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两人仿佛想到了一起,都默默饮了口茶。
  就在此时,胡叔敲门,带来一个消息,“萧家二公子向曲姑娘求亲了。”
  谢衍脸瞬间白成了纸色,声音激动,“你说什么?”
  胡叔又重复了一遍,“萧景行向曲姑娘求亲了,但是公爷不用担心,曲姑娘没答应。”
  谢衍自然能猜到曲筝不会答应,他只是惊讶曲筝身边出现追求者速度之快。
  恍惚了几息,他才发现这件事的可疑之处,“萧国舅怎会同意?”
  萧家自然是想讨好曲家的,但顺安帝正在敏感这件事,萧国舅之前买曲家航线都偷偷摸摸弯弯绕绕,此刻怎么会放任二公子娶曲筝?
  宫北先生和谢衍对视了一下,问胡叔,“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胡叔答,“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
  曲筝是谢衍的前夫人,又是京城多家店铺的东家,她的一举一动受关注无可厚非,但这种只有当事几人知道的事,却在半日不到的功夫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绝非正常现象。
  宫北先生略一思忖道,“看来有人故意在散播这件事。”
  胡叔蹙眉,“传播这件事的人目的何在?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被人谈笑几句,对谁都构不成伤害。”
  胡说话音刚落,他和宫北先生不约而同的望向谢衍。
  不对,好像有人受到伤害了。
  谢衍慢慢垂头,面色难看的很,“是萧国舅,他的目标是我。”
  宫北先生见他如此清醒,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又谈论了会朝堂局势,谢衍辞别老师,从韶华书院走出来,深炯的目光突然一暗。
  *
  初春的天气,已有暖意,夕阳熔金般铺洒在南稍胡同,两个妇人坐在自家大门口晒太阳,不远处婢女正在逗几个孩子玩。
  其中一个妇人朝曲家轩阔的大门望了一眼,一脸羡慕,“你说这曲家大小姐,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福,京城最好的两个男儿都紧着她霍霍。”
  另一个则面露轻蔑,“不管哪来的福气,得抓住了才算真有福,那位大小姐仗着家里有几个银子,先是同谢大人和离,这又拒绝了萧将军,真真是作上天儿了,她真以为除了萧将军这种很少在京城住的,还会有人愿意娶她一个嫁过人的商家女?”
  先前那个妇人脸上的羡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幸灾乐祸,“谁说不是呢,外面都在说她自视甚高,就等着后悔吧,错过萧将军,她还能嫁更好的人家不成?”
  话音刚落,只见京中千金难请的媒婆白夫人带着两队仆从出现在胡同口,仆人手都没有空着,有的捧着红丝绒托盘,有的扛箱,有的抱雁。
  两个妇人慌忙站起身,让婢女把孩子拢过来,对着那阵仗啧啧称奇,“这是哪家求娶?竟带了三十物来。”
  三十物是北鄢男子求娶最奢侈的规格,因为不知女方是否答应,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故而一般人家都是三物,六物都算多的,即便是在女方明示会答应的情况下,三十物都罕见。
  只见白夫人带着人径直走向曲府大门,抱礼的仆从分列两队而站,满满当当几乎排到了胡同口。
  须臾一辆两马架马车缓缓驶进来,同样停在曲府大门外。
  车厢打开后,一个挺阔欣长的身影从车门走出,气质矜贵,容颜俊美,上位者的凛然正气,让人不敢逼视。
  那两个妇人惊惶对视,说话都不敢大声,“是辅国公谢大人?!”
  与此同时,曲府的门倌看到这阵仗,不等媒婆开口,撒腿就往院子里跑,见到织桃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比划,“织桃...织桃姑娘,外面来了许多人,快请大小姐!”
  曲筝从海鲜楼回来,刚换上一身软绢纱衫,闻言忙在外面套了一件银鼠披风,急赶着来到正门。
  刚踏上门口的台矶,就看到两排手抱大红礼的仆从,和站在站在正中一脸堆笑的媒婆,而媒婆旁边青松般拔拓的身影正是谢衍。
  她脚下的步子突然一顿,眸色恍惚片刻后,突然清醒了般,转身就往回走。
  谢衍看到曲筝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那颗心止不住的怦怦乱撞,他两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正当他酝酿见她第一句该说什么的时候,那姑娘却一转身走了。
  他眸光一凝,抬步追了上去,在连廊处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肘,气急败坏道,“曲筝筝,你跑什么?”
  曲筝被迫停下脚步,而后抬胳膊挣脱开他的手,没有回头,仍背对着他,声音明显带了怒气,“那么请问公爷又在做什么?”
  谢衍转身走到她的面前,弯下高大的身躯捕捉她低垂的视线,嗓音低醇蛊惑,“曲筝筝,我来求娶你。”
  曲筝心头猛的一悸,藏在披风下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呼出一口气才缓声道,“我们已无可能,公爷这是何苦?”
  夕阳挂在西边的天空,留着最后一丝余辉眷眷不舍坠去,两人的影子被拉扯的很长。
  谢衍脸崩着,胸中仿佛被一个耗子咬着,拼命的撕嚼,他淡淡压了压眉,阒黑沉寂的眸子里是难言的悲切,哑声道:“我负你两世,如今重生回来,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唯有你嫁别人不行。”
  作者有话说:晚上十点半还有一更,这次不会再拖,呜呜呜,我去跪榴莲谢罪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羽10瓶;leah_伊莎贝拉啦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前世欠你的,都补给你好不好?◎谢衍这句话语气虽然卑微,最后那句话却暴露了骨子里的强势。
  曲筝几乎是瞬间拧眉,原本她此生没有嫁人的想法,生生被他的无理要求激出了一身反骨,美目倏的瞪圆,直看着他的眼睛,毫不客气道,“嫁给谁是我的自由,谢大人好像无权干涉。”
  谢衍心凉了大半。
  一句“谢大人”就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好远,更遑论那些直白的字眼。
  他知道自己上一世伤她太深,这辈子他愿意穷其一生弥补,受再多冷眼都不怕,他只怕来不及。
  虽然萧景行姓萧,因为自小没在萧府长大,和萧国舅那些不是一路人,平心而论,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
  所以虽然明知萧国舅这是在设局请君入瓮,背后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他还是忍不住乱了心神,自愿入局。
  只因这一世他不能承担一丝一毫失去她的风险,即便他今日的求娶仓促而鲁莽,像不谙世事的少年。
  他并没有奢望第一次求娶,她就会答应。
  但是,他有的是耐心以及愿意为她付出的时间。
  他压下心中的苦涩,声音带着可怜巴巴的央求,“我不会强加干涉你,但是曲筝筝,你总得给我和旁人公平竞争的机会吧。”
  曲筝从未见谢衍如此低姿态过,身心小小的震撼了一下,顿了顿才道,“这里没人和你竞争,公爷还是赶紧让门口的那些人带着东西回去吧。”
  话音刚落,就听门童站在远处弱弱的叫了一声,“大小姐。”
  曲筝应了一声,问,“什么事?”
  门童心虚的看了一眼谢衍,低头道,“外面有个小将军要见您,说也带了礼物来。”
  曲筝瞳孔一惊,视线调向院门,只见萧景行正站在大门口,遥遥的冲她挥手。
  谢衍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让他走。”
  这位公爷好像忘了这里是曲府,暂时还不是他的地盘,门童狐疑的望望谢衍,又望望曲筝。
  曲筝终是不想给谢衍太多的优越感,对门童道,“请他进来吧。”
  谢衍转过脸,看着曲筝的眼睛几乎要窜出火。
  曲筝漫不经心的避过眼。
  萧景行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两人中间,先敌意满满的觑了谢衍一眼,看向曲筝面色则和缓了许多,只是一向说话掷地有声的少年,此刻却小心翼翼的问,“你答应他了?”
  曲筝摇摇头。
  萧景行松了一口气,立刻生龙活虎起来,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明亮而张扬,“曲姑娘果然明辨是非。”
  谢衍眉头深皱,懒得和小毛孩一般见识。
  萧景行同样也不想看到谢衍那张冷脸,半侧了身子背对着他,神秘兮兮的从袖中掏出一个黑漆的木盒,递给曲筝,“呶,给你的。”
  末了还不忘揶揄道,“那些黄白之物就能买到的东西,有什么可稀罕的,还带那么多,吓唬谁没见过世面啊。”
  谢衍一怔,这毛小子是在讽刺他?
  曲筝没收谢景行的礼物,指了指天边的晚霞,对二人同时道,“天色已晚,二位请带着自己的礼品离开吧,我就不送客了。”
  萧景行不由分说打开木盒,急声,“曲姑娘莫急,你先看了我的诚意再拒绝也不迟。”
  打开后,只见那盒子里赫然摆着一条由很多尖锐的白骨串成的项链,曲筝忍不住好奇,“这是什么?”
  萧景行小心翼翼的将项链拿出来,展示给曲筝看,“我们军中有一个习惯,每次将西戎军打回老家的时候,就会去他们的圣女峰猎一条雪狼祭天,这是我亲手猎的雪狼王的牙齿,自第一次见你到今日正好三十天,所以我挑了三十颗最齐整的牙齿,制成这条项链送给你。”
  这条项链和曲筝那些金玉珠宝项链都不同,一颗一颗的狼牙,像饱满而硕大的银瓜子,造型美观又不失粗犷的生命力,很是别致。
  她凝目欣赏了几眼,赞道,“是个稀罕物件。”
  萧景行慷慨的朝她面前一递,“送你的。”
  曲筝含笑摇了摇头,“我不能收。”
  话音刚落,他明显感觉谢衍神情一松。
  萧景行看她避之不及的样子,轻轻啧了一声,挑眉,“你心里别有负担,我这可不是求亲礼,就是好朋友的一片心意而已。”
  曲筝见惯了金玉珠宝,第一次见狼牙项链,心里很是喜欢,既然不是求亲礼,那就没什么可扭捏的,含笑收下,并让绣杏抓了一把带火焰色的海螺珠回赠给萧景行。
  无论是稀罕程度还是价值,这些海螺珠都远超狼牙项链,这厢交换,萧景行不亏。
  萧景行小心翼翼的把那些海螺珠放好,嘴就没合拢过,“这些珠子还挺漂亮的,谢曲姑娘。”
  曲筝淡淡一笑,这才让绣杏送客。
  萧景行洒脱的转身就走,谢衍则半晌都不抬脚,看曲筝的眼睛隐隐含着怒气。
  曲筝眼也不抬,福身轻道,“公爷慢走。”
  谢衍眉眼乌压压的一沉,掂脚走了。
  曲筝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这才转身,才走了两步,就听到绣杏着急的嚷嚷,“使不得,使不得。”
  曲筝猛然转身,只见曲府正门被各种各样的礼盒、箱匣堵了个水泄不通,地上还有两只大雁扑棱翅膀。
  绣杏见阻止不住,只好飞快的跑到曲筝身边,指着门口那堆东西道,“姑娘,公爷说你收了别人的东西,他的也必须得收。”
  曲筝揉了揉额角。
  *
  翌日,通往勤政殿的宫道上,全是上朝的文武百官,三两成群的朝前走。
  隐约中,从后面传来车辕匝地的麟麟声,有人回首,果然见一辆马车由远而近驶来。
  皇宫只有皇帝的舆车可以行驶,臣子只能徒步行走,这是谁竟然如此大胆,挑战皇权?年轻的官员挠挠脑袋,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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