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阮问颖正在梦中帮他分理着奏折,陡然被他唤醒,还有些神思迷茫,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睡着了,连忙正襟坐好,拍拍脸颊使自己清醒。
她颇有些难为情:“糟糕,我怎么睡着了……真是不好意思,世醒哥哥,你的奏折看得怎么样了?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放心,我已经看完了,你没有打扰到我。”杨世醒别过她垂落在颊侧的一缕发丝,“倒是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和你说过,整理好奏折后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吗?不用等我。”
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这些天你朝事繁忙,白日里难得见一回,我就想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没想到我这么没用,居然睡着了。”
又问他:“现下什么时辰了?”
杨世醒回答:“快到二更了。”
一面拉着她起身,“我送你回落霞阁。”
阮问颖点点头,和他一道出了书房。
时值暮夏深夜,含凉殿环水绕池,清凌凌的夜风一吹,便带上了些许凉意。
山黎和淡松正在外候着,见他们出来,分别给他们披上一件织锦外裳,又唤来数名宫侍提灯随侍左右,一行人穿廊过榭地前往落霞阁。
落霞阁里,谷雨和小暑已经布置好一切,正倚案眯着,听见动静后忙忙起身,出室拜见迎接。
这是阮问颖第二次在含凉殿里留宿,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当杨世醒再度屏退侍从、和她独处时,她已经没有多少紧张,甚至还能玩笑地询问一句:“你今晚要继续给我讲故事吗?”
“可以。”他也笑,“你想要听什么故事?”
她道:“我不想听你讲故事,我只想让你早些休息。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明日要上朝,不该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他道:“那好,我们就寝。”
她一愣:“在这里?……你要留在我这儿?”
他悠闲自若地负手在背:“是啊,你之前不是说,愿意给我腾个地方,与我同塌而眠吗?”
阮问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她在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想着她与他已经亲密无间,不知道缠在一张榻上嬉闹了多少回,普普通通地睡一觉根本算不上什么。
然而在真正面临要这么做时,她还是忍不住升起一阵害羞,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颊染红云,想要忸怩以对。
好在她的理智压过了情感,清楚现在已经过了亥时,她不能再同他胡闹,浪费他仅有的休息时辰。
遂强压下心头的羞赧,朱唇轻抿,含出一个亲近中带着羞怯的笑,抬手掩饰地理了理鬓发,垂眸应道:“……好,我们安歇。”
闻言,杨世醒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轻易地答应。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维持着笑微微的神色应了,示意她坐到梳妆台前,伸手替她摘下钗环珠簪,举止温柔亲昵,如同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
直到灯暗烛熄,两人都躺在了一张榻上,他才揽过她有些僵硬的娇躯,埋首于她的颈间,轻声隐秘地调笑。
“好颖颖,你怎么能这么好哄?我说两句就让我留下来了?纵是为我着想,也不该这般不为你自己考虑……你真当我是正人君子?”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往她的衣襟里探去。
阮问颖又惊又羞,低低叫了一声,扭着身子想要躲避他的手掌,没有躲过,被他游移着抚过腰肢,浑身痒得厉害,也难受得厉害,发颤不停。
她开始低哼,本就绵软的声音泛起哭腔,越发显得娇糯,中途还被身旁人堵住唇深深亲吻,最终止于一声克制的娇吟。
杨世醒也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声音。
他轻嘶道:“你怎么咬我?”
阮问颖在看不见的黑暗里瞪他:“谁让你要和我胡闹!”她没有选在他吻她的时候咬他,而是隔着里衣在他肩膀上咬下一口,已经很好了,他应该感到庆幸。
身上人发出一声闷闷的轻笑:“你属猫的吗?这么喜欢咬人?之前也咬过我,现在还咬。”
她没好气道:“我属老虎的。”
“是吗?我竟不知你比我还要大两岁。”他继续轻笑,慢条斯理地回复,慢条斯理地动作,在她耳畔逸出暧昧的热气。
磨得她只好软语求和:“你——你别闹了,快松手……都这会儿了,怎么还不想着休息?明日可还要上早朝呢……”
“不着急……”
……
第179章 才两日你就忍不了了?
翌日, 阮问颖被召去了清宁宫。
在前往清宁宫的途中,她的心里颇有些忐忑不安,想着,莫非是太后觉得她留宿含凉殿的举止太过张狂, 意欲敲打她一二?
出乎意料的, 太后没有对她说什么警醒之语,只是随意地聊些家常, 闲叙一二便罢, 还留她用了一顿午膳, 让她带了一盅汤回去给杨世醒喝。
“你觉得这汤里会有什么门道?”她盯着放在桌案上的食盒询问。
“谁知道。”案边人满不在乎,“不喝就是, 管它什么门道都没用。”
“那怎么成呢?”她不赞同, “好歹也要弄清楚太后的打算,这样才能有备无患。不喝倒是可以, 我在她那里的午膳也没用几口。”
杨世醒听了, 立时道:“你不早说。”扬声吩咐人传膳,同时让山黎把汤带下去, 找吴想旬查明其中成分。
膳食很快端上布齐, 山黎也在没多久后回来禀报,道汤中并无异样,只是普通的滋补汤水,服用无甚禁忌。
杨世醒在听后没有什么神情波动,如常屏退了山黎,倒是阮问颖有些不自在, 讪讪说了声“看来是我们多想了”, 借着低头夹菜的举动以作掩饰。
杨世醒看穿她的心思, 微微一笑, 给她夹了一片鸡汁脆藕,故意道:“看来咱们的两位祖母心有灵犀,都想着在子孙后代的事上帮忙一把。你在她那边也喝了同样的汤么?”
阮问颖险些没被呛到:“没——自然没有。”
纪姑姑虽然在太后的吩咐下给她盛了一碗,她在盛情难之下勉强服用了一口,但仅仅稍稍沾了沾唇,严格来说并不算有。
“你以后少说这些骇人听闻的话。”她红着脸瞪向他道,“别我没被太后吓着,反被你惊了一跳。”
“这些话很骇人听闻吗?”他道,神情似无辜,又似逗趣。
阮问颖不理会他了,默默低头用膳。
杨世醒也不说话,陪在她的旁边,含着无声的微笑凝睇,时不时给她夹一点菜。
就这样过了半晌,她才又开口:“你觉得太后今日这番举止……是什么意思?”
他道:“试探。”
她不解:“试探什么?我们在——在子嗣方面的打算吗?”
他道:“试探你们阮家在这方面的打算,或者说是大长公主在这方面的打算。”
闻言,阮问颖不由得有些气馁,闷闷地拿玉箸戳着碗里的云丝:“又是子嗣……你还没有继承大统呢,他们就把算盘打到了你的孩子身上……何必呢?”
杨世醒慢悠悠道:“正因为我还没有继承大统,他们才要抓紧时机,赶在这之前有所动作,不然就迟了。”
她轻抿着唇:“我就是不明白,她们——她们都已经年过古稀,再争这些还有什么用?安安心心地颐养天年不好吗?”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如此直白露骨的话,心中犹有敬畏,迟疑这番言论是否不宜。
但杨世醒已是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神情镇定自若,仿佛她说的只是寻常闲话:“就怕她们不甘于此。或者,她们正是为了能安心颐养天年,才这么做。”
“为什么?”她追问,“祖母还能说是不放心你,想要用我和你的孩子取而代之。太后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总不能捏着鼻子认下我和你的孩子吧?她对阮家可是深恶痛绝。”
“所以我说她在试探。”杨世醒道,“她想要借此试探清楚你们家在这方面的打算,然后再行谋划。”
“谋划什么?”她追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摊了摊手,“我既没有知晓未来的神通,太后也还没有蠢到把全部计划泄露出来的地步,只能这么走一步看一步。”
她表示怀疑:“你没有一点猜想或是准备吗?”这么束手无策的回答可不像他。
“有是有,不过现在言时过早。”他微微一笑,“暂且让她们去争夺螳螂和黄雀的角儿,我们只做那小儿的弹弓,坐下观之,谋定而后动。”
闻言,阮问颖心中登时一松,也回了他一个亲近的笑容。
果然,万事不萦于心而又处变不惊,时刻怀有对策,才是他平常的模样。
杨世醒接着道:“下回她若再召你去,你可以带上山黎。你的侍女虽然忠心,终究不是宫侍,行走时多有不便,一个不小心惹上什么麻烦就不好了。不如带我的人过去,也好让我放心。”
阮问颖想了想,觉得也是,点头应了下来:“好。”
他又道:“太后既然主动试探,就说明她坐不住了。接下来的这几日,你都留宿在我这,给她添点火。”
阮问颖这回没点头。
她微微敛眸,目光下移至面前的青釉碗碟,露出几分羞赧矜持的神色,道:“这……有些不太好吧?”
“不好什么?”杨世醒含着笑,“你已经在我这里留宿了两回,在旁人眼里想必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还怕再多留几回?”
“你便是从今往后都恪守礼制,不与我见一次面,在旁人心里也还是我的人,说不定还会觉得你是在装模作样、故作清高。你为难什么?”
“话是这么说。”她嘟起唇,“但哪有人在成亲前这么明目张胆地留宿的,更遑论你是皇子……传出去不免让人耻笑,觉得荒唐。”
“那你就是见识少了。”他给她斟了杯酒,也给自己斟了杯,晶莹的酒液如线而下,散发出醇厚的香味。
“这宫里的荒唐事可不少。我的身世暂且不提,前几年杨士福不还闹大了一名宫女的肚子,让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么?”
她道:“他怎能同你相提并论?”
他笑着举起酒盏:“是啊,所以他们荒唐不堪,而我和你不同,乃是心心相印,情之所至,合乎礼义。”
笑意昭朗,犹如琉璃酒盏边缘反衬出来的耀光,明明是在说着这等不能为外人道的事,口吻却通畅明达得仿佛在论诗作词,令人心旌摇曳。
阮问颖看着,终是舒容莞尔,眉眼间化开一片缱绻情意,素手举盏,同他相敬:“好吧,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若再不应,岂非无心之人?我听你的便是。”
“不过我有言在先。”她道,“我在你这里留宿可以,但你不能像昨夜那样对我,你要尊重我的意愿。”
杨世醒似有不解:“可你明明——”
阮问颖打断他的话:“我没有!是你非要闹,我才、我才勉强应了的——”
“你若不闹,我早安安静静地睡了,哪里会和你折腾到那么晚,险些误了晨起……”她红着脸嘀咕。
又重整旗鼓:“总之你就是要答应我,不然我就不留下来。”
未免他到时反悔,还特意加了一句:“你要向我允诺。”
杨世醒安静了一会儿,道:“好,我答应你。”和她举杯一碰,一饮而尽。
见他这般反应,阮问颖就知道他是认真答应了她的话,不像平时说一套做一套,当下心生欢喜,也和他一样将杯中美酒饮下,当做盟誓。
果然,对方在美酒入喉之后发出一声叹息,似乎为应允这个诺深感扼腕:“颖颖,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为何总是避我如水火,不肯与我亲近?”
她不为所动:“我对你还不够亲近吗?为了你连女儿家的闺誉都不要了,天底下有谁能比我对你真心?再说,我只是让你在晚上的时候不要闹我,又没在白日里拦着你。”
他眉峰一挑:“你说真的?”
她乐得陪他玩下去,掩唇而笑:“自然是真。只要你不怕在同我嬉闹的中途被请求觐见的官员打断就行,到时我可不会替你遮掩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