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只是昨夜金花拗着不说实话,他当时心软,过后想起来又着实懊恼,他是天子,什么样的女人是他得不到的?偏这个……
偷眼看皇后,今日倒乖,换了身艳艳的妃色的旗装,不是冷淡的藕色了。跟嫔妃说他喜欢暖色,她自己倒挑冷素的颜色穿,这份执拗的心思,难为她了。
金花总算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这猴子脸的皇帝,昨夜还把她捧在手心儿里,小心翼翼拂泪,什么都由着她。今日就眼角也不夹她,一言不发。说好的呢?
到得养心殿西暖阁,金花跟着福临进了殿,他不耐烦等“四执事”,喊小太监吴福来伺候更衣,她就淡淡垂着手立在旁边。
小太监吴福是个手脚伶俐的憨小子,跟吴禄一样,也是吴良辅的干儿子。
顺治帝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天,说:“你这名字谁起的?”
“回万岁爷,是大内万善殿内书堂的师傅取的。”大内万善殿内书堂专门训练御前伺候的小太监,只有自幼入宫的小太监才有机会被选中。
“吴福,吴福,你这名字不通啊。”顺治帝一边由着小太监吴福给他换衣裳,一边阖着眼,沉吟着说。
“朕给你改个名儿。”换好了衣裳,福临往案前走,见金花还愣着,说,“皇后也过来。”
于是朱笔一挥,写了几个字儿,说:“以后你就叫这个,赐你去坤宁宫伺候。”
作者有话说:
逢整数章求收藏预收:清穿之乾隆不是我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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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酉酉对清朝不感兴趣,却清穿了。
富察氏,连名字都没有,只知道父亲是封疆大吏,兄弟有九个。
等等,她有个兄弟叫傅恒?
她猜,姐姐里有一位必是乾隆元后。
乾隆就是她姐夫?
她捧着瓜子儿对着弘历“嗑嘣嗑嘣”,兴致勃勃围观这位翩翩皇子和哥哥姐姐们在府里欢宴,不知是哪位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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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要出嫁,那下一个该她,她也得预备起来,捋捋城中青年才俊,选个夫婿。
女怕嫁错郎,此事不好将就,她认真组局赴宴,挑中几名好儿郎。
家世相当,前程也明朗,人都英俊正派,配她刚刚好,她也很动心。
比不上未来的皇帝姐夫,反正她的心也没那么高。
谁知,议婚都不成。
灰了心,躲在家里当宅娇娥,柔媚可人,搂着母亲撒娇:“在家当老姑娘,额娘养儿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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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打年轻就见一个爱一个,多情、风流、倜傥,霁月风光都用来哄姑娘。
对女人,他“端水”到极致。
直到发妻薨逝,伤心欲绝,他才幡然醒悟,他爱的一直是她?
再睁眼,他重生了,生在还未娶妻那一年。
他疑心发妻也重生了,因她像是知道他花心“端水”,嫁他不幸,满城招婿,只不看他!
见到他笑靥如花,殷勤唤他:“姐夫!”
这一声“姐夫”令他大恸,半条命都去了。
生怕她轻轻松松就嫁了。
他去府中拜访,听她对母娇叹“老姑娘”,又“不嫁弘历”……
她竟宁可当老姑娘,也不肯嫁他!
他险些把银牙嚼碎,从此一刻不敢耽搁,千方百计追着傅酉酉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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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有个燧囊,本应傅酉酉缝给他。
重生回来,她提了一句,他同个小媳妇一般,窝在屋里搓绒拈针,缝了一个,献宝似的捧给傅酉酉。
她勉为其难打开看看:“还成吧,王爷爱‘端水’,每个女人都送一个,也太累了,要不这个……您拿回去送人吧。”
他委委屈屈伸出满是针眼儿的手指头,嗫嚅:“独福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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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酉酉有孕,弘历想起头回她吃尽苦头,殷勤围着她捧帕执壶,嘘寒问暖。还红眼圈。
她赶他去侧福晋屋里睡也不肯,硬要在她寝房外间睡榻。
等孩子出世,他恨不能自己撩袖当乳娘,把娘俩儿捧在手上怕摔,含在嘴里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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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弘历改了命,福晋生的长女没夭折,长子也活泼健壮。
发妻一改之前的小心翼翼、节俭勤谨,活得恣意豪阔,还毒舌:
“王爷,您这诗,俗。”
“万岁,这瓶子,活脱脱农家乐。”
他也不辩,更不敢驳,只要她开心就好。
第11章 头牌
金花听了一愣,赐给她个小太监?去看朱笔写的那几个字儿,福临摹的董其昌,字儿真是好字儿,她忍不住去看他,这大字儿写得俊逸,只是这名儿……“吴不服”。
小太监吴福已经在叩头谢恩了。
她愣过,也忙谢恩,殿里正热闹着,一个擎着玉盘的小太监在门口探头探脑。
皇帝见像是敬事房的金磴,叫吴良辅:“吴良辅,是敬事房的人来了?”
吴良辅忙小跑着奔进来,一边眼睛偷觑皇后,脸却向着顺治帝,说:“回万岁爷,是敬事房的小太监金磴,我打发他回去。”
福临看了一眼旁边恬淡立着的金花,说:“叫进来。”
不一会儿,皇后目睹了顺治帝翻牌子的奇景:福临坐在案前,扭头欠身盯着那一盘密密麻麻的绿头牌,皱着眉,心不在焉翻了一块。
小太监金磴可犯了难,皇后还在养心殿,万岁爷又翻了牌子,如今嫔妃们都在养心殿后头的乐春轩候着,是马上去叫散,还是等着皇后走了再叫散?想着汗都淌下来了。
顺治帝见小太监金磴跪着不动,说:“还不去叫散?”
小太监金磴看了眼他翻的牌子,小心问:“宁妃娘娘?”
“即刻来。”顺治帝头也不抬地说。
小太监金磴捧着玉盘退出去,遇到吴良辅,哭丧着脸尖声儿说:“吴公公,这可怎么办?皇后娘娘还在养心殿,万岁爷就叫宁妃娘娘来……”
两人正说着,小太监吴不服也拿着那张朱笔写着新名儿的纸来了,说:“干爹,万岁爷给我赐了个名儿,让我去坤宁宫伺候皇后娘娘。”
吴良辅看到朱笔写的“吴不服”,点了点头,帝后二人有事,只是能是什么事儿?看这架势,偌大的紫禁城,还有人敢跟万岁爷较劲?吴不服?这是敲打皇后娘娘呐。
三个人正愁苦着,皇后扶着小宫女乌兰的手袅袅娜娜从养心殿出来,看到小太监手里的玉盘,乐呵呵说:“这稀罕物儿,来,给我瞧瞧。”
捧着玉盘的小太监金磴吓傻了,“扑通”跪倒,只把玉盘高高举到皇后眼前,她倒没多想,就是没见过。
宁妃、端贵人牌子翻得多,旧;静妃、谨贵人的牌子都崭新,摸都没摸过吧;惠妃邹氏的牌子半新不旧:看牌子也能看出皇帝最近喜欢谁。好多牌子金花还对不上人。
“嗐,有几个牌儿都磨旧了,不剌御手嚒?该重做一批了。”端丽的皇后轻摸了几下盘里的绿头牌,轻描淡写丢下这么一句,走了。
等皇后一行人走远了,小太监金磴小声问吴良辅:“吴公公,皇后娘娘什么意思?”
吴良辅一拍他帽子:“我哪知道!还不去叫宁妃娘娘?皇后娘娘这不走了?万岁爷那儿还等着。”一边心里盘算,皇帝和皇后这是闹的哪一出?
小太监金磴望着皇后娇俏的背影,问吴良辅:“吴公公,您说,皇后娘娘这么举世无双的美人,万岁爷怎么……”
吴良辅赶紧喝住他:“主子的事儿也是你议论的?小心脑袋。”自己心里嘀咕,是啊,这小子说的没错,皇后娘娘的容貌艳冠六宫,守着个这样的美人儿不要,另外宣了宁妃娘娘来,不知主子怎么想的,而且这么一来,皇后娘娘的脸面往哪儿搁。
皇后没虑到这些,她光喜滋滋,玉盘里没有她的牌子!是福临应许了她,把她的绿头牌撤了?皇帝这卓绝的行动力,才一天,连敬事房都安排妥了。
就是吴不服这小太监,莫名其妙送到坤宁宫伺候,监视她?她在舆上扭了扭,回头看了一眼吴不服,眉清目秀的一个孩子,看起来才十三四岁。还给起了个这么怪异的名字,吴不服,吴不服……无不服?没有不服气的?是不是点她?让她赶紧服?她没不服呐?
想不通,天恩浩荡,领着就是。
进了坤宁宫的大门,皇后终于到了自己的地盘,忍不住满脸喜色小声问小宫女乌兰:“玉盘里没有本宫的绿头牌?”
乌兰跟不认识金花似的:“娘娘……”这有什么可喜的?
这时吴不服听到了,在背后接话说:“娘娘,皇后娘娘没有绿头牌。”皇后是正妻,地位当然不一样,她竟然忘了这一节,白高兴了一路。
回头瞅了一眼小太监吴不服,一张虎头虎脑的脸,圆眼睛,眼神澄澈,金花这样的职场老狐狸虽没瞧出什么破绽,可是这坤宁宫就不全是她的小天地了……
谨言慎行。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晚上皇后摇着扇子坐在耳房里逗猫,小宫女呼和说:“娘娘选好哪一只了?”
她摇摇头。猫儿处给猫抓了虫,又剪了指甲,色|色都收拾好了,偏她没空闲,还没来得及跟猫儿亲近,得再看几天才能选定。养宠物是一辈子的事儿,收养了就不能离不能弃,金花打定主意慎重。而且,长夜漫漫,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从从容容选,有什么可着急的?
小宫女呼和又说:“娘娘可得抓紧了,猫儿处的小太监说有几只过几天该生了,到时候稳妥起见还要叫猫儿处的人来伺候。”
她听了,继续摇着扇子说:“真生了就是缘法,还没选定,先生了,那就它了,也不挑了。”说着,真有只胖大橘凑到腿边来,绕着她的小红靴转圈圈,一边转一边还隐隐约约“呼噜呼噜”,她弯下腰摸摸它的背,它就直接在脚边卧倒,把脑袋顶着她的手心,温顺地蹭。
看,这就有情商高的来碰磁儿了。她把扇子塞到呼和手里,用另一只手挠挠胖大橘的下巴颏,胖大橘的“胡噜胡噜”更明显了。
“哦,你可真亲,乖乖的胖大橘。”她一边挠着一边自言自语,小心避开胖大橘的胖肚子。
末了挠了一手毛儿。她把胖大橘的毛拢了个松松的球儿,递给呼和:“收着,有用。”
养心殿里顺治帝还在禀烛夜读,辍朝三日就发生了好些大事,前一夜摔奏章的事儿还没完,今夜里同一件事儿的奏章看着心里更搓火。
好处是傍晚写了“吴不服”那几个字儿,皇后看完一脸叹服看他,算她聪明,那几个朱笔的“字样儿”原是他故意写给她看的;当着皇后的面翻了宁妃的牌子,禁不住觉得自己对着她逞了威风,她不愿意的还有别人上赶着。
宁妃今夜就跟个小蜜糖罐儿似的伺候在养心殿,一会儿奉茶,一会儿打扇,说起话儿来莺声婉转,顺治帝觉得甚是合心意,这比皇后分明也不差什么。
一扭头看到宁妃正在榻上斟茶,宁妃是个娇小丰腴的美人,生了福全之后越发富态,袖子里露出一截圆润的手腕,肉肉的小胖手,保养得极好,捏着黄底龙凤的盏更显得手润盏艳,黄白分明。
顺治帝一喜,这不比那个表外甥女儿的皇后更可心吗?可是这念头一出,他又有些气短,干嘛跟皇后比。这么一想他又没那么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