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节

  苏太师平静地看着皇帝,脸上仍是无波无澜的样子,只有眼底,掠过一丝浅浅的哀伤与怜悯。
  “苏贤!”小声戛然而止,皇帝猛地转脸,看向苏太师的眼中,满是厌憎地怨恨:“朕最讨厌的,就是你的自负你的无所顾忌!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凭什么掌控朕的一生,凭什么随心所欲改变他人的命运?你这世上最可恶、最嚣张、最不可一世的混蛋!”
  夜风吹起苏太师身上宽大的袍子,一向精神烁烁的老者,此刻却像是骤然苍老了数十岁,眼角的细纹,也变得深邃起来。
  “皇上,不是臣决定了您的一生,而是宿命……”
  “别跟朕说什么宿命!”皇帝蓦地恼怒起来:“朕从来不信什么宿命!如果不是因为朕尚能保持清醒,你的好儿子,怕不是也要走与你同样的老路?朕……绝不允许!皇家的宿命,不能再交由你们苏家的人来一手把控!”皇帝平了平心气,用最平淡也是最冷漠的声音道:“苏墨钰,不会再有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了。”
  苏太师原本在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衫,他是个无论何时,都一丝不苟的人,容忍不了任何细微的瑕疵,听到皇帝最后一句话时,手下的动作顿了顿:“那个孩子,不像我,他没有野心。”
  皇帝冷笑,“苏贤,他虽是你的儿子,但朕比你看得清楚,每当他站在太和殿上时,他的眼睛里……”皇室指了指自己的双目:“写满了狂妄和野心。”
  苏太师轻叹口气,没有回应。
  就在此刻,一名侍卫急匆匆跑来,跪在门外道:“启禀皇上,太师府不知何故突然起火,萧统领被困其中,生死未卜,苏墨钰趁乱逃脱,下落不明!”
  “什么?”皇帝骤然一惊,摔了手中茶盏:“混账!这么多的人,连个半大的少年都看不住!朕要你们何用!”
  茶盏的碎片在眼前飞溅,一片擦过脸颊,顿时血流如注,但那侍卫却不敢抬手去擦,只一个劲的磕头求饶:“皇上饶命!”
  “滚下去!”
  如蒙****般,侍卫连滚带爬地退下了。
  皇帝捏了捏拳头,冷笑着转向苏太师:“苏贤,这可是你的安排?”
  苏太师从头至尾,神色没有半分改变,只背着手,遥望窗外的沉沉夜色,听到皇帝的问话,这才转过脸来,神情间,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轻声说道:“这孩子,比臣当年要优秀多了,皇上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皇帝觉得苏太师脸上那并不明显的笑意,简直碍眼透了,扬声道:“将罪臣苏太师带下去,好生看管,切莫不可出半分差错。”
  话音甫落,便有两名身着铁甲,全副武装的侍卫上前,给苏太师带上枷锁,随即押解着他,离开了御书房。
  皇帝回到御案前,目光沉沉,如夜幕下的寒霜,层层叠叠,变幻莫名。
  许久后,他高声道:“来人,传太子前来见朕!”
  容蓟不知皇帝传召自己的目的,但也知道必定与苏家有关,所以格外小心。
  经过御书房外,正逐渐散去的御林军,心头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
  “儿臣参见父皇。”举步而入,在跪拜的时候,他看到对面的座椅旁,放着一盏早已凉透的茶水。
  有人来过,这个人很可能,便是苏太师。
  那么……
  没给他思索的时间,皇帝看着跪在下首的他,开口便道:“苏贤已被朕缉拿入狱,但苏墨钰却跑了。”
  容蓟抬起头,愕然道:“父皇已经动手了?”
  皇帝两手撑在御案上,借着御书房内明亮的烛光,仔细窥探着容蓟眼中的神色,当发现果真只有诧异时,才放心地坐了下来:“是,这是最好的时机,只不过,中间还是出了点小差错。”
  这个小差错,自然指的就是苏墨钰了。
  看来太师府的那场大火,也与她有关。
  他直挺挺地跪着,纵然心中有千般疑问,万般焦灼,也不敢表现出分毫。
  “这件事你怎么看?”皇帝问。
  他沉吟了一下,道:“自然是立刻封锁城门,派出精锐卫兵,搜捕苏墨钰。”
  皇帝满意颔首:“朕也是这么想的,既然你与朕想到一起去了,那捉拿苏墨钰一事,朕就交给你去办了。”在容蓟接旨叩首的时候,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太子,你可千万莫要让朕失望。”
  第269章 把动静闹大
  再翻过一个山头,前面就是村庄,连续不眠不休奔逃这么多天,早已精疲力尽,不过,总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等风头过去,再找个安宁点的小镇落脚,从苏家带出的千两银子,加上一些值钱首饰,怎么也不会过得太过拮据。
  方姨娘认为,这个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她从怀中掏出两个油饼子,一个递给苏庆和,一个自己啃了起来。
  以往,在苏府吃着山珍海味都又不满足,现在啃着干饼子,心里却很是开心。
  马上,她就能摆脱所有的苦难,马上,她就能真正做一回有钱人,而不再遭受任何人的白眼。
  “不知京城现在如何了。”苏庆和一边吃着饼子,一边嘀咕。
  方姨娘将手中的水壶递过去:“想那么多做什么,总之,咱们今后跟苏府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苏庆和长长一叹,到底是不太甘心的,如果自己肯留下,与苏府一同共渡难关,是不是就会有希望,保住苏家这些年来积累的威望以及财富,是不是自己还能继续做苏家二少爷,是不是还能意气风发地当他的中书侍郎。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正因为是未知数,他才放弃一切,听从方姨娘的建议,像只丧家之犬般,一路从繁华的京都,逃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山沟里,喝着白水,啃着干饼。
  当他叹第二声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为什么饼子上会有鲜血?
  为什么自己的双手不见了?
  为什么……
  他没来得及发出第三次疑问,眼前便是一黑,接着,身边的方姨娘发出惊恐无比的尖叫声。
  但,他已经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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