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节
这里可谓是宫城里最偏僻的地方,玳瑁玳瑁,不就是绿皮海龟嘛。萧靖心里焦急,大步走起来跟跑似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总预感到他侄女成了龟孙子,被人欺负狠了。
娄太后走得慢,他一个人一路往前冲。幸好他有高湛的记忆,对于皇宫非常熟悉。
一脚踢开内殿的门,他就看到一群女子都围在小床的旁边。没想到这回惹到长广王过来,她们的神色都十分恐慌,纷纷跪下来大声哭嚎着。
只见嚎,不见落泪。
太后一向仁慈,恐怕不会追究。但高家的男人们可不是好相处的,王爷的腰间还带着刀!
“王爷,公主她天生体弱……”
“王爷,公主她的气息越来越小……”
“王爷,奴婢当真尽心伺候公主,只是公主她……”
最后说话的是公主的乳母,这个女人生得肤白丰满,相貌大约二十出头,挺起胸脯来鼓囊囊的。萧靖轻轻地把小娃娃抱起来,他摸到孩子干裂发白的嘴唇,眼神一片冰凉。
一股狂躁的愤怒都快要冲破他的脑子,他痛苦地晃着脑袋,终于知道高湛是什么样的神经病。
他抽出环首刀,一刀下来挑裂奶娘的衣带。对上旁人都畏惧的眼神,他却大笑出来。
“既然小蠕蠕都吃不饱,你这对家伙不留也罢!”
作者有话说:
高氏祖传神经病……
不是我男主变态,是因为受到原身的影响。高氏变态多,应该是遗传精神出了问题。
高洋能把侄女的婆婆给砍了,将老妇的头颅丢过墙头,就因为侄女说婆婆为难她。高湛把李皇后虐了,又把侄子砍死,就因为他女儿死了。
第326章 高湛不荒唐(27)
◎长广王喜当爹◎
眼看着刀锋就要往乳母的身前砍去, 突然间猛地一转,在青石地板上划出来一道火花。
可见力度之大, 吓得众人都不敢言语, 她们这才意识到——
长广王刚才真的是想杀人!
他眼都红了!
小蠕蠕公主的乳母图苏吓得瘫在地上,身上传来一股腥臊味,地上落下一滩黄水, 显然是吓尿了。她心中一慌,突然意识到长广王会不会都清楚她所作所为。
不会的,没有人会知道的。
她把头低下来, 一下一下地磕头, 哭诉自己对公主有多么疼爱。
“自从公主去世之后,奴婢日夜照顾小公主,从不肯假手于人。公主能养这么大, 奴婢那是熬尽了心力……”
“够了!”
萧靖一脚往乳母的身上踹过去, 疼得对方倒在地上,好像还听到有骨折的声音。他竭力地让理智回笼,大口地喘着粗气,才没做出来当众杀人的事情。
“哐当”一声,他把刀往刀鞘上一收,抱起昏迷的小蠕蠕就跑。
他朝着娄太后的人喊道:“乳母谋害公主,罪大恶极, 先拷打五十军棍,再把其家人控制起来,严查!”
谋害?
娄太后的眼神一眯,立刻下令让人把乳母关押起来。她人老但记忆力不坏, 她记得这个人好像是柔然公主带过来的亲信, 并非是宫中或者王府里的鲜卑人或者汉人。
而是陪嫁过来的柔然人。
太后没拦着儿子, 而是任由着长广王把小蠕蠕带走。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心软善良,恐怕是有办法把小蠕蠕救过来。
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孙女,但能救回来也是一条人命。
小蠕蠕的脸蛋一片惨白,情况十分危急。
萧靖抱着小蠕蠕一路跑,刚从仁寿殿出来的阿瓘见他抱着一个小娃娃,也没有多问。他们一路出宫,径直上了马车,多次催促道:“快,快回府!”
马夫多抽了几鞭子,打得马儿嘶鸣起来,横冲直撞地把他们送回王府。
阿瓘跑得慢,两下子就被大人甩开。萧靖跑到正院的卧室里,把门一关,才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小蠕蠕的性命能否保住,就靠这分秒必争!
他手忙脚乱地准备着,小声地说:“葡萄糖、生理盐水、输液装置……系统,我都要兑换!怎样给幼童输液啊,快,在线急求!”
系统听到宿主的请求,把护士实操资料发送出来,还附带给教学视频。
萧靖按着二倍速播放,他一边洗干净手,再用酒精擦拭着娃娃的小手。然后他一咬牙,把输液针扎了进去,幸好一次就顺利入针,出血不多,而药瓶里的葡萄糖水一滴一滴地开始往下落。
小蠕蠕似乎感受到疼痛,不安地皱着眉头,但还没有醒过来。
“唉……”
萧靖长出了一口气,能扎进去就好。给小蠕蠕先输液保住性命,其他的毛病都可以慢慢治疗。
暴怒之下,他都变得不像他了。
他本来以为侄女是患上什么疾病,才会陷入昏迷。结果他让系统给小蠕蠕丢过去一个检测,顿时气得想要发疯!
【滴,检测中……患者正处于极度饥饿(已休克)状态,患有贫血、慢性胃炎、营养不良等症状。建议快速输葡萄糖液补充能量,并于苏醒后注射生理盐水。】
堂堂公主竟然会饿到昏迷?
这到底是谁的罪过?
反正其他人的不清楚,但萧靖判断公主的乳母肯定有罪。公主才两岁,以乳母的奶汁为主食,居然被饿到贫血和胃炎。
恐怕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婴儿长期地挨饿,身体自然会虚弱下来。如果不是遇见了他,小蠕蠕恐怕会被乳母活生生地饿死!
这不仅是虐待,还是私刑!
而且阖宫上下,居然无人知道公主的处境。
萧靖捂着脸,抱着孩子无比心酸,稚子何其无辜,居然要被人如此对待。
突然间,房门被人推开了。
张嫣听到别人汇报说长广王的状态不对劲,立刻就丢下手中的东西跑回来。阿瓘守在院子里头,不敢进来,小孩隐隐意识到九叔在救妹妹。
只是手段不能让旁人看见。
张嫣是他最信任的人,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怕打扰到舅舅救人。她往卧室里一看,只见床头挂着输液瓶,舅舅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娃娃。
她曾经输液过几回,知道这是舅舅用来治疗急症的手段。
娃娃看着年岁很小,那么小一只,太瘦了,估计只有十四五斤。
她看见孩子闭着眼睛,以为是睡着了,小声地问:“舅舅,这是谁家的孩儿?”
“是文襄皇帝的女儿,他与柔然公主生的孩子,也是阿瓘同父异母的妹妹。”萧靖回过神来,“小公主……好像还没有名字,旁人都叫她小蠕蠕,就是柔然人的意思。”
张嫣察觉不对劲,怎么这个孩子的状态这么差,脸上一片青白之色,就差没断气了。
萧靖的脸色很难看,道:“小蠕蠕是饿着的,险些被饿死了。”
张嫣惊呼道:“饿死?”
真是荒谬至极。
萧靖估计输液瓶起码要打两个小时,他让张嫣抱着孩子,他先出去一会儿。天还没有黑,他就回来了,他手里紧紧地握着刀,即使刀口已经擦试过,但隐隐可见上面的血气。
他这是见血了。
他解下来外头的大氅,又抱着手炉暖了一会儿手,才重新抱起小蠕蠕。
他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
“……柔然公主生下一女,没多久就郁郁而终。图苏是公主陪嫁过来的柔然女奴,公主生前十分信任,因此得以成为小蠕蠕的乳母。
柔然公主去世后不足一年,文襄皇帝被害身亡,由于小蠕蠕父母双亡,柔然皇族自顾不暇,乳母就起了盗窃的贪念。初次得手之后无人察觉,她就越发胆大,甚至就开始暗中动用柔然公主的嫁妆!
当年柔然公主出嫁的时候,正是柔然汗国国力鼎盛之际,不仅带来无数牛羊,连金银器皿都有数十车。小蠕蠕才两岁,被图苏教得只通柔然语,不通汉语与鲜卑语,旁人无法与之交流。也因为这样,小蠕蠕只亲近乳母图苏,甚至赏赐了许多财物,不计其数。”
萧靖的语气很平静,但张嫣知道他这是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一个两岁的小娃娃能懂得什么“赏赐”吗?
恐怕是乳母从小蠕蠕手中明目张胆地抢劫。
若没有旁人阻拦,依照小蠕蠕对乳母的“喜爱”,等小公主弥留之际,不懂事的孩子把家产都“赏赐”给忠心耿耿的乳母,也并不奇怪。而作为一个忠仆,这是图苏的奖赏。
此计几乎是天衣无缝。
旁人都不会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张嫣替孩子感到不值,疑惑道:“舅舅,小蠕蠕挨饿,宫中诊治的太医不会查出来吗?”
“呵呵,又不是中毒,只是挨饿,明明该吃三顿就只喂两顿,初期顶多体虚,还要不了命。”萧靖觉得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太医即使诊断出来,恐怕也不敢说。”
文襄皇帝的公主在宫中挨饿,是不是当今陛下连一个侄女都容不下?
都说人死如灯灭,谁敢为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出头?
要是有人敢捅出来,简直就是指着高洋的脑袋骂,骂他继承了兄长的家产,却连一口饱饭都不给侄女吃。这样的恶名,搁在乡里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何况是最要颜面的君王?
就像是皇帝的新衣一样,也许有人看出来不对劲。
但也没有一个人敢说。
幸好小蠕蠕遇到了好人,她终于获救了。
大半瓶葡萄糖被输进去,小蠕蠕的脸色稍微多了几丝血色,应当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她的意识渐渐回来,伸了伸手,却碰到了输液的针头,血液一下子就冒出来,惹得她哭着喊:“疼,疼。”
“不疼啊,一会儿就不疼了。”萧靖说着柔然语,“小蠕蠕,要很快好起来哦。”
多亏高湛五六岁的时候娶了个来自柔然的小王妃,所以萧靖根据原身的记忆,柔然语跟母语一样熟练。
“你是谁?”
小蠕蠕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是一张好看的脸,是个男的。她不见熟悉的乳母,十分害怕地用柔然语说:“要图苏,我要图苏。”
萧靖骗她:“图苏回去家乡了。”
“哦。”
小蠕蠕低下头,不再问了。图苏说她的母妃回到家乡,现在连她也回去家乡,家乡在哪里,好像在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