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第二天温润送他们去上学,就跟吴山长说了搭建火炕的事情,吴山长果然同意了。
  温润找了人搭建火炕,趁着秋收之前搭建好。
  秋收的时候,大家都忙着,也就没那个时间了。
  温润跟许老太爷聊天:“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就是雷阵雨多了一些。”
  这隔三差五的打雷下雨,温润觉得今年没考上的人,真的是不怪他们学问不够,因为天气如此,没有办法啊。
  “许攸来了信,这是给你的。”许老太爷给了温润很厚的一信封。
  “他来消息了?”温润顿时大吃一惊。
  “是来消息了,你看看吧!”许老太爷起身溜达去了。
  很明显,是给了温润时间看信。
  温润就打开了信封,许攸的信写了很多内容,大概是觉得,温润没机会会试了吧?就跟温润一开始扯了起来,说会试的京城是如何的热闹,天下举子齐聚一堂。
  这时候走在街上,满眼都是戴方巾,穿直裰的读书人,要是不会说官话,话里不带”之乎者也”,你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一点坏名声都不能有。
  一时间满城拽文,酸气熏天,把人熏得啊,吃饺子都不用醋啦。
  而在这时候举行的文会,规模自然大了很多,也有一些曾经取得极高名次的老前辈,会应巡抚、提学之邀,来登台授课,听课士子竟达千人之多,蔚为壮观。
  当然这不是讲什么微言大义的时候,这种文会实际上是那些过来人,向考生传授经验的场所。
  他也有幸去听了好几场。
  从该如何准备赴考,到应试时的心得经验,都是深受考生欢迎的话题。
  一些经验之谈,更是让某些第一次来考的考生,奉如圭臬!
  而关于考试内容的讨论,自然是文会的重中之重。
  较之于童生试和岁考、科考,乡试的试题量和考试科目都大有拓展,许多第一次参加乡试的考生,往往不能适应其考试强度,身心崩溃,自此神神叨叨,终身再无中式希望。
  所以考前一定要对考试的科目与形式充分了解,并做好完全的准备。
  其考试持续九天,共分三场,每场三天。
  其中三月初九日第一场,十二日第二场,十五日第三场。
  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每道二百字以上。《五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
  要是答不完,允许各减一道,但也别指望会有好名次了。
  第二场试论一道,三百字以上。
  判语五条,诰、表、内、科一道。
  第三场试经、史、策五道,三百字以上。
  未能写者,许减二道。
  很显然,第一场四书五经,是为了测试考生对儒家经典的熟悉及认识程度。
  第二场是为了考察举子判别是非,撰写各种公文行政的能力。
  第三场,是为了考察举子们在古今政事方面的见识。
  这一套考试内容及规定,从明朝的洪武十七年,复开科取士,便一直沿用至今。
  如果考官能严格对待三场的试卷,全面考察生员,无疑选拔出的举人,大都是有文化、有见识、有能力的行政人才。
  为了避免选出徒具文采之徒,本朝的皇帝还将唐宋都十分重视的”试帖诗”取消,明确亏定只靠应用文,不考诗词歌赋。
  但是也有人会想到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而写上去。
  虽然不加分,可也有人孜孜不倦的写。
  朝廷是为了一心求才,重视实用性胜过那些夸夸其谈。
  但可惜的是,在实际阅卷过程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会试阅卷是出了名的时间短,任务重,神人也不能保质保量的完成工作。
  本朝律法规定,从三月十二头场试毕,便由主考官掣房签分卷,然后各房开始分头阅卷。
  而录取放榜的时间,不得晚于三月底,距开始阅卷时间不过十来日。
  算一算,扣除中间酒席谈笑,真正阅卷时间不过三四日。
  再加上两位主考官并不直接批卷,他们只是为六位同考官推荐上来的试卷把关,决定取与不取。所以全部的阅卷任务,都压在几位同考官身上。
  这在初期还勉强可以胜任,但是国朝承平日久,这读书人多,考生更多。
  阅卷的工作量,不仅由试卷的数量决定,还需要看试卷的答题量。
  生平均在第一场要答两千两百多字,第二场三千五,第三场三千多字,三场共计近万字。
  四千多万字的阅卷重任,全压在几位同考官身上,且对于这些试卷,他们必须做到字斟句酌,绝对不能像童生试与科考那样,一目十行、走马观花的批完了事。
  因为会试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取中的进士便有资格做官了,比举人更有前途,其重要性便是提到国家兴亡的程度也不为过。
  所以为了保证阅卷质量,在公布录取名单之后,各省还需将取中进士的试卷解送到礼部复查考卷,这个步骤叫做“磨勘”。
  “磨勘”一般由礼部会同翰林院完成,那些清贵无聊的官员们,会审阅每一份试卷,检查考官在阅卷过程中是否舞弊,以及考官阅卷是否认真,比如试卷中有错别字,语句不通等等问题,同考官是否标明了。
  对于同考官阅卷过程中的错漏,一经磨勘查出,都必须进行严厉的处罚。
  按照规定,同考官阅卷过程中,没有通篇”句读”的,会有降一级的处罚,如果同考官”句读”有误,则会罚俸一年。
  情节严重的,还会降几级,罚数年俸。那些同考官本就是些六七品的小官,谁能受得了?
  在“句读”上做文章,来让同考官们好生阅卷,这主意简直变态到极点了。
  因为这时候写文章是不用标点的,同考官阅卷时,必须仔细读过每一篇文章的每一句话,否则根本无法断句圈点。
  所以阅卷者根本不可能一目十行,他们必须逐字逐句的阅过,不仅要注意文字通顺与否,还要给每份试卷写评语,并陈述是否荐卷的理由。
  想想吧,试卷时如此之繁多,时间是如此之紧迫,阅卷者又是如此之少,出了纰漏还要受弹劾,降级罚俸。
  而考试内容又是如此复杂,涉及文体如此之多,且文章又是千人百面,有平奇虚实繁简浓淡之异,同考官们纵使都是神人,也不可能保质保量的按时阅遍全部试卷。
  所以经过上百年的变通之后,考官们渐渐形成了一种默契,阅卷只重头场七篇八股文,对于后面的两场,只需文字通顺,没有错别字即可。
  为什么会只重八股呢?
  因为这是一种格式极为严格的文体,对于考官来说,比较易于把握其对错优劣。所以它能大大提高阅卷速度,便于评判试卷的合适与否,使所有试卷都能如期一一阅过,且将考官的主观因素降到最低,从而保证官吏选拔考试的严肃性与公正性。
  比如说,八股文的文体规定,开篇破题只能用两句,如用两句话都没破解出题意,或虽破解出题意,所用句子却超过了两句。
  或破题未能扼题之旨,肖题之神;或者破题中涉及孔孟等圣贤之名,而未用代字,这篇文章便不合式,可以不取。
  后面的内容便可直接不看。
  之后的“承题”、“原题”、“起讲”、“入题”等每一股,都有严格的格式和章法的要求,对了错了,一目了然,绝无争议。
  只要其中一股出了毛病,便可废黜此卷,节约了大量的时间。
  基本上,通过这种完全不需动脑子的方法,便可剔除一大半的考卷。
  对于剩下小半全篇合式者,再看其是否做到了起承转合,文脉是否清晰,层次是否清楚。这些方面做得好,同考官便可加上批语,推荐给二位主考最后定夺。
  所以,虽然其刻板程式、束缚僵化为人诟病,也确实是使考生只能亦步亦趋,不敢逾闲半步。
  但正因为其对起、承、转、合,都有着严格的规定,甚至在字数和句数上也有严格的规定,这才使同考官可以一目了然的检校每份试卷,大大节省了主观思考的时间,提高了阅卷效率,且增加了阅卷的客观性,将考官的主观因素降到最低,从而最大限度的保证了考生的权益,使真正优秀者可以获取功名。
  乃是在这个时代里,最客观,最公正的取才之道!
  如何写好八股文,那是需要经年累月的苦读,千锤百炼的训练才行,现在这时候再想提高水平,已经太晚了。
  在这种时候,前辈名师们主要是向考生传授写作中应该避免的问题,诸如需回避御名庙讳,不许自叙门地之类,总要避免这些大意失荆州才是。
  总体来说,会试要比之前的任何一道考试都要严格许多,但也有不严格的,那就是对考生的字体要求不高。
  因为所有的考卷都会被专人誊写成一样的字迹,只要你把字写清楚了,就不会影响成绩,会试也是如此。
  但这并不意味着一笔端庄好字没用了,因为在殿试时,将采用现场阅卷的方式,不必誊写,只要字写不好,就别想进二甲,入翰林了,你说一笔好字重要不重要?
  许攸的字是不错的,他对自己的字体有信心,但是他没去考!
  原因很简单,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考前参加文会的时候,贪嘴吃了一点醉蟹,然后闹了肚子!
  连拉带吐,还发了热,他就没去成!
  温润恍然大悟,怪不得一开始说什么“酸臭味”的,这是嫉妒了啊?
  信纸很厚,温润继续往下看,却发现京城出了大事!
  原来许攸没去会试,心灰意冷,本来就打算再住上三年,再去会试一把,反正家里供得起他。
  可是就在会试的第六天,突然就有了变故。
  第219章 三个孩子
  有人说会试考题提前泄露,朝廷为此,将贡院给围了起来!
  几千举子困在贡院里,事情大条了!
  温润也倒吸一口凉气,这考题泄露,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古代科举的严格,比现代的高考还严重。
  写信的时候,许攸很庆幸,自己病了!
  温润心说你是得庆幸,这要是被圈在里头了,可就惨了。
  写信回来的时候,那些举子们还困在贡院里不得出来,兵丁围着贡院,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等到送信的人走了,这事儿还没完呢!
  温润看过了心,倒是不担心许攸了,这家伙命好啊。
  许老太爷回来了:“看过了信吧?”
  “看过了,他命好,您不用担心啦!”温润笑着道:“这也是运气的一种。”
  “是啊,这要是被困在里头,我这可得急死了!”许老太爷道:“不考就不考吧,你那天说得对,登天梯哪儿那么容易?他不考就不考吧,改成三年之后考,实在不行,就回来……。”
  估计是许老太爷吓着了,自古这科场泄题的事情,就没好下场,甚至每一次都会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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