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小然,给程医生鞠躬,说谢谢她,我?们这就回去?了。”
  郭序然就像是惊弓之鸟般,突然弹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又张开?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慌慌张张地按他奶奶说的做了,给程十鸢鞠了一躬。
  程十鸢微微敛目,放轻了语气,
  “小然,我?最后问你一遍,狗狗是不是你弄伤的?你告诉我?实话,我?保证不会惩罚你,只要敢作敢当,就是了不起的孩子。”
  郭序然慌张地看了于幻梅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声音很?小,但在场的人还是听见了。
  他说,“反正不是我?。”
  程十鸢抿着唇角,眼带失望,她眼睛盯着郭序然,嘴里喊了一声,
  “葛莎,你把手伸出?来。”
  第62章
  在之前那段监控录像里, 伤到lulu的那只手是一只白白嫩嫩的小孩子的手。
  而现在的直播间里,葛莎伸出一双小手,五指张开展示在镜头前。
  她那双手, 和白白嫩嫩那不能说是毫无关系,简直就是毫不沾边。
  葛莎平时就不是什么省心的小孩子, 再加上她妈疲于生?计, 也?没时间管她, 这孩子上山下水, 就没有她到不了的地方。
  那一双小手晒得黑乎乎的, 粗糙得像一双劳动人民的手,指甲旁边还长着倒欠,她昨天才带着同学爬树去摘了番石榴叶子, 手背上还有被树枝划破的几道血痕。
  这双手一伸出来,那就是铁证如山。
  于幻梅再能说,她此时也?语塞了, 总不能说葛莎心机深沉,肇事以后立马换了一双手吧?
  葛莎举着手在郭序然眼前晃了几下,有点得理不饶人, 她大声质问,
  “郭序然, 你今天撒谎,以前是不是也?经常撒谎?”
  于幻梅蹭地站了起?来, 语气瞬间严厉,
  “你胡说什么?以前那件事警察都来调查过, 警察都不怀疑他,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么点儿个小孩,家教欠缺, 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往别人伤口上撒盐的吗?”
  这属实是于幻梅有点过于敏感了,葛莎根本都不知道郭序然以前发?生?过什么,她那就是单纯的打击报复,打击之前郭序然和他奶奶一起?污蔑自己的事。
  直播间里,
  【呵,郭奶奶这是要不打自招吗?】
  【看郭奶奶和郭序然配合得这么默契,一看就是惯犯呀,我真的感觉之前张雅懿是被冤枉了,但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他们一定不会承认,张雅懿就算是祭天了。】
  【如果真的是冤枉的,那就张雅懿祭天,郭家一老一小祭张雅懿。人在做天在看,如果真的做了那么恶毒的事,就祝愿他们一家比张雅懿还要惨十倍百倍。】
  看到于幻梅急了,程十鸢学着她之前的语气,讥讽道,
  “你看你,急什么急?郭奶奶,我是晚辈,就算说话?不好听,也?是希望你们老年人要成长起?来,不要倚老卖老,不要做过几天校长就见谁都想当爹,您说呢?”
  “我和你这种没有素质没有道德的人没办法?沟通。”于幻梅咬牙切齿地指着程十鸢,气得脸都变形了。
  她起?身想走,程十鸢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
  “郭奶奶,您相不相信报应?”
  于幻梅食指着程十鸢,语气很是狠厉,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我没做过任何的亏心事,我不怕报应。”
  程十鸢正色道,
  “郭序然当众撒谎被揭穿,现在网上肯定很多?人都在质疑两年前张雅懿事件的真实性,搞不好这件事还会影响到小孩子的生?活和学习,就像当初愤怒的网友们对待张雅懿那样,我很担心悲剧重演。郭奶奶,要不您发?个毒誓,发?得越毒越好,以堵住悠悠众口。”
  程十鸢看起?来一脸的情真意切,好像真的是为了郭序然一家着想。
  于幻梅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一个根正苗红的党员,你让我当众发?誓?你在开什么玩笑?”
  程十鸢很认真,
  “其实小孩子害怕被责罚偶尔撒个小慌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件事发?生?在他的身上性质就不一样了,原因不用我说,您肯定比我更知道厉害。郭奶奶,不要轻易落人口实。”
  于幻梅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扔下一句,
  “要是我们全家在张雅懿的事情上有半句不实,那就死的死,疯的疯,全家不得好死。”
  话?拱到这里,于幻梅是必须要发?这个毒誓了,否则网上一定会传她心虚,会质疑张雅懿的事,网友们愤怒起?来毁灭性有多?强,于幻梅是亲眼目睹过的,她是万万不想亲身经历。
  索性于幻梅并不害怕发?誓,她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要是发?誓都能成真,那这个社会就不需要法?律和审判了,坏人全都去发?誓好了。
  说完这句话?,于幻梅没有多?看程十鸢一眼,牵着郭序然就打算离开。
  程十鸢朝郑姐使了个眼色,郑姐轻咳两声,扬声道,
  “程医生?,外面来了个患者,等您有一会儿了,现在请他进来吗?”
  *
  过了几分钟,外面推进来一辆轮椅。
  一个瘦到脱相的男人陷在轮椅中,他身上裹着一块毛毯,毛毯下面空荡荡的像是没有躯体?,枯槁的脸上颧骨高高凸起?,他张着干枯开裂的唇,像一条濒死的鱼似的,大口喘着气。
  他的模样就像是电影里的丧尸,这个人一出现,不止小朋友,连在场的大人都被吓了一跳。
  直播间里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认出他来,
  【我去,这人好像是侯元凯,才一周没见,他怎么成这样了?】
  【天呐,真的是侯元凯,难怪说病来如山倒,他完全是变了一个人。】
  【我感觉他的大限已经到了。】
  侯元凯的嘴吧蠕动了几下,艰难地开口道,“程医生?,我来找您诊脉了。”
  程十鸢看了他的面色,直接问,
  “这几天瞎吃了什么药?”
  陪着侯元凯一道来的一个年轻男人说,
  “上一周侯导从您这边回去,第?二天身体?情况急转直下,直接卧床不起?了,侯导想起?您说过,可以喝半夏泻心汤,于是就让我去药店开回来煎给?他喝了,第?一天喝下去精神状态有好转,可是从第?二天下午开始,就突然呕吐拉肚子,情况越来越严重。”
  要不是怕一巴掌把侯元凯抽死,程十鸢真的气到想给?他两下,
  “我明明之前就告诉过你,千万别瞎折腾,尤其别乱吃东西,好好修养,你是听不进去一点啊你。”
  侯元凯把头枕在轮椅靠背上,气若游丝,
  “程医生?,半夏,半夏泻心汤是你说可以吃的。”
  他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背出了那天程十鸢给?他诊脉时说的话?,“湿浊蕴热,阻于中焦,半夏泻心汤主之。”
  侯元凯内娱文艺片导演第?一人的称号不是白来的,他对文字、语言都十分敏感,几乎能做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他虽然不懂中医,但程十鸢当时说的话?,他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程十鸢都给?他整无语了,
  “你们导演记剧本只记前半句啊?我说半夏泻心汤主之,但根据你的情况还需要加减辩证用药,后面半句被你吃了啊?半夏泻心汤里的黄岑黄连是苦寒之药,以你现在身体?虚成这样,还连喝几天,没把你当场送走就算是命大了。”
  侯元凯听到这里,却突然勉力?笑了一下,然后又拉风箱似的喘了起?来。
  喘了半天,侯元凯问,
  “那程医生?,我是不是没有救了?西医说我没救了,病危通知书下了5次,我不甘心,我想亲自来问问你。”
  程十鸢把脸别开,没说话?。
  侯元凯了然,他好像突然很冷,他伸出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的手,缓慢地将身上的毛毯裹紧,把下巴也?一起?埋进毯子里,此时的他看起?来好像是缩小了似的,只剩下小小瘦瘦的一把陷在轮椅里。
  “因果报应是真的存在的。”
  侯元凯自言自语地说,
  “我自诩不是什么好人,能爬到我这个位置,圈子里的潜规则几乎都碰了一遍,害过不少人。最对不起?的人还是穆之,她被我害得最惨。她本来挺好的,人长得漂亮,又有演技,听说她后来还去夜市摆过地摊,还...总之,是我害了她。”
  他自顾说了一会儿他和穆之的事,中途因为太?虚弱好几次停下来。
  怎么说都是将死之人,大家也?没打断他,就由着他断断续续地絮叨了半天。
  终于说完了穆之,侯元凯话?锋一转,那双突出眼眶的眼球定定地盯着郭序然,问,
  “你是郭序然吧?”
  郭序然光是看到他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快要吓死了,看到他突然和自己说话?,差点没吓得当场晕倒。
  侯元凯露出一个他自以为慈爱,其实很渗人的笑容,
  “你不要怕,我是你张阿姨,就是张雅懿阿姨的校友,她和我太?太?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以前都是北影的学生?。小然,你知道北影吗?是很厉害的学校。”
  乍然听到张雅懿的名字,恐惧如潮水般涌上郭序然的心头,他小小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侯元凯安慰道,
  “你不要怕,我不是要找你麻烦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因为你的一句话?,张雅懿她快要活不下去了,她差点就像我这样,死了。”
  “死了”这两个字,侯元凯说得很轻,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但这个死字,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捶打在郭序然的心头,让他小小的内心茫然无措又恐惧。
  郭序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死亡,这种直观的冲击,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颤栗起?来。
  侯元凯鼓励道,
  “小然,你能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当时的真相?张雅懿她当时到底有没有摸过你?”
  郭序然捏着拳头,上下牙磕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嘚嘚声。
  他勉强点了点头,小脸煞白,浑身像是筛糠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
  郭序然这会儿就像是一根绷到极致的弦,再有多?一点的压力?,他这根弦必断无疑。
  程十鸢示意侯元凯不要再问了,她转身进了房间,不一会儿,拿着针盒出来。
  取了两根银针,同时下郭序然的【神胆穴】、【神门穴】,和【三阴交】。
  银针下去后,程十鸢抚了抚他的后背,手指在他的耳廓上轻柔地按摩,人的肾气通耳,在受到惊吓的时候按摩耳廓,能够让他快速镇定。
  郭序然很快镇定下来,心里的恐惧平复一些后,他才主动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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