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那天陈同,韩书表兄弟两个在戏欢阁吃过菜,喝过酒,临走还是恋恋不舍,专门又寻赵妈妈,买了两小坛腌菜,还一人提了一壶酒回县学。
  两个人上完课,凑在一处温了会儿书,心情都很是不错,甚至觉得连自己记忆都比以往要稍好。
  以往他们两个天分都差不多,不算好,当然也不差,读书念个七八十遍,就能大体记住,今天不过通读了三遍,却愣是感觉自己记下了一小半。
  功课也完成得比以往快些,策论一气呵成,不到一个时辰就写完了。
  两人一对视。
  “阿爹不在。”
  “舅舅没回。”
  反正预习功课肯定是不预习。
  天色已晚,刚去了一趟戏欢阁,腰包空空,县城里如今这气氛,别处也没什么可玩的。
  “不如喝一杯?”
  陈同陈公子偷偷摸摸往外瞟了一眼,小声道。
  韩公子:“……好,就喝一杯,小心点,别让我爹发现,我爹发现了,倒霉的肯定是我。”
  一想起他爹的眼神,韩公子就为广大学子们操心。
  都这么多年了,他爹还是坚持认为他和陈同闯的那些祸,都是自己主导的,哪怕陈同自己主动承认,那他爹也觉得陈同善良乖巧,是想给自己背黑锅。
  天地良心,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那件事不是陈同这小子出谋划策?他承认,他也不能说完全无辜,可即便是半斤八两,自己也是那个半斤,陈同才是八两。
  要不是他韩书心胸宽广,迟早得被他爹气死,要不就要恨死陈同这家伙。
  陈同想了想,喊了自己的书童到门口守着。
  “放心,舅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两人摸出酒瓶,又翻出自己刚买回来不久的下酒菜,酒都不用温,便迫不及待地倒了一杯。
  一杯很快喝完了,唇齿留香,滋味之美妙,便是并没有这般嗜好的韩公子,都没忍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怪不得古来诗人爱美酒,我以前从不解酒之滋味,今天却明白了,不是我不爱酒,是不曾喝到这一杯。”
  韩书感叹连连。
  韩教谕从外头回来,眉心略沉郁,如今县城混乱,县学的学生们也是人心惶惶,也不知明年发解试能有多少学生过关?
  今年的发解试,寿灵县是一个考过的学子都无。
  他这当教谕的,真是脸上无光。
  “哎!”
  韩教谕叹了口气,忽然就想起儿子和外甥。
  他儿子也还罢了,外甥却是难得沉得住气,静得下心,每日苦读不辍,或许他们韩陈两家下一代就要指望外甥。
  韩教谕想着想着,脚下一转,便去书房。
  现在外甥一定在温书,不知儿子有没有淘气?两个孩子也许需要他这个当长辈的指点一二?
  韩教谕刚走到书房门前,便见外甥的书童困倦地坐在台阶上打瞌睡,心下好笑,也不叫他,直接推门进去。
  “……”
  陈同正抱着酒瓶子原地转圈:“好香,好喝,特别好喝。”
  韩书眼睛微红,猛地扑过去一把把酒瓶夺回,美滋滋地对瓶吹,陈同脚有些软,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双鞋,心里一咯噔,立时就道:“韩书,你别全喝了,给舅舅留下点,我看这酒不一般,甚是好喝。”
  “开什么玩笑?给他?那不是糟践好东西,他喝点几个大子的浊酒和喝咱们这……这……”
  韩书一回头,心下惨叫——又坑我!
  “哼!”
  韩教谕气得夺过酒壶,“你个臭小子,你表弟得了好东西知道想着我,你呢!”
  韩书老老实实低头不语。
  片刻后,韩教谕骂了儿子一顿,安慰了外甥一通,拎着酒壶出门,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微风吹拂,忽闻酒香,韩教谕脑子一懵,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点馋。
  他四下看了看,在院里的石墩上坐下,叫了下人去拿来只酒杯。
  既然是外甥特意给留的,哪怕他不爱酒,也该尝尝,并不是因为他闻着这酒香。
  一杯喝下去,韩教谕脸颊微微泛起些红晕,吐出口气:他的好外甥给他送的酒,那肯定要喝得一滴都不剩。
  隔日,韩教谕从衙门出来,悄没声地进了从来没踏足过的,戏欢阁的大门,买了两壶酒,顺带着捎带了一小坛腌菜。
  晚上吃过腌菜,隔日又去买了四壶酒,要了两大坛腌菜。
  再一日……
  韩教谕痴迷戏欢阁的消息不胫而走。
  “……我那是去喝酒的,只为了酒,戏欢阁的果酒,说是琼浆玉酿也不为过。”
  几乎只是很短的时间,戏欢阁的酒能令武将下马,文官下轿的名声,就传扬开来。
  顾湘把酒菜卖给戏欢阁的价格可不低,一斤酒要一两银子,一斤菜也要五十文。
  这成本加起来还不到一成。
  果酒不是延寿酒,里面用的药材都是寻常药材,价格低廉,用量也少,还并未注入过美食点,主要强调口感,要说效用,当然不至于没有,但也寥寥无几。
  “看来戏欢阁这个副本还能再继续开发开发。”
  这种地方只卖些酒菜,未免浪费潜力。
  顾湘看着界面上狂增的美食点,心情越发好起来。
  她一时精神振奋,把银子收好,算盘放起来,披上衣服起身准备写一写创业计划。
  寿灵城内还有无数受苦的百姓,他们也是嗷嗷待哺,不可忽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深夜 (加更)
  顾湘兴头来了,坐在木箱子上奋笔疾书。
  列好计划,又想起件事,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标记才好,所有她做的吃食,都印上同样的标记。
  虽说她没什么经济头脑,大约不是做生意的料,但商标很重要这件事,还是清楚的。
  的确,食客们享受到美味,就会给她提供美食点,和有没有商标并无关系,但如果能扩大知名度,让天下的食客都主动想要吃她顾湘做的食物,主动过来自投罗网,岂不是美哉?
  顾湘欲把顾庄打造成属于自己的基本盘,总要给顾庄上下老小好处才行。
  无论什么年代,想让人服气,也只有寥寥几样手段,不过恩、威而已。
  一时半会儿,顾湘到是威不起来,恩到是能施。
  只是施恩也要有讲究,这恩要施得恰到好处才好,平白无故给人钱财,那叫傻,但是通过利益共享,让大家细水长流,接连不断地得到好处,这就完全不一样。
  顾湘一边拿着笔写写画画,一边心下叹息。
  这个年代的百姓是真比较淳朴,施恩十分容易,但凡让村民们得一门营生,有饭吃,村民们就自然而然对她感恩戴德了。
  便是她这样不怎么精明,没多少社会经验,才出象牙塔的笨学生,也能想出几个似模似样的主意来。
  “哎!”
  顾湘正琢磨着,就听见庙门口传来一声又一声地叹息。
  姜氏没好气地哼了声:“你叹个屁,再叹就更要把福气叹没了,你要是闲着没事,就把三娘画的那什么椅子的图纸去给王家送去,盯着人家给咱娘把这椅子好好打出来。”
  外面瓮声瓮气地应了声。
  如今日子越发好过,顾家老爷子精神好了许多,虽还是不方便动,但同来寻他的老伙计们说说笑笑,日子到不难过。
  就是张氏老是闷闷的,左右邻居都过来开解过她,本来老太太可是个泼辣人,忽然这么闷,就不免让人心里别扭。
  顾湘一想,干脆忙里偷闲,为自家这位便宜祖母画了一张轮椅的设计图纸出来。
  虽有些粗略,但她在画图这方面到还算得上专业,连蒙带猜画出来的东西看着也挺不错。再说,现下木匠们做活,根本很少用图,大多数都全凭经验,她画得精细,描述得也详尽,做个轮椅应当不难。
  姜氏穿上鞋,走出去把图纸往顾老实怀里一塞,见他还一副蔫头蔫脑的模样,没好气地道:“我早和铁柱说了,他明天一早要去桐村帮着打家具,到时候让他给你大哥,还有四郎捎封信,顺带着捎东西过去,行了吧。”
  顾老实登时嘿嘿直乐。
  姜氏也是无奈:“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都长了多少草。你这都快成了你大哥的孝子贤孙了,什么好事都想着他。”
  顾老实讷讷道:“我知道咱分了家,我也知道得先顾着老婆孩子,顾着咱这小家……要是咱家里困难,我肯定不想着帮衬我大哥,这不是,这不是我闺女出息么。”
  他讪讪一笑,偷偷瞟了顾湘一眼,眼角眉梢都写着得意。
  “我闺女这般出息,我自然就琢磨着想让我大哥也跟着沾沾光。”
  姜氏闻言,气得又有点脑袋疼,伸手掐上去,使劲拧了半天也没拧得动他胳膊上的肌肉,到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顾老实由着媳妇掐他,小声道:“我大哥是个要强的,现在跟着他媳妇去丈人家里,他丈人那一家子又有点市侩……哎,到底是我大哥,让他丈人家里知道,我顾家没落魄,不是没人,也省得他们再有什么想法。”
  顾湘抬头看了一眼,她这一晚上脑子里思来想去的都是施恩要怎么施,好处要怎么恰到好处地给,她阿爹到先要给别人送好处去。
  只希望自己施恩的时候,千万别像她阿爹这般赔本赚吆喝,一点益处都见不到才好。
  不对,她爹送礼给大伯,到也不至于一点好处都无,至少她爹能心里痛快。
  顾老实想得不错。
  他大哥顾强,在桐村的日子过得有些艰难。
  顾庄和桐村离得不远,走得快也就多半日的路程,不过桐村却比顾庄富上不少。
  周围十里八村,顾庄算是最穷的,土地贫瘠,明明瞧着是同样的水土,偏地里的庄稼就是长得不壮,收成就是要少得多。
  桐村就不一样了,据传祖上有贤良之士在此隐居,曾教导过村民们的祖先,在桐村,家家户户都有些手艺。
  小张氏家里就做豆腐生意,家里有这么个买卖,自然比纯粹靠天吃饭的人家宽裕些。
  顾强带着媳妇和孩子到了岳家,一开始也还好,岳丈和舅兄对他还算客气,说好让他帮忙磨豆子,挑豆腐去卖,给他开些工钱,好继续供着四郎好好读书。
  可是没几日下来,那三个嫂子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他和媳妇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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