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节
崔娘子好不容易同项大虎磨合地差不离,也算把准了他的脉,再换一个,说不得更糟糕。
项大虎听话而去,崔娘子既暂时松了口气,但也心情颇为紧张。
虽说她也盼着太太平平,一切都是她多想,可若真是她想得多,到最后若是什么事都没有,那项大虎白白奔波一遭,他回来了恐不肯干休,怕还有一番波折。
崔娘子目送项大虎一去,立时就派出人手盯梢兼接应,她是坐立难安,连底下人送来的各种账册和资料都看不下去,等了半晌,眼见外头做探马的小子连滚带爬地进门,脸色都是白的:“打起来了!”
一瞬间,崔娘子竟松了口气。
这最后一只靴子落地,她到有种尘埃落定的宿命感。
崔娘子片刻都不耽误,当即就令人收拾行囊:“把火油都备好,但凡带不走的,全都烧毁,一样不留!”
“崔娘子,你什么意思!”
“虎哥没有吩咐,你怎能妄动?”
崔娘子哪里有心思同他们纠缠,直接连理都不理,她身份不同,底下人也不敢太放肆,只一时间整个院子都乱了,人心惶惶。
此时成衣铺子对面茶楼内,顾湘手里拿着最后一块儿点心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老狗从外头办完事回来,已立在门口有小一刻钟,盯着对面盯得眼睛干涩,眼珠子略有些疼。
“就这几个臭鱼烂虾,点十几个兄弟须臾间就能把他们拿下。把人抓住一通棍棒下去,难道他们还敢不交代?肯定能问出钦差的位置来。”
老狗嘀嘀咕咕,只他回头看了自家小娘子一眼,到底没敢吭气,顾湘一眼看过来,老狗连忙挺胸抬头,“小娘子果然是智计无双,围而不攻,令其自乱阵脚,上兵伐谋,正该如此。”
顾湘无语:“陈旭那边如何?”
“小娘子放心,属下已安排回来的弟兄们前去接应,保证万无一失。”
……他也想去。
顾湘莞尔:“这大体用不着你,你要是担心陈旭,便去瞧瞧也是无妨……虽说最好低调,不过花满桃的安危为重,若有变故,救人为先。”
老狗心下大喜,面上恭敬应下:“是,属下明白。陈旭到底是外地人,在咱们这一片地形不熟……”
话音未落,他已经举步朝外头走,回首一笑,还待说几句客气话,便见自家小娘子随手开了秋丽手里的食盒。
食盒一开,茶楼里好几个客人纷纷侧目。
老狗的腿脚也忽然有了自己的想法似的,猛地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顾湘:“嗯?”
老狗:“……不过陈旭身为侍卫统领,若是做这些小事,我还要在一旁监督盯梢,他的颜面上肯定不好看。属下还是留下保护小娘子更要紧,且我的兄弟们送消息回来,还是由我接收更妥帖。”
顾湘:“坐下吃吧。”
老狗瞬间收了声,眼巴巴地盯着牛肉饼半晌,连忙去洗干净手,心下十分雀跃,先前听小娘子说不用开盒子,他还当今日必蹭不到牛肉饼吃,眼看秋丽挑了个递给顾湘,他一手一个,抓起两个大个的牛肉饼,一左一右,先轻轻地闻了闻,满脸的陶醉,回头就见二木正抱着一个肉饼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鲸吞一般,几乎是连嚼都不嚼就吞下去,吃了一脑门的细汗。
“真是牛嚼牡丹,你这小子怎么到现在还没改了这毛病,对美食,应该细嚼慢咽,要好好品味才行。”
老狗说话的工夫,王二木把最后一块儿面饼塞进了嘴,一边迅速地咀嚼,一边冲他飞了个白眼。
“你这小子!”
老狗哼了声,“真不懂享受。”
说话间,不远处倏然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马蹄声,众人抬头,便见项大虎凶神恶煞地冲入成衣铺子,大门猛地关上——
“总算到了让这群人谢幕的时候,不光你们烦,我也烦。”
顾湘微微一笑,顺手把食盒收好,“准备干活,王哥你也去吧,按我早告诉你的行事。”
说完,她冲雪鹰点点头,就催着雪鹰把她送上屋檐。
她最爱看的武斗戏份立马要上演,如果看不到肯定要不痛快个几日。
顾湘顺手还从身边的袋子里取出纸笔,打算记录一番,她经常要写小说的,这样取材的机会也是难得。
老狗:“……”
二木顺手抽走了他手里的肉饼,轻声道:“享受美食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是吃得到!”
此时对面门内,一声怒喝:“姓崔的,你竟真做了叛徒!今日你若不死,老子不将你剥皮剔骨,誓不为人!”
第七百零六章 火候
夕阳西下,天色微暗。
成衣铺子里灯火高悬,人头涌动,崔娘子匆忙收拾了行囊,叫上身边几个亲信手下,迅速从侧门离开。
现在最重要的是拿捏住自己那个最重要的底牌。
花满桃就是她的底牌。
只要花满桃在手,无论对方是谁,都要有三分顾忌,这会儿她到有些庆幸,幸亏没为了安全提前杀了姓花的,若是那人已死,她恐怕就当真一点活路都无。
诸多念头在脑中闪过,人刚到门口,正同项大虎撞了个正着。
崔娘子目光微凝,话尚未出口,项大虎骤然出手,啪地一巴掌甩过来,霎时间,崔娘子脸颊酸痛,鼻骨都似乎都有些歪,牙齿也见活动,脑子里嗡嗡地响,眼冒金星。
她只看项大虎面孔狰狞,大吼大叫,却一时听不清他在吼什么。
崔娘子脑子里一团乱,勃然大怒:“你发什么疯!”
项大虎捂住自己的折了的胳膊,身上汗水并泥水淋漓,分外狼狈:“发疯?老子的弟兄们折了一半,今天不把你的脑袋摘下来祭我的兄弟,老子死了也不甘心。”
崔娘子:“……胡说什么,我早说过可能会……”
话音未落,她就愣了愣。
对方竟这般急切?
她本来以为就算自己等人真被盯上,但只要对方还想花满桃平安无事,就会很谨慎。
只要谨慎,就不一定会同项大虎正面冲突,必会从长计议,谋定后动。
可现实却非如此,对方直接就出手,出手也还罢了,竟让项大虎顺顺当当地逃了出来。
崔娘子皱眉。
项大虎用完好的胳膊一把将人揪住,用力掷在地上:“你当我是傻子?我同你也打了许多年的交道,忽然冒出来追着我们弟兄往死里打的那些人,就算是生面孔,可只看他们那些手段我也知道,都是你的手下!”
“这帮人不赶着去别院找姓花的,就盯着我们弟兄死命追砍,若不是我脑子快,一语叫破天机,嚷嚷出你的名号来,让那群混账错乱了片刻,如今老子就只能……只能十八年后再做好汉了!”
崔娘子被摔得骨头都要断,心中也是怒急,听他的话都没听清,便破口大骂:“蠢货,王八蛋,混账玩意,不长脑子的东西,除了坏事添堵就什么都不会做……”
两个人还只是对骂,项大虎身边头破血流,满脸狼狈的弟兄,已经抄起刀混战一团。
院内一时刀光剑影无数。
对面屋檐之上,藤编的垫子软硬很是合适,顾湘盘腿坐着,手捧一盏红枣茶慢吞吞地喝上几口,手边放着的纸笔到还是空空荡荡,没写什么东西。
“雪鹰,点评一二?”
雪鹰:“……”
对她来说,这样的菜鸡互啄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只既小娘子发了话,又有兴趣,雪鹰还是绞尽脑汁道:“东边拿九节鞭的要倒了。”
拿九节鞭的灰色短打的汉子,鞭子一不小心卷住自己的衣角,脚下一滑,砰地砸在地面上。
顾湘:“噗,王哥你们当初似乎也就是这种水平?”
老狗:“……”
他们一个月才训练个一两次,每次连半个时辰都训不满,吃的比人家家的猫狗还少,都是些霉烂变质的粮食,连点油水都无,一个个地要是没点心思,都饿得半死不活,他们不行,只怪他们?
双方打得都精疲力竭,彼此你一言我一语,尤其是项大虎,咆哮中不知骂出多少秘辛。
顾湘懒得的动笔,谁家看个舞台剧,还要做笔记的?
秋丽她们却是写得飞快,记了好几页下来,等她何时想编新故事,这些记录便是最好的素材。
顾湘眼见他们打得差不多,终于冷静下来,项大虎疾言厉色:“马上交出花满桃,否则——”
他冷笑一声,猛地一打手势。
身后两个年轻小子,倏然就从马背上提下一个麻袋,搁在地上,两口刀死死抵在麻袋之上。
崔娘子心里顿时一紧,瞳孔收缩。
“你们什么人,放开我!阿崔姐,阿崔姐救命!”
项大虎信手把麻袋挑开,露出个白面书生,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旁边持刀的汉子一把将他嘴上的布团扯走,他登时高声呼喊。
崔娘子趔趄了两步,牙呲目裂,心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气得浑身发颤:“你——云小郎……你竟敢!你怎么敢!”
“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项大虎冷笑,“或许云子之这小子,你还不大在意,毕竟只是你家的表亲,可其他人如何?我手里有云子之,你可以猜一猜,我手里有没有旁人?”
崔娘子浑身一颤,再也忍不住,咬牙道:“好,我把人交给你,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都不动,你放心,最多一刻钟我便让手下人将姓花交到你的手上。”
此话一出,项大虎的神色总算和缓些许——花满桃到手,他便亲自出马,去顾庄把刘老大交代的东西取出,立时便去京城与兄弟们汇合。
他项大虎一个苦哈哈,没准这辈子还有希望为官做宰,正经地当一回人上人。
虽说他为刘老大办事,并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他是想报恩,可要是也能当回大官,他就是立时死了,这辈子也值!
顾湘遥坐高处,看这一场大戏。
秋丽她们都叹了几声:“瞧着到也像是个性情中人,怎么知道怜惜自家的人,对别人就是说杀便杀,毫无顾忌。”
雪鹰百无聊赖地立在顾湘身边,只道:“……她手里的剑挺好。”
顾湘莞尔。
待官府抄没了崔娘子的东西,她还是赶紧参与下拍卖,把那宝剑替雪鹰拍回来好了。
就这几日工夫,吃饭时雪鹰要感叹一句,练剑时也要感叹一句,听得她有些瘆得慌。
秋丽回过神,低声道:“小娘子,您瞧着如今火候如何?”
他们早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只小娘子总觉得,便是抓了这些人光是审问就颇费力气工夫。
说不定碰到几个硬茬,还要宁死不屈一把。
顾湘时间有限,便是不顾及花满桃的生死,也很不愿意把工夫浪费在审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