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听着前头马车离去的声音,柳依依可怜兮兮道:“奶奶,姐姐不肯带我们去,怎么办啊?”
  “傻丫头,她都已经去了,咱们跟在她后头进去,有谁会过问。”
  余氏搂着她的肩膀安抚,“走,去了贺家,奶奶一定把你的事给办妥。”
  ——
  贺家的宅子简朴别致,院里没有过多复杂的装饰,装点的山石花树都修剪的一丝不苟。
  廊下偶尔见几幅垂挂的字画,不像名家之作,更像是贺家人所以写来消遣的玩意儿,虽观赏的美感不足,但胜在墨香浓厚,为院子更增添了些书香气。
  今日来参加寿宴的人不少,多是贺家的亲朋,有吟诗作对的读书人,有颇有名望的为官之人,还有些贺家夫人曾在闺阁时的朋友,也带了她们的子女前来。
  在许多人中,柳云溪的身份并不显赫,她性子也不尖锐,从人群中走过只和善的点头示意,并不与人攀谈。
  走到了个人少的地方,还没找地方坐下,就见小小的花厅上独自坐着一个紫衣少女。
  “云溪!”宋妤惊喜地喊她。
  柳云溪轻笑着走过去,好奇问:“你怎么独自在这坐着,不去找贺延?”
  宋妤摆摆手,“他正和他那群秀才朋友捻酸诗呢,我听不得那些怪文章,跑来这儿躲清闲。”
  贺家人并不喜欢养花,院子里多见松竹翠柏,花厅也建的小小的,只摆着几盆秋日盛开的菊花。
  宋妤打量着她和采晴,疑惑,“怎么只见你俩,不见那位张公子?”
  柳云溪坐下,随口道:“早上见他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你也不问问。”宋妤嗔怪道。
  “有什么好问的,若有事,他自然会告诉我,不说不就是没事,或者是不必我知道吧。”柳云溪随意说着,也如此告诉自己。
  她与沈玉衡算是心意相通了,但彼此之间也还藏着些不能轻易告知的秘密。
  即使他没有开口,自己也能偶尔察觉到,他心里积压着很多苦闷,所以会有很多眼泪,会很不安。
  若她主动问,大概玉衡会向她透露一些,自揭伤疤。
  可是,心里的伤口无论大小,都得是自己想去治愈填补才能有好转的机会,仅凭她一个人的意愿是不够的。
  少女的表情略显落寞,宋妤在旁边看着,感觉是自己提了个不太好的话头,就想着赶紧转开话题。
  恰巧,余光瞥见花厅旁的小路上走过去两个人。
  宋妤睁大了眼睛,抓住柳云溪的手晃了晃,“哎呀,她们两个怎么来了,贺延明明跟我说只给你下了帖子啊。”
  循着方向看过去,隐约瞧见是柳依依扶着余氏走了过去。
  柳云溪移开视线,苦恼道:“她们厚着脸皮跟过来的,我不想当街赶人,只能随她们去了。”
  “都已经跟贺延撇清关系了,怎么还有脸过来的。”宋妤义愤填膺,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走,过去看看她们要干什么。”
  两人一起偷偷跟过去。
  后院里少见客人,后厅的门开着,隐约传出几声对话。
  贺夫人坐在厅上,似笑非笑,“老夫人,这件事不是我不肯,当初是你家孙女自己推了我家贺延的,现在又来求什么呢。”
  头发花白的余氏坐在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她旁边坐着的,便是柳依依。
  祖孙两人一个穿的富贵雍华,一个清瘦柔弱,若不是同坐着,真容易被人误会成是哪家的老夫人和她的贴身丫鬟。
  余氏赔笑道:“世事无常,小孩子一时闹脾气说些气话,当不得真的。”
  “都已经十六七岁了,哪欢迎加入七恶裙以污二二期无把以,追锦江连载文肉文里还是小孩子。”
  贺夫人着一身藏青色,发间簪一只清淡的竹簪,高傲内秀,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当家主母的从容优雅。
  她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才又随意说:“原本两家也没提亲过礼数,本就毫无关系,如今老夫人特意找上来说什么娶不娶嫁不嫁的,别叫人听了笑话。”
  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余氏即便听懂了,也还是嘴硬着说。
  “当时既然商量过提亲的事,那便是孩子们心里有份情意在,如今男未婚女未嫁,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
  “哈哈哈。”贺夫人笑出声,“瞧瞧,老夫人说话真有意思。”
  早听说柳家这位老太太牙尖嘴利,年轻的时候就是靠死缠烂打嫁给了当时刚刚发迹的柳家老太爷,一辈子享不尽荣华富贵,是半点苦没有吃过。
  老太爷没了后,老太太就住在柳大老爷府上,日日挑剔自己的儿媳妇,儿媳妇病逝,又处处挑孙女的不是,真真是个被惯坏的老太太。
  只在他们自己家里闹腾也就罢了,如今不知天高地厚,竟跑到他们贺家来,要做她儿子的主。
  贺夫人不再正眼瞧她,打眼看向一言不发的柳依依。
  “依依,一直都是你奶奶替你说,你就没什么想说的话吗?”
  闻言,柳依依缓缓抬头,声音悲苦道:“当初是依依不愿意误了贺延哥哥读书,才忍痛提了分开,不曾想只几个月不见,便相思成疾……”
  “你住口。”贺夫人低吼一声,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
  “这满扬州谁不知道你七夕夜落水被一屠户所救的事,名声毁了,没有人家敢要了,才回来找我家延儿,姑娘小小年纪,心机够深啊。”
  一怒之下,撕破了脸。
  柳依依又垂下头去,小声啜泣着,眼角都快湿了。
  她以为一切很简单,只要见到沈晏,和他成婚,这辈子就会是一片坦途。
  可沈晏根本没有在扬州出现,她想去京城找他,可没有足够的钱置办马车,独自上京又太危险……
  若是一直都等不到晏郎,那她这辈子不就完了吗。
  考虑了几个月,还是嫁给贺延最稳妥。至少贺延是真心喜欢她,贺家的家世也够好,比起那个粗鄙的屠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女儿家的年岁比金子珍贵,如今她已经十七,若拖到十八,能挑的好,人家就更少了。
  她才不像柳云溪那么蠢,明明有个首富的儿子可以选,却不早些答应人家,等哪天张公子玩腻了,走人了,柳云溪才要知道后悔。
  心里想的再多,面上也是一副清纯无辜的小白花面孔,被贺夫人说教了也不还嘴,可可怜怜的低着头。
  余氏见状,收起了讨好的笑脸,严肃道,“贺夫人若是这么说,我们也不好跟您辩驳,只求让贺公子来见一见,不然我孙女忧思心痛,万一出点意外,你们家也不好交代吧。”
  闻言,贺夫人顿时黑了脸。
  “老夫人真是让晚辈大开眼界,我本以为这孩子是天性如此,没想到是青出于蓝啊。”
  余氏气定神闲,“我们人就在这儿,外头的宴席也快要开了,咱们是私下解决还是闹得不好收场,就等贺夫人一句话。”
  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你们!”贺夫人怒而拍桌,指着二人气道,“我家三代进士,竟会被你们这样的无耻小人缠上。”
  外头廊下,偷偷躲在窗边偷听的二人一丝大气都不敢喘。
  宋妤啧啧称奇,伏在柳云溪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早知道你奶奶人品不行,没想到竟然这么阴毒。”
  “我也没想到。”柳云溪心寒不已。
  无论是真闹开,还是贺家忍气吞声,今天这一场闹剧都对柳家有害无益。
  奶奶平日里总把“柳家的名声”挂在嘴上来约束她,如今却把整个柳家都丢到脑后,只为了帮柳依依攀上高枝。
  市井泼妇一般。
  宋妤担心道:“怎么办啊,他们不会真的要在宴席上闹起来吧。”
  事情闹大了,不单贺柳两家的名声不保,甚至贺延日后考功名也会为此所累。
  “采晴。”柳云溪小声吩咐,“去叫箬竹和墨影来。”
  采晴悄悄退出去。
  过了一会儿,厅上又响起老太太得意洋洋的声音。
  “怎么样啊,贺夫人想好了没,到底要不要贺公子来见。”
  嘴上只说是要贺延来见,真要过来了,只要柳依依不知羞耻的贴上去,哭喊两句情深意重的话,贺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贺夫人是见过世面的,对付这种小人,退一步便是退百步。
  她站起身来,毫不妥协,“你们做梦,我绝不会让你们毁了我儿的名声,大不了今日的宴席不办了。”
  正要吩咐下人去遣散客人,一旁的老太太给柳依依使了个眼色。
  原本低声抽泣的柳依依也跟着站起来,声音渐渐放大,眼泪越哭越凶。
  “贺伯母,我只是想见一见贺公子而已,我们之间那么久的情分,怎么就不能见一面呢……”
  像只被拆散的苦命鸳鸯,一边哭着一边往外跑,生怕外头人看不见她的可怜。
  贺夫人大喊:“快拦住她!”
  可人已经跑到了门前。
  就在这时,门外走来一人,柳依依只顾着低头委屈,没注意到突然出现的人,整个人都撞在她身上。
  身子踉跄着往后一步,抬起头来,来人竟然是柳云溪!
  柳依依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就被重重落下的一巴掌给打懵了。
  柳云溪走进门来,身后的门关上。
  她冷冷地盯着柳依依,“原来你偷偷跟在我后头过来,是存了这么个心思。”
  一看到她,柳依依心里有些怕。
  可想着前世这人死在了自己手里,那点惧怕又很快消散了,鼓足了气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啪!”
  柳云溪又给了她一巴掌。
  厅上无人说话,只听得到清脆的耳光声。
  柳云溪怒目而视,看看她,又看看老太太,“若不是我撞见,还不知你和余氏如何在外败坏我柳家的名声。”
  被自己的孙女当着外人面拆台,余氏不自然的斜过眼去,只当什么都听不见。
  柳云溪往前走了两步,逼的柳依依步步后退。
  身后的门悄悄开了个缝,挤进两个人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柳云溪低声吩咐:“把她们捆了,送回去。”
  两人立刻上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里扯出绳子,将柳依依和余氏捆了起来,不等她们张口鬼哭狼嚎,只往后颈上那么一砸,人就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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