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节

  当然,聂峋也是如此,只扫过来看一眼, 便‘自然’地移开视线。
  只不过没人知道,他心底里克制地快要发疯。
  刚刚那一眼, 两人目光短暂相接, 而后极其默契地同时移开, 一股很奇特的微妙在心尖尖划过……
  天知道,聂峋有多想当着众人的面, 大大方方站在他身前,护着她。
  尤其是在看到平昌伯夫妇的时候,这种情绪更是达到顶峰。
  她不便的, 他都可以完完全全给她挡住, 绝不让任何人与她为难。
  一想到平昌伯夫妇又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不开心——哪怕他们夫妇二人早就诚心知错,阿棠也不想见到他们,聂峋眸色就越发冰冷。
  尤其是是看向御王妃时, 冷的像三九天的寒冰——单独给阿棠下帖子, 还另外邀请了平昌伯夫妇, 摆明了给阿棠找不痛快。
  只不过他打从回京就一直这样冷冰冰的, 也没人瞧的出他对御王妃憎恶至极。
  在聂峋冷冷瞥了御王妃一眼的同时,御王妃也在细心留意着聂峋和穆昭朝的举动——她要确定, 是不是真的生疏, 这关乎到她后面要怎么对待这个庶子。
  以及, 这个庶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有没有盘算着什么。
  温青茵瞧着几乎同阿棠没有交流的聂峋,心里很是惊讶,还有一点为阿棠不值——就算是身份变了,但也没有必要这么生分罢?
  压根就把阿棠当陌生人一样,这让满京城怎么看阿棠啊?
  而且,阿棠之前对他那么好,出征前,还特意预备了那么多衣物和用品,现在居然就这样翻脸不认人了?
  瞧着聂峋冷冰冰的一张脸,温青茵嘴唇不自觉抿起,就连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虽然心里觉得她认识的聂峋从来都是把阿棠放在首位,绝不是这样的人,可现在事实就在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眉头皱着皱着,温青茵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聂峋是不是不得已啊?
  打从上次袁家表哥的事后,温家,尤其是温若滨就意识到,他们怕是把妹妹保护得太好了,导致她以为接触的人都是好的,这世间都是明亮温暖的,压根不知道这个世道,多的是腌臜见不得光的事情,是以,之后,温家便对她增加了人性和人心的教育。
  现在的温青茵,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单纯。
  一个就算变化再大,也不可能去做明显对自己很不利的事——一回京就同阿棠疏离,明显就对他很不利。
  若是糊涂鬼就算了,可聂峋那么聪明,又是个将才,如今更是被民间自发奉为战神,不可能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清楚。
  再看阿棠,面色平静,今日还拖着病躯前来参加四公子的接风宴,平静得也有些不太对劲。
  若是不得已……温青茵看了看聂峋,又看了看阿棠,想到哥哥和嫂子在家跟她说的御王府人员复杂,关系也复杂,让她时刻谨慎,她突然就顿悟了——阿岭是在保护阿棠对不对?
  因为御王府太复杂,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但阿岭知道,不想让阿棠牵扯进来,所以故意同她疏离,让人都以为他是个薄恩寡义的人?
  想通了这一层,温青茵激动的同时,还有些担心阿棠——阿棠知不知道啊?若是不知道,被阿岭这么冷待,心里肯定会很难过罢?
  毕竟,之前她那么全心相待的人,一朝飞龙在天,就忘了恩
  义,换做谁一时间都不好接受的罢?
  前几日,阿棠病了,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罢?
  这么一想,温青茵就更心疼她了。
  病还没好,还是过来出席了宴席,刚刚在门口,还被她一直都不想见的父母过来打扰,阿棠这会儿心里肯定难过极了。
  这么想着,温青茵轻轻抓住她的手握了握。
  穆昭朝正在心里回忆着刚刚看过去的那一眼——他穿紫色也很好看。
  战场的沉淀,让他通身都带着一股沉稳肃杀之气,绛紫色的锦服不仅勾勒出他颀长劲瘦的身形,举手投足更添了几分贵气,再加上他清隽的眉眼,整个人好看地让人移不开眼。
  穆昭朝已经听到不少贵女在小声夸赞阿岭了。
  无论出身,还是自身,还是现在的名望,完全就是往众贵女的心坎上长,再加上他悲惨的经历,就更让人仰慕倾心了。
  穆昭朝觉得,大多数女孩子对美强惨这样的人设都不太有抵抗力——比如她。
  当然,她并不是因为他是美强惨,只是说这样的人设,更招人。
  ……回头多给他做几套紫色衣衫。
  算了,还是各种颜色都做一些,都试穿一下,看看他穿哪些颜色更好看——要不然天天穿紫色也挺乏味的。
  正在心里盘算着,就感觉到了温青茵突然朝她身边凑近了些,还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穆昭朝疑惑抬头,就见温青茵正心疼的看着自己。
  只一眼,穆昭朝便看懂了温青茵眼里的意思——她是心疼她被聂峋疏离。
  人多眼杂,穆昭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冲她笑笑:“没事,这几日在庄子上静养着,药也一直吃着,都已经好多了。”
  到底也是关系最亲近的好友,温青茵一下就听明白了,只是见阿棠如此,她更心疼了。
  “嗯,”她不好表现出来,也只能跟阿棠一样,冲她笑笑:“应该很快就能好了,不要担心。”
  周遭有人听到穆昭朝和温青茵的对话,也关切地问起穆昭朝的身体,再听到已经好转了时,又追问庄子什么时候开放,被穆昭朝打哈哈敷衍了过去——她短时间内,没有开放庄子的打算。
  “……开放怕是还有些困难,”穆昭朝也知道众人的心思,只笑着道:“不过庄子上的果蔬,会照常供应。”
  虽然遗憾庄子不开放,但能有好吃的蔬果吃,也是好的。
  于是众人又纷纷让穆昭朝好好保养,养好了身子,早日开放云云。
  众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御王爷说完了话,作为名正言顺的女主人的御王妃,也走到了众人面前说着欢迎的话。
  毕竟是御王妃重掌御王府内宅大权后,第一次正式露面,听到她的声音,所有人都把目光和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
  就连穆昭朝也抬头朝她看过去。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御王妃。
  比她想象中还要慈眉善目。
  也不知是常年礼佛的缘故,还是她装的太好,这幅面容,真的很亲近,很有佛性,让人瞧着就生不出距离感来。
  就在穆昭朝诧异,如此慈眉善目的人,却也能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时,御王妃恰好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刻,穆昭朝明确地感知到了不适,心跳也在这一瞬间加快——青天白日,温暖明媚的,她后背竟有些发寒。
  就在她神经紧绷时,御王妃突然冲她笑了笑。
  穆昭朝:“……”
  她怔了一瞬,而后朝御王妃行了个礼。
  不管怎样,御王妃到底是王妃之尊,在人前,她不能失了礼。
  更别说,今日的接风宴摆明了有猫腻,她就更谨慎了。
  御王妃笑吟吟看着穆昭朝规规矩矩行了礼起身,面色是有些苍白,瘦削的肩膀瞧着确实身子不大好,一时半会儿倒是瞧不出她同自己那个庶子的关系来。
  不过也不急,今儿时间还多得很。
  她收回视线,继续说着场面话。
  说完,便让人入座用茶点。
  转身的时候,她朝儿子那边看了一眼,见儿子面色无异,御王妃便知晓刚刚,她在朝穆昭朝看过去时,聂峋并无任何反应。
  真的就此生疏了?
  御王妃不动声色入了座,端起茶喝了两口,再放下时,在心里冷笑了声。
  聂家专出忘恩负义之辈,还尽是些风.流.情种,她怎么就不信那个庶子能在面对穆昭朝那样的美色之前,把持得住。
  忘恩负义她信,生疏她可不信。
  她只是想不明白,聂峋装做生疏是想做什么?
  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能知道了。
  ——总之这王府里,不能再有什么是她掌控不了的事!
  想到这里,御王妃慈和的双目扫过自己左手小拇指——包裹得很严实,外人瞧不出是缺了跟手指,只以为她是受了伤。
  这件事是第一件。
  她定然要查清楚。
  最好与那个庶子无关,否则……
  她撩起眼皮,朝穆昭朝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她正在同温老夫人说着话,倒是一张漂亮至极的脸蛋。
  想到什么,御王妃突然勾了勾,慈和的眼底笑意也越发浓郁。
  她却不知,她此时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细微变化,都落在聂峋眼中。
  更不知道,此时此刻,聂峋心中翻腾的杀意有多汹涌。
  御王妃瞧着慈和,内心里最是孤傲清高,这才多会儿功夫,已经朝阿棠那边看了两眼,果然是在打阿棠的主意。
  “今日这果子还都是穆大小姐庄子上送来的,”御王妃喝了两口茶,放下水杯,笑着对众人道:“味道确实不一般,倒是我平日里甚少关心这些,到了今儿才知道还有这样的果子,说起来也是平昌伯夫人有福气。”
  说着便让人去请伯夫人过来说话。
  有家山庄的果蔬稀罕且难得,满京城谁不知道,堂堂王妃之尊倒不好为着口吃的同小辈说什么,跟家里的长辈夸一夸,倒是人之常情,既体面,又有爱护小辈之意。
  林月婵很快便到了这边。
  先是跟御王妃见了礼,御王妃则笑呵呵地对汝南王妃说道:“说起来,月蝉当年出嫁的时候,我还过去观过礼呢。”
  汝南王妃也记得当年的事,两人笑呵呵说着当年的事,还有其他夫人应和着,气氛倒也融洽。
  今日是个大喜日子,林月婵便也捡着当年的事说了一些活跃气氛——御王妃多年不露面,自然不能说近些年的事,说往事既念旧,又能拉近关系,还不容易出错。
  “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御王妃回忆了一会儿过去,轻轻笑着道:“我记得当年月婵都还是个小姑娘,转眼孩子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岁月不饶人呐……”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御王妃这话一出,很快就反应过来御王妃怕是想要给平昌伯府做媒。
  也是,平昌伯府的一双儿女,也都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且不说穆大少爷人品卓然,就是之前备受诟病的穆大小姐,如今也出落得越□□亮大方,还有个那样的庄子,确实是个很好的议亲对象。
  就是不知道御王妃是想给穆大少爷做媒,还是想给穆大小姐做媒。
  当然这本就是好事,只是在场有两人,脸色却是大变。
  林月婵完全没想到御王妃会在今日突然提及这事,别说昭朝,现在就是初元的婚事,她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插手,御王妃真要提起来,她可是很难应对啊……
  与林月婵的震惊纠结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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