳老爷没顾上看热闹,立刻找来了伙计:“一位柳公子请我来的,他人在何处?”
  柳壁方才已经吩咐过,如果有人来找自己就说三楼。他没有提哪间房,但伙计多机灵啊,以前也经常有客人进门就吩咐这种话,到底去了哪间房还得他们自己注意着,然后告知前来的客人。
  今日来酒楼的柳公子不多,伙计本来在看热闹呢,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柳老爷心里着急,看到伙计傻愣愣的,顿时一脸不悦:“你不知道?”
  伙计抬手指了指三楼最热闹之处。
  柳老爷见了,以为是儿子出了事,忙不迭噔噔噔上楼。
  这间酒楼在城里算是数一数二,哪怕在大堂中吃一桌席面价钱都不低,来的客人都有头有脸。这有身份的人,都注重脸面,哪怕是看热闹,也不好意思太高调。
  这直接往楼上跑的动静,立刻就引来了众人的目光。柳老爷不愿意让人看自家笑话,心里暗骂了几句,打定主意今儿回去就好好说一说长子。不管什么事,都不应该在酒楼闹起来。
  他作势要挤进人群,口中说着让一让。众人立刻就让开了一条道来。
  反正事就是这么一件事,一眼就能看个明白。老是挤在里头也没什么好瞧的。
  然后,柳老爷还算顺利的看到了雅间门口的儿子,还有儿子和儿子身边的人压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衣衫有些不整,鞋子都没穿。他皱了皱眉:“阿壁,你这是在做甚?”
  柳壁听到父亲的声音,忙不迭抬头:“爹……这人和……”
  说了几个字,察觉到面前不知何时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立即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父亲也来得太快了,他这边才把人压住,半刻钟都没有。
  “和什么?”柳老爷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一大早正事不干,你跑到这里来与人打架,可真是出息。”
  “夫君,反正我们做什么都是错,快把那个人放了吧。”高玲珑不疾不徐:“兴许父亲知道母亲来这里治病也不一定。”
  汤氏听到自家老爷的声音,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能把这楼板抠出一个洞,从二楼悄悄逃掉。结果姜月娘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瞬间,她真的杀人的心都有。
  从屏风倒下,那个男人要往外跑时,雅间的门就没关过,而汤氏也来得及拿披风裹住身子。外面人来人往的,那么多人看热闹呢。她也不能把披风脱下穿衣呀。因此,柳老爷都到门口了,高玲珑进来时她是什么样子,这会儿披风底下就是什么样。
  说衣衫不整那都是好听的,几乎是半裸……是因为那个男人以为是酒楼的伙计来敲门,想着自己穿好衣衫把人打发走就行了,从来没想过有人来捉奸。
  怎么说呢,由此也可以看出柳老爷平时有多忙,对于妻子偷人的事是一点没发现。不然,但凡他多少露出点儿意思,两人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
  柳老爷听到儿媳的话,下意识循声望去,当他看清楚屏风旁站着的妻子时,只觉得脑子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壁压着人,要用劲,不方便说话。高玲珑自顾自道:“昨天母亲说要出门,一大早就闯了出来。我出来逛街时刚好看见她的马车,便跟了过来,本意是想着将人劝回去。毕竟我如今管着家呢,结果到了楼下就遇上了夫君。找到了母亲的屋子,敲门半天不开,这男人开门看到是我们拔腿就要跑。夫君就给他摁住了。”她又强调:“从我们上楼到现在也没到一刻钟。”
  柳老爷脑子嗡嗡的,气急败坏大吼:“都走,都走,别在这围着。”
  他出声轰人了,门口看热闹的人也不好意思再留,很快就退去了。
  柳壁没放过身下的人,将人拽进了屋中。
  而汤氏身边伺候的人终于出现,不过不敢进门,就在门口缩着。
  门一关,隔绝了外人的目光。柳老爷再不客气,往前去扯汤氏的披风。
  汤氏急忙闪躲,拉扯间露出了披风下白皙的肌肤。柳老爷心中最后一丝侥幸都消失了,也不再扯她,沉着脸问:“多久了?”
  他又看了一眼角落中的男人,中等个子,也就模样好点,人到中年有点发福,很普通的一个男人。自己确实没见过。
  说实话,被这么一个男人比下去,柳老爷心头被妻子背叛的怒火又添一成。
  好歹找个好点的啊,找这么一位,他到底是有多不堪?
  汤氏不敢吭声:“老爷,妾身是来这里治病的。”
  高玲珑眨了眨眼:“母亲被禁足都好多天了,不知何时与这位大夫约好的?”
  两人要是大大方方相约,兴许还能解释过去。让一个卖豆腐的悄悄送信,说二人之间没有偷情,怕是傻子都不信。
  高玲珑一开口,汤氏就瞪了过来,她心下不以为然,面上却苦笑:“反正无论我做什么,母亲都看不上眼就是了。”
  她看向柳壁,道:“咱们别杵在这儿了,让父亲处理家事吧。”
  事到如今,汤氏那样的辩驳之语,柳老爷根本就不可能信。
  当然,就算柳老爷相信了,对汤氏还愿意以礼相待,高玲珑也不可能放过她!
  姜月娘会死……正是无意之中发现了她的私情!
  上辈子姜月娘吃穿用度全都由府里送,不知是汤氏吩咐还是底下人自作主张,反正姜月娘一个月都吃不上几顿好饭,多半的时候送来的饭菜都是馊的。
  到了姜月娘的生辰,她想吃点儿豆腐……是的,堂堂柳家的少夫人,想吃豆腐还得自己买。甚至没有人愿意帮她跑腿。她自己去了偏门处,等着那个卖豆腐的瘸腿。买豆腐这件事情本身会被人笑话,她怕被人看见后给孩子丢脸,想着尽量避着人,于是躲在旁边,想等接豆腐的下人离开之后再上前。
  只耽搁了一下,她就看见夫人身边的婆子找了卖豆腐的人,说第二天在满江楼见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姜月娘压根就不知道汤氏去那里与谁见面,当时婆子发现她后,很是慌张。一把将她拽着送到了汤氏面前。
  汤氏亲自审问,确定她什么都没听见,才把她放了回去。饶是如此,那天后姜月娘还是一日日虚弱了下去。
  本来她还没有多想,后来听到外面人议论说主院那边根本就不给她请大夫,夫人甚至是追问哪天可以办丧事……才明白自己是被婆婆给害了。
  至于缘由……躺在床上的那些日子里,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应该是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大事。弥留之际,得知孩子也病了许久,为她准备棺木的下人还跟人说要多准备一副小的。
  汤氏不是怕知道么?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