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社交废狗如她,何曾收到过这么多“问候”。
  春早哭笑不得地刷完还在滚动的消息, 选了几条生硬回复。
  又将那张合影偷偷保存下来, 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找童越兴师问罪:是不是你偷拍的?
  童狗仔承认得很快, 毫无疚意:就是我,怎么,不好看吗?
  春早从相册里翻出来,看了又看,坦白:挺好看的。
  童越:还不赶紧设置为锁屏壁纸?不然怎么对得起我的用心良苦!
  春早沉吟:太高调了,被我爸妈看到不太好吧。
  童越恨铁不成钢:姐,放肆起来, 摇摆起来,高考已经结束了!还管他们干嘛!
  春早:……
  童越似是想起什么:你怎么还来找我聊天?
  春早蹙眉:干嘛, 毕业了你就要跟我绝交啊?
  童越:不是,跟你男朋友聊啊。
  男朋友……
  春早盯着这三个字眼喜不自禁, 眼快弯成闪熠熠的缝儿。
  原也,算她的“男朋友”了吗?
  她也可以,无所顾忌地成为他的“女朋友”了吗?
  春早嘴硬:我才不像有些人那么色心当前。
  童越冤屈:是吧, 我也才不像有些人, 假模假样苦别一年骗取我同情心, 高考后立马破镜重圆陷入热恋, 我还在这追夫火葬场。
  盯着她最后五个字,春早笑倒在床上。
  再打趣童越几句,对方直接对她置之不理,估计又去苦追前男友了。
  春早去冰箱里取了盒酸奶,关拢房门,坐回桌边,开盖舔干净,又关心原也情况:回家了吗?
  原也说:回了。
  她不甚相信,怕他还在外边孤单游晃,避免自己担忧才这么讲:真的么?
  原也:真的。
  春早再三确认:真的真的?
  结果聊天界面倏而暗下去,对方已发来视频邀请。
  春早呆住,心率随之紊乱起来,她侧头看看房门,又盯住屏幕下方一左一右的红绿按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高考结束,压缩的时间骤然松散,她也跟着闲逸。头发不着急吹,还湿漉漉的挂在肩上,穿着的睡衣还是姐姐闲置下来的宽松大t恤,整个人肯定邋遢乱糟。
  但发起状态始终不见消停,即使她迟迟不应,对方也一副势必要看到她的架势。
  春早捏了捏手指,在桌上抽出纸巾,对折,挡在前置摄像头前。
  才抚抚胸脯,按下那个同意选项。
  接通了。
  春早脸一瞬间热得要炸开。
  男生几乎无可挑剔的脸就这样显现在屏幕里。她听童越说过,人脸在视频时都会镜像翻转,会降低颜值。可原也对称性极好的五官与平日几无分别,甚至因为轻微的磨皮效果帅到更让人不能逼视。
  尤其是,察觉她这边的画面是白色遮挡物。
  他眉心一紧,身体微微一靠,脸一下子怼近几分。
  近到春早心漏一拍,咚咚的,跳得好凶猛。
  “哎,你人呢。”他散漫而清爽的声线飘过来。
  又用深黑的双眼表达困惑和不满。
  春早双手托出持续发烫的脸,轻声:“我刚洗完澡……”
  原也:“怎么了。”
  春早继续:“头发还没吹……”
  原也:“所以?”
  春早清一清喉咙,讲话不自觉发软:“我怕自己不好看。”
  黑色人体工学椅上的少年闻言,仰靠回去,露出一个异常皓白灿烂的笑,还透出几分无奈:“第一次见吗,包袱要不要这么重?”
  春早心头哼声:“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跟人视频诶!”
  “怎么会不好看?”他胳膊又挨回桌边,挠挠眉尾:“纸巾拿开。”
  嗯?
  这个聪明的家伙居然猜到是什么东西在阻碍他视野。
  他又很低地讲出五个字:“有点想你了。”
  说这几个字时,男生没有直视镜头。
  稍稍侧了侧头,耳廓肉眼可见地红起来。因为有全白的无线耳机反衬着,所以更明显。
  春早犹豫了一下,终是拿他没辙。
  她慢慢地,一厘厘地将那个“纸巾屋顶”从镜头前滑开。
  原也千变万化的神态定格住,从gif变回jpg,含笑静候。
  可刚一真正对上彼此的脸,春早就羞耻爆表地望向别处,死捂半张脸。
  然而笑意还是会从眼尾流泻,无处可藏。
  一声笑从声卡溢出来,搔人耳膜。
  春早回过眼,男生正专注地看过来,双臂交叉,靠近了,一眨不眨。
  人体温度的上限是多少。
  春早感觉自己的颅内快开水壶鸣叫。
  她嚷声,故作镇定,故作告诫:“你别一直看着我!”
  原也似很为难,睫毛扑眨:“那我看哪?”
  春早说:“不是只是为了确认你有没有到家吗?”
  “哦,”原也这才想起重点,又或者,这本就不是重点。他举高手机,晃了晃,卧室里的布置墙面一闪而过,又回到他角度偏下的正脸上:“行了吗?”
  春早笑:“行了。”
  虽说没少见过原也这张脸,但此刻浓缩在方寸之间的屏幕,还是有所不同,叫人无所适从。
  她决定结束这种远程模式也羞答答的“面面相觑”:“我挂了。”
  原也:“等一会不好吗?”
  谁的视线,能在这种充盈着专情感的注视里逗留超过五秒。春早胡乱找借口,语无伦次,拿高自己面前开盖的酸奶杯:“我还要吃酸奶,吹头发,很多事要做,很忙的。”
  原也语气随意:“你吃啊。我在这边又影响不到你。”
  春早咬咬唇:“我又不是动物表演。”
  原也似乎因她的措辞哑然了一下,眉目复杂而生动,几秒,他把准头对向自己:“我是。我是动物表演。”
  他咳一声,半抵住鼻头,开始模拟一些四不像的动物声音,末了说:“看我下饭好了。”
  “我长得,”他斟酌着说道:“应该不算太难以下咽吧。”
  春早笑肌发紧:“你少凡尔赛。”
  原也唇线平了些:“说真的。让我多看会儿,就下午看了十分钟。”
  怎么可能知足。
  春早垂下眼帘,深吸气,克服心理障碍,正视他,佯装施舍:“好吧。再给你五分钟欣赏美丽公主的机会。”
  原也低哼一声,懒洋洋接梗:“臣,感激涕零。”
  两人又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好了,吃酸奶吧。”
  “关了视频再吃。”
  “现在吃不行么?”
  “不行,你看着呢。”
  “我看着怎么了。”
  “有点奇怪……好啦,马上五分钟了。我要关了。”
  “不用关,就让我看着。”
  “你变态吧。”
  ……
  —
  挂视频后,跟原也文字聊天到近凌晨一点,春早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入眠。
  分开与备考这一年,她时常在睡着后恶梦魇缠身或平白无故惊起。
  但这个夜晚,梦乡是金色的,有花香味,一觉黑甜到天明。
  可惜生物钟难以在短期内改变,五点钟,她掀开眼皮。无所事事地望了会天花板,春早插上耳机,开音乐,去回顾班级聊天群的记录。
  四点多时,居然还有人在雀跃闲聊,商量着去哪里旅游。更有天不怕地不怕地直接把手游五黑排位的链接甩群里,问要不要通宵摘星。
  而所有任课老师也只在有人估分时插几句嘴,其余时间都温和默许着。
  万籁俱寂。
  春早的心也异常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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