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赵承延撩起纱帐走入进去,说道:“怎么躲这儿来了?”
崔文熙冷哼一声,娇嗔道:“托四郎的福,外头处处都在说我崔氏不识好歹,光那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
赵承延抿嘴笑,自顾坐到美人榻前,暧昧地伸手捉住了她的脚踝,“可算替我说了句公道话,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这话崔文熙不爱听,拿扇柄戳他,“你大老远给我戴了顶绿帽子回来,合着不是欺负我?”
赵承延任由她戳,把她当成小孩儿哄,“你若生气了,怎么着都行,只要不提和离,我皆纵着你。”
崔文熙被气笑了,嫌弃道:“说得我崔氏像离不了男人似的。”
赵承延指着外头,“你自个儿听听,公道自在人心,若这事错在我,她们岂不得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崔文熙没有答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这也许就是时代赋予女人的悲哀。
哪怕她与那些女郎同为女性,遗憾的是她们无法与她共鸣,也无法理解她内心的渴求。
亦或许,她们都要比她更通透聪明一些,知道什么时候低头去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路走,毕竟对于大多数女郎来说,能稳坐主母位置就已经算成功了。
这是时代的局限造就了她们的眼界。
而她崔文熙,便是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异类。
无法与赵承延说清楚,她索性懒得搭理了。
也在这时,家奴来报,说曹老太君进府来了。
曹老太君近八十的人,身子骨却硬朗,是庆王的婶婶。
皇族宗亲上头跟武帝那一辈的长辈就只有曹老太君还活着,今儿老太君来凑热闹,他们这些小辈儿的自然要去作陪。
崔文熙下榻穿绣鞋,芳凌进屋替她整理衣冠。
赵承延站在一旁看自己的女人,不得不承认她当真当得起京中贵女的典范,明明不是拔尖儿的美貌,却处处妥帖,□□质仪态就能碾压下不少女郎,就是脾性傲了些。
整理妥当后,见他盯着自己瞧,崔文熙没好气问:“你瞧什么?”
赵承延不羁道:“自个儿的女人,怎么就不能瞧了?”
崔文熙故意恶心他道:“什么时候我得去别院瞧瞧四郎养的小妮子,到底是何种姿色勾得你不惜与我闹翻也要带她回京来。”
此话一出,赵承延皱眉道:“一个乡野女罢了,你同她计较作甚?”
崔文熙笑了起来,娇媚道:“啧啧,害怕我去找茬让她日子不好过了?”
赵承延警惕道:“我们元娘娇贵着呢,岂可与那等粗人相提并论。”
崔文熙冷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口口声声同我说去母留子,乡野粗婢,私下里不知护成什么样了。”
赵承延笑着讨好,“元娘这是吃醋了?”
崔文熙哼了一声,看着他那张讨好的脸,脑中冷不防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或许她可以在雁兰身上使手段,看她有没有上进心。
如果那女郎想入庆王府谋前程,必然得过她崔氏这关。
这是一条另辟蹊径的和离路。
只要雁兰有上进心,那她崔文熙完全可以把她当成助攻,利用她从中作梗拆散自己与庆王之间的婚姻,迫使庆王选择和离。
想到这里,崔文熙心中愉悦,不由得唇角微弯,觉得她简直是个小聪明。
察觉到她在笑,赵承延好奇问:“元娘在笑什么?”
崔文熙愉悦地掐了一把他的脸儿,美滋滋道:“不告诉你。”
赵承延扶着她的腰身出去,崔文熙偷偷地瞄一眼身边的男人,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起先她思维局限,总是苦恼他不放手,现在看来她得把心思放到别院才对。
那雁兰才进京就知道挑起他们夫妻内耗,可见是个有手腕的人,这样的人就该好好利用起来才对。
夫妻抵达玉琼园,里头已经聚集了不少宗族亲眷。
曹老太君坐在太师椅上,穿了一身体面的黛蓝衣袍,慈眉善目的脸上写满了高兴。
老人家性格好,颇讨人喜欢,耳不聋眼不花,笑着接受小辈们的问安。
在赵玥行礼时,她朝他招手,他规规矩矩走上前。
曹老太君拉过他的手,用长辈关爱小辈的语气暗搓搓问道:“今日这春日宴来了不少小娘子,二郎觉着你长姐可把宴请办得好?”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赵玥也笑道:“叔祖母,你平日也得多出来同我们这些小辈的热闹热闹,这样才越活越年轻。”
曹老太君被哄开心了,摸自己的脸臭美道:“我才十八呢!”
众人再次被她逗乐了。
看到庆王夫妇过来问安时,赵玥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到赵承延的手上,那只手揽住了崔文熙的腰身。
那个举动是充满着占有欲的。
赵玥唤了一声四皇叔,夫妻二人上前向曹老太君行礼,老人家看向崔文熙,说道:“老四家的过来。”
崔文熙笑着走上前,赵玥退后让了些。
曹老太君同崔文熙小声道:“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好好的日子闹什么和离,短短数十载一眨眼就过去了。”
崔文熙道了声是。
一旁的赵玥不爱听这话,忍不住凑到曹老太君耳边调侃道:“叔祖母,你可莫要跟我阿娘一样八卦碎嘴,今儿春日宴大家都高兴,咱们说点高兴的。”
曹老太君愣了愣,反应慢了半晌才道:“对对对,咱们说点高兴的。”顿了顿,“二郎可有瞧上哪家的闺女,叔祖母替你做媒。”
赵玥:“……”
崔文熙也看向他。
那家伙被两双眼睛好奇盯着,少许绯色不自然地爬到了耳根子上,一点点地蔓延到白净的脸庞上,添了几分艳色。
第16章 祸包
见他羞窘的模样,曹老太君兴致勃勃道:“哎哟,还脸红了,心里头多半藏了人,赶紧跟叔祖母说说,瞧上哪家的闺女了?”
赵玥不自在道:“叔祖母莫要瞎猜,没有的事。”
曹老太君不信,用过来人的语气道:“还不好意思了呢,你堂堂太子,若是相中哪家的闺女,还怕她不应?”
赵玥:“……”
曹老太君似想起了什么,忽地拍大腿,一本正经道:“可莫要学你祖父那混子,把侄儿家的媳妇抢进宫当小老婆,不干人事。”
赵玥默默地捂脸。
一旁的永宁长公主赵如意发话道:“我的好婶婶,你这是老糊涂了,提以前的陈年旧事作甚?”
曹老太君:“我这是提醒侄孙儿莫要学你爹无视伦理纲常,什么荒唐事都干。”
永宁长公主无语。
曹老太君看向赵玥道:“二郎啊,你祖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当年咱们大梁全靠他东征西讨方才有今日的国泰民安,就是那家伙一辈子像个老流氓,尽干些荒唐事,你打小由他教养,很有一番出息,以后可千万别把他的荒唐学了去。”
赵玥点头道:“叔祖母训导得是,侄孙都记下了。”
永宁不想听她揭武帝的短,岔开话题道:“听说平阳安排了婶婶最爱听的《琵琶记》,你老人家等会儿可千万别错过了。”
这个话题果然引起了曹老太君的兴致。
永宁连忙跟赵玥使眼色,他悄悄溜开了,怕老人家又缠着问东问西。
赵家皇族宗亲有好几房人,且人丁兴旺,聚到一起委实不少。
人们凑在一块儿唠家常。
先前曹老太君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曾令马皇后担忧过,因为武帝生平干的事真的一言难尽,赵玥小时候又放在他手里教养,就怕上梁不正下梁歪。
要说武帝原本是没有资格登上帝位的,当时惠文帝只生了三个女儿,没有男丁延续香火,于是在朝臣的提议下从赵家的另一房里精挑细选,相中了武帝,将其过继到惠文帝膝下抚育成人。
武帝性情狂妄不羁,且好战,又天资聪敏,登上帝位后东征西讨收回不少失地,可谓战功显赫。
他一生中经历过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行事果决,雷厉风行。
这样一个好战不羁的人,你自然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他,所以他才能干出抢侄媳妇进宫做小老婆的事。
不仅如此,他还能突破世俗眼光娶燕氏母子进宫,把当年的拖油瓶庆王改国姓赵,并屏弃血脉偏见,抬为亲王。
一个没有皇室血脉的外姓人,却有资格入皇室玉牒进族谱,此举可谓少之又少。
更有甚者,发现自己的两个儿子阻拦了他相中的继承人后,立马不留情面镇杀,手段极其辛辣残忍。
赵玥养在这样一个杀伐果断的祖父下,多少都会沾染上他的一些习性,所幸有陈平约束引导,要不然马皇后估计连觉都睡不着。
万幸的是目前看来赵玥并未长歪,至少表面上没长歪,至于骨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方才曹老太君的敲打也并非糊涂,就怕他跟他祖父一样是个狂人,无视伦理纲常。
这样的人是极其可怕的,更何况还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
庆幸的是目前赵玥还比较要脸,没把叔叔家的老婆抢进东宫当媳妇儿,要不然他爹铁定得被气死,连太上皇都不用做了。
一众人在玉琼园里热络笑谈,赵玥平时就不爱凑热闹,退到游廊那边躲清净,只不过目光偶尔会往某一处瞟。
那些妇人们扎堆凑在一起闲聊,个个花枝招展,摇着团扇笑意盈盈。
他的耳朵忒厉害,隐隐听到自家姑母约崔氏打叶子牌。
偷偷收回视线,赵玥心中又有些起伏不定,他曾让人暗暗查过兴安坊别院的情形。
若是一般女子,受到这等屈辱必定憔悴又心焦,偏偏崔氏一点都看不出沮丧情绪,整个人仿佛镀了金刚罩似的,百毒不侵。
上回她进宫来受自家老娘规劝,当时落落大方,不曾诉苦展露委屈,从头到尾都体体面面。
今日也是如此。
要知道当年她与庆王的婚嫁轰动一时,如今传出闹和离,自然少不了被非议,今儿春日宴就有不少妇人在背地里议论,他亦是知晓的。
想到这里,赵玥又鬼使神差地偷瞄了一眼那女郎,有些吃不准她跟庆王之间到底是何心思,毕竟像她那样的情形,和离确实是下下策。
就在他一门心思暗暗揣摩时,仆人前来通报,说宴席已经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