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节

  其实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草民平时见了官员,是不需要跪拜的,为什么呢?
  因为平时能跟平民百姓们见到面的,无非是一些八九品不入流的比芝麻还小的小官儿。
  能让草民跪拜的官员,必须是主政一方的人,比如说县令,这是管理一县地方的父母官,跪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县令才七品,王珺是五品,甭管文武,他肯定是比县令高级啊!
  虽然没穿官服出来,可他就是五品的武官,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按照官场上的规矩,文武官员相见的时候,同级可以相互拱手为礼;高一级的可以作揖弯腰;可是高二级的就必须要跪地行礼。
  当然,如果上官提前说了免礼,那么跪地礼也可以改成作揖,只不过这次就不能是四十五度角了,得九十度角。
  “对啊,行礼啊!”温润猛然意识到,王珺的身份,跟这些人,已经是天渊之别,他只要想,这帮人就得给他行礼。
  以前没强调这一点,一个是大家太熟悉了,另外一个就是王珺当他们是自己人。
  王珺就那么站着,小文也站着,他不站着不行啊,他是亲兵,还是亲兵头子,按照规矩,除非是皇帝驾临,否则亲兵是不能在主将站着的时候,弯腰的,那样的话,就是置主将安危于不顾!
  温润被王珺拉着,没让他弯腰更没让他下跪。
  许攸有举人功名,见官免跪的,不过这小子激灵啊,他马上就朝王珺作揖弯腰九十度,很好的做了个示范。
  可是他举人,其他人不是啊!
  那崔公子只是一个秀才,不得已,他也跟许攸一样:“学生崔凡,见过王千户!”
  童乡老要跪下,被温润一把扶住了:“您老就不用多礼了。”
  童乡老眼巴巴的看着王珺,这事儿好像温润说了不算的吧?
  “乡老不必多礼。”王珺故意说晚了,因为跪了一地的人,包括那个摊主在内,他跪地上就得松开钱袋子,果然,小文抿嘴偷乐了一下,想把钱袋子收起来,却被温润一把拿了过来。
  王珺跟他配合默契,不用多说,温润的手离开童乡老的胳膊,去拿钱袋子的时候,王珺就说了免礼了。
  且王珺看该行礼的都行礼了,该跪的也都跪了,这才说免礼,众人赶紧爬起来。
  这一跪,倒是让众人意识到,哪怕王珺穿了便衣,那也是五品的武官,跟他们这些草民是不一样的啦!
  虽然都站了起来,可是心里却是跪了下去的,包括那个葱油饼摊贩老板,男人吓得有点哆嗦,女人已经躲了起来,不知道去了哪儿。
  这个时候也没人注意到她。
  “钱袋子到底是谁的,怎么个说法啊?”这位崔凡,崔公子,还真是锲而不舍,这会还明目张胆的追究此事呢。
  “这个简单。”温润淡然的道:“谁找三个干净的大碗,里头要装满新烧的热水。”
  “有有有!大碗,热水!”
  马上就有人应声,原来这家葱油饼隔壁,也是临时摆的摊子,因为他们家是葱油饼,为了不竞争,伤了邻里和气,隔壁的摊子上卖的就是糖水。
  古代糖水也雅称为饴汤、饧汤。
  早在西周的《诗经·大雅》中有“周原膴膴,堇荼如饴”的诗句,意思是周的土地十分肥美,连堇菜和苦苣也象饴糖一样甜。
  说明远在西周时就已有饴糖,饴糖水又被称为饴汤、饧汤。
  而糖水是一种菜品,属于粤菜系,流传甚广,江南地区已有多年历史。
  种类十分多样,有红豆沙莲子糖水等等,说白了就是个饮品的摊位,不过是热饮。
  他们家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热水跟干净的大碗了。
  不过因为是家常摆摊嘛,他们家的糖水就那么几样,单纯的甜水,红豆水,莲子糖水。
  很快就给了三个大碗,里头放了刚烧开的热水。
  温润将手里的钱袋子提了起来:“这钱袋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有办法知道是谁的。”
  “哦?”
  “真的吗?”
  “温雅士呢。”
  “那就看看呗?”
  温润知道大家都在看,包括那位崔凡秀才,他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温润带着挑衅的意思。
  “小文是亲兵头子,侍卫亲军出身,手上是沾满了血的杀敌猛人。”温润故意这么说:“而这位葱油饼的摊主,满手的油花,你负责烙饼和收钱,想必这钱袋子上,也该沾满油花才对。”
  那男摊主咽了咽口水:“我……这个……?”
  他有点把握不住了,这钱袋子是不是他的,只有他跟那位军爷知道。
  还有他的浑家,那死女人跑哪儿去了?又躲起来了,又躲起来了,遇到事情就知道躲。
  “只要把钱袋子放进水里头,看水里头,是油花多一些,还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还是飘出来的是血水?”温润呲了呲牙:“就知道这东西该属于谁了。”
  他将钱袋子放到了其中一个大碗里头。
  那碗里头清澈的热水,变了!
  不再是清澈的热水了,而是变得浑浊了起来。
  第196章 一锭金
  温润看到水里的变化,就笑了一下:“这里头,只有血,没有油。”
  “血?”这下子,其他人一下子就吓坏了。
  “不错,因为小文是军中之人,杀人如麻么,他的手里头只有血,没有油。”温润看向了那葱油饼的摊主:“而你手中有的是油水,可这钱袋子上,一点油水都没有。”
  刚才温润已经将抽绳给抽出去了。
  只留下钱袋子。
  “这、这、这真不是你的钱袋子啊!”童乡老不高兴了:“周大毛,你竟然赖人家的钱袋子,你还是人吗你?”
  原来那男摊主叫周大毛。
  “童大爷,我不是,这钱袋子就是我的,总不能他说啥就是啥吧?”周大毛还嘴硬呢。
  温润又把钱袋子拿了出来,放到了第二个热水的碗里头。
  这次水清澈了一些,里头还是有一点漂浮物。
  “还是没有油花,可见这不是你的钱袋子。”温润笑了。
  又把钱袋子捞出来,放到了第三个水碗里头。
  这下子水更清澈了,那钱袋子被烫的干干净净!
  温润心说就跟消毒了一样,然后他把钱袋子拿了出来:“你说钱袋子是你的卖饼钱,可你卖饼的钱上,竟然没有油花,你这手上干净么?”
  众人看了看那人的手,男人害怕的将手收了起来,却被童乡老给拉了出来:“别藏了,你这手,油乎乎的,摸过的钱,肯定有油花,现在没有,这是人家军爷的钱袋子!”
  “我、这是我的卖饼钱啊!我的辛苦钱,血汗钱啊!”周大毛顿时坐地上哭了起来,明显是干打雷不下雨的架势。
  “你卖饼的钱?”温润却一点都不惊慌:“你卖饼的钱,能有多少?”
  温润直接将钱袋子里的钱,倒了出来。
  反正都烫了三次,肯定干净啊。
  他将钱倒了出来,结果里头有一个一两重的金锞子!
  还有三个一两重的小银元宝,除此之外,有一大把新旧不一的铜板。
  “你们其实是进入了一个误区,只关心钱袋子是谁的,且财不露白,你们谁都没想过看看这钱袋子里的钱,是多少钱!”温润将钱袋子放在桌子上:“一个临时的葱油饼摊位,你能收到银子都少,何况是比银子更贵重的金子?再说,你这三文钱一个葱油饼,这一锭金子,能买了你这几天所有的葱油饼了!”
  众人一想,可不是么!
  “谁会无缘无故的翻人家的钱袋子啊!”
  “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呢,谁会用银子买葱油饼?”
  “这东西就是吃个热乎,新鲜,三文钱一个,最多买十个,就够吃了。”
  崔凡急急忙忙的开口:“万一是大户人家,来这里买的葱油饼呢?”
  “大户人家会来这里买葱油饼?用银子金子买?”许攸顿时就被气笑了:“别说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专门厨房,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在外面买东西吃,就说买的话,也不会在这个临时摊位里买,就说我家吧,我家要想吃点什么换换口味,都是在固定的饼店买,不会随便换店铺。”
  “再说这一锭金子,看成色应该是赤金,纯度高,价值也高,要是我家的话,会放在钱库里存起来,不怎么动用的,再说谁家买菜买饼用金子?皇宫大内也不至于如此啊!”许攸厌恶的看着周大毛:“你赖谁不好,赖上了小文?他可是个军爷啊,是千户大人的亲兵。”
  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因为一锭金子,断了个胜败。
  “我……我就是鬼迷心窍了我!”周大毛一看赖不掉了,马上改变策略,磕头认错:“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童乡老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周大毛啊周大毛,你家里原来的日子也不错,有房子有铺子有地的,你父母给你留了偌大的家产,可你把日子过成了什么样儿?媳妇儿让你打了多少年?都流产了啊!你再看看你家还有什么?你这个不孝子!”
  童乡老是看着周大毛长大的,对他这样,痛心疾首:“真是丢人,丢人啊!”
  其他人也鄙视了周大毛:“过不好日子,还赖人钱袋子。”
  “可怜大毛媳妇儿,唉,好好的一个人,跟着这么一个无赖子。”
  周围邻居都是实在人,周大毛平时为人虽然和气,可是他就对外人和气,对自家婆娘却不好,非打即骂。
  这些年都没个孩子,第一个孩子被他打流产了,第二个孩子出生之后,夭折了。
  周大毛一直说是自己的媳妇儿问题,可是大家都觉得,是他的问题,不修德行,才没后代。
  童乡老看向了王珺。
  王珺看向了温润。
  温润却看向了崔凡!
  “崔公子,不知道您怎么看呢?”刚才崔公子那样子,恨不得闹的天翻地覆,众人皆知。
  “还能怎么看?”崔凡阴阳怪气的道:“这人这么没有道德,就该重罚!扭送衙门吧。”
  周大毛顿时吓破了胆:“不能,不能啊!不能去衙门,我、我不去,我不去!”
  “周大毛,你怎么想着赖上小文的呢?”王珺好奇啊:“他可是个兵。”
  “其实,是看他付钱的时候,钱袋子挺大的,我就……何况他一个外人,在咱们这儿也没啥……我我就……。”周大毛其实就是临时起意。
  他也不知道钱袋子里有金子银子的,可是这钱袋子这么沉,里头钱可不少,周大毛要不是贪财,也不会大新正月的出来赚这个辛苦钱。
  “人之贪念,不可乱冒啊!”温润感叹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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