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他骑着小黄车,鱼装在车筐里,许昙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手臂搂着于洲的腰。
  两人一身鱼腥味,坐在后座上的许昙突然说道:“我们忙了一整天也没赚几个钱。”
  “我以前一直以为钱很容易赚,那些钱躺在银行账户里就会自动生钱,我一直以为穷人都没本事。”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苦恼:“现在我发现事情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于洲一边瞪着自行车一边说道:“是因为一出生就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就算你什么都不做,这一辈子都会衣食无忧。”
  许昙小声说道:“我以前确实有点傲慢了,不过,不过我会改的。”
  于洲轻轻地笑了一声。
  夜晚凉风习习,许昙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睛,他打了个哈欠,把脸贴在了于洲的肩膀上,趴在于洲后背上看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太惬意了,时间慢了下来,霓虹灯在夜里闪烁,一只野猫摇着尾巴穿过路灯,每一秒都很悠长。
  天气越来越冷,周思淼的妈妈为了感谢他们的帮忙,给于洲和许昙织了两条白色的围脖。
  周思淼的妈妈挑毛线的时候很用心,虽然毛线便宜,但一点都不扎脸。
  “周思淼的妈妈人还挺好的嘛。”许昙拿着围脖左看右看,套在了于洲的脖子上。
  高冷帅哥戴着白围脖,怎么看都好看,于洲一边翻着习题册一边看他。
  “你戴着挺好看的。”
  许昙眼睛一亮:“怎么个好看法?”
  于洲想了想,说道:“像一只长出围脖的白色狐狸。”
  许昙眼珠转了一圈,下巴埋在围脖里,睁着一双狭长的狐眼看着于洲:“那你是喜欢狐狸呢,还是不喜欢狐狸呢?”
  于洲翻书的手一顿,过了一会合上书,看着许昙的狐眼说道:“我喜欢乖狐狸。”
  他喜欢乖狐狸。
  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乍一听没什么,但越想越害羞。
  许昙在心里悄悄琢磨起来,在于洲的心里,他许昙是一只什么样的狐狸呢?
  是狡诈的狐狸?是骄纵的狐狸?是嚣张的狐狸?是道德败坏的狐狸?还是一只很乖很乖的狐狸呢?
  他琢磨了一节课,课间下课他拿着自己和于洲的水杯出去接水,会教室的时候把水杯放在于洲桌上,脑袋凑到于洲旁边,很郑重地说道:“我刚刚查了资料,狐狸这种动物虽然野性难驯,但是养久了就会很乖的,想摸耳朵就摸耳朵,想摸尾巴就摸尾巴,还会对你嘤嘤嘤的叫。”
  于洲转过头看他,突然抬手揉了一把他的耳朵。
  许昙愣住了。
  许昙正在非常强势地入侵于洲的生活。
  筒子楼阴暗的房间里多了一个嫩绿色的实木书架,一块卡其色的羊毛地毯,可以遥控的白色轻纱窗帘,一个非常高档的投影仪,以及一个全新的双开门大容量冰箱。
  值得一提的是,许昙现在会做饭了,他买了一个小烤箱,偶尔会烤一些甜点给于洲吃,因为于洲这个人非常爱吃甜食,考虑到高糖高油不健康,许昙就买了很多代糖。
  许昙这个人对不感兴趣的人和事物表现的相当冷漠,连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自从搬到于洲家里备战高考之后就懒得理他从前那些小跟班。
  “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这两年他们从我身上得到的好处够多了,人多少应该知足。”
  他那种傲慢劲一上来就控制不住,把周然和孙饶他们评判的一无是处。
  有一次于洲吃饭的时候于洲遇见了周思淼,周思淼端着餐盘小声问道:“你怎么还和许昙成为朋友了呢?”
  于洲说道:“阴差阳错。”
  周思淼一头雾水。
  他们的高二第二个学期过得很平静,两人一起过了17岁的生日,在一个暑假之后,高三就这么来临了。
  高三,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一段刻苦铭心的记忆。
  但于洲不是,班上的同学一致认为他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能用常理衡量。
  许昙更不用说,他除了语文作文写不好之外没有任何短板,目前正在思考如何写出一篇情感充沛的作文。
  校门口那家专卖进口文具的文具店进了一批错题打印机,许昙也给于洲买了一个,虽然他觉得于洲压根用不上这玩意。
  高三这一年总是过的非常快,许昙也一直住在于洲家里,虽然他依旧是年级第二,但是和于洲的差距已经逐渐缩小,他父亲看他状态不错,也就任由他住在于洲家里。
  高考前的一个月,许昙去了趟医院。
  许昙的爸爸是个不服老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年轻力壮无所不能,在男女关系方面从来不知道节制,然后突然有一天,他的肾突然就不行了。
  又因为他暴躁易怒,所以肝也出现了问题,转移酶的数值高的可怕。
  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躺在床上,病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看了许昙来这,倒是病恹恹地说了一会话。
  这是于洲第一次见到许昙的爸爸,和新闻里精神矍铄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不一样,他现在像一头迟暮的雄狮。
  突然就衰老了。
  就像一只衰老的野兽,已经渐渐失去威慑力。
  离开医院后许昙感触颇深地对于洲说道:“我之前一直以为我爸衰老之后面对的最大敌人会是我,现在我知道了,他的敌人是时间。”
  *
  高考那天班主任和科任老师们站在考场门外目送他们进考场,反复叮嘱他们不要紧张,做题之后要仔细检查的,不能马虎。
  一大片考生乌泱泱的进了考场,两天之后,考完最后一科英语,连续两天的高考便这样结束了。
  于洲走出考场时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有一丝兴奋,内心深处还有一丝说不出的空。
  夏日炎炎,家长们在考场外迎接自己的孩子,于洲随着人群往外走,他一抬眼,就看到白墙之下,许昙正拿着文具站在一株绿柳旁等他。
  他的面容褪去了青涩,眼波流转,面带桃花。
  于洲朝他走过去,忽然觉得这一刻,他的高中生涯终于完美地落下帷幕。
  许昙的第一志愿是t大,选择的第一个专业是生物科学,他最近又买了一个大书架放在于洲家的客厅里,里面的全是关于病毒学的书籍。
  于洲帮他整理书架的时候莫名想到了漫画里的疯批男主,再看看书架的上的书,总感觉身上冷飕飕的。
  班上的同学在高考后开始疯狂玩耍,像峨眉山的野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于洲翻着朋友圈,感慨自己的青春有些枯燥无味。
  许昙仔细打量着于洲的脸,戏谑道:“你觉得自己的青春枯燥无味,却不知道你装点了多少少男少女的青春。”
  于洲一边刷朋友圈一边随口说道:“也包括你?”
  许昙脸上一红,别开了脸,把手里的书翻了几页,于洲一抬头就看见了许昙血红耳朵,不禁十分诧异地说道:“许昙,你脸红什么?”
  许昙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书朝着于洲砸过去,于洲单手接过书,他看着许昙的火红的耳朵,自己的脸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热了。
  两人默默无言,一个坐在小木床上玩手机,手机上的界面半天不动一下。
  另一个倚着书架翻书,连手里的书拿倒了都不知道。
  *
  许昙洁癖严重,他们住在一起之后基本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大扫除,于洲打扫爷爷住过的那个房间时从床垫底下发现又发现了一沓漫画。
  他心里啧啧称奇,坐在椅子上继续看起了漫画。
  疯批男主建造高塔后又觉得人生寂寞如雪,于是带着他的丧尸大军去摧毁人类的基地。
  给人希望之后又将希望毁掉,这是疯批男主最爱做的事情。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这位疯批男主终于翻车了一次。
  来自基地的反抗异常激烈,这时候又刮起了很严重的沙尘暴,漫天的黄沙中可见度变得极低,于是疯批男主和他的丧尸大军以及若干走狗们被基地的军队冲散,一片混乱中,疯批男主就这么卧倒在一片黄沙中昏迷不醒。
  当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男人的后背上,双手还搂着男人的脖子。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男人脖颈上微微凸起的青紫色血管,原来这是一个感染了病毒的男人,不久后就要彻底失去人类的意识变成行尸走肉的丧尸。
  疯批男主觉得有点好笑,人类向来对他恨之入骨,如果这个人知道他就是那个研发出身丧尸病毒的刽子手,脸上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含笑问道:“你感染几天了。”
  “三天。”这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动听,听得他耳朵微微发痒。
  疯批男主趴在他的后背上看着大漠的渺渺风沙,听着男人的呼吸声和风吹过原野的声音,他终于觉得有点困倦,就眯着眼睛趴在男人肩膀上睡着了。
  男人带着他开始流浪,他们一起坐在帐篷前看天上的星星,一起坐在篝火边烤火,疯批男主喜欢听男人讲基地里发生的故事,纵使那些故事的结局纵使很残忍。
  他跟着男人走了一段又一段路,听男人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一天夜里,他们被丧尸的嚎叫声吵醒,男人说道:“我们被丧尸群包围了,你可能会死。”
  疯批男主说道:“既然会死,那你有没有故事能让我一直笑个不停呢,我要笑着死去才行?”
  男人沉默了一会,说他至今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灵魂上。
  末世时代的男女关系十分开放。
  疯批男主真的想不到男人这种绝世大帅哥居然还是个处男,他果然躺在帐篷里笑个不停,眼泪都差点笑出来。
  男人沉默地看着他笑,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遗憾。
  晚上睡觉时疯批男主一直想着男人脸上那个充满遗憾的表情,越想越睡不着。
  他这一生得到的善意实在太少,为数不多的温暖都来自身旁的这个男人。
  而且疯批男人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他的脑回路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于是漫画中,于洲眼睁睁地看着疯批男主钻进了男人的被窝里。
  一连串不可描述的画面后,男人掀开被子把疯批男主拎了起来,疯批男主舔着湿漉漉的嘴唇,笑了。
  他们已经弹尽粮绝,外面的丧尸包围圈正在缩小,两人很快就要成为丧尸的盘中餐。
  反正早晚是死,男人掐住了疯批男主的细腰,一整晚都把疯批男主死死地钉在身下。
  场面火辣香艳,细节特写栩栩如生,看的于洲面红耳赤。
  许昙走过来看了一眼漫画里那狂野又浪荡的场景,他瞪圆眼睛看了一会,脸也跟着红透了。
  “于洲,你怎么这么喜欢看这种漫画!”
  于洲一脸茫然:“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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