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她有些想不到这时候,李茂能趁机向她索取什么。她其实一无所有的,做这个皇后,无非仗着李茂喜欢他。
  第66章
  李茂望着她, 惨白的脸忽而有些泛红,嗫喏道:“我们,还没做真的夫妻呢。”
  叶梨万万想不到他这时候会想到这个, 愣了下, 坐起来, 结结巴巴道:“你现, 现在这样……”
  李茂看着叶梨低头红脸,状甚为难,就又道:“你若……肯与我做夫妻,我必然能忘了疼。”
  叶梨抬头时, 他忙敛去脸上笑意, 一副皱眉蹙脸, 疼痛难忍的样子。
  叶梨瞧着, 又低下头,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她又想着李茂行动不便, 手指攥起来又张开,纠结是否该自己解了衣服, 又是否也该为他解……可是这也太羞臊了。
  李茂却哈哈大笑,只是他一大笑,伤口处又抽痛,因而笑两下又得咬牙。
  他用好的那只胳膊, 抓住叶梨的手, 贴到自己脸上,道:“我只是想着,现在这个样子, 再胡说八道, 你应当不会打我骂我。”
  叶梨方知他只是逗她, 却仍低着头不敢看他,嘴里喃喃,“我哪里……我很久,没有打过你骂过你的。”
  手贴在李茂脸上,才发觉他只怕仍不舒服,脸上忽而热忽而冰凉。
  叶梨抬头,将手去抚他因着疼痛紧蹙的额头,摸到他额上隐隐仍有些冷汗渗出。
  凤眸灼灼,盯着她,道:“我希望你仍是会打我骂我的那个叶梨。你若是生我的气,无需去忍耐,想要如何就如何。”
  叶梨想说她没有生气,可是她确实是生气,且是无法消解的。于是敷衍道:“你又胡说。”
  李茂将额头的手抓住,郑重道:“你忘了我上次说的话,我上次才是胡说。”
  叶梨才想,他说的是哪次。李茂捏了捏她的手,继续道,“我如何待你,是我的事。你如何待我,是你的事。这并没法交换,所以,忘掉我那日所说,做你自己就可以。”
  叶梨不想哭,可以眼泪滴答答又往下落。
  李茂想伸手给她擦拭,但是因着一边胳膊没法支撑,起身不便,就有些够不着。他试着用胳膊肘起身,伤处立时痛得他倒吸一口气,头上汗又冒了出来。
  叶梨忙又扶他躺好,重新躺到他身侧,紧紧贴着他,道:“你莫乱动。”
  在他肩上蹭了下眼泪,又道:“我,若是能止疼,我……愿意陪你,做夫妻。”
  李茂又哈哈笑,笑两声又痛到咬牙,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陪在这里,我就觉得不疼了。”
  话虽这么说,头些日子,只看他的表情,叶梨就知他有多痛。特别是前几次换药时,为免伤处有隐患,都要打开包裹,重新细细刮去药粉和脓液,看着就比第一次还要更痛些。
  但即便是这样,稍有缓解,李茂仍要忙于朝务,加上调查这次的刺杀。其实没有抓到人,并无证据,但是却又“抓到了”人和证据,有人便遭了殃。
  因着李茂的伤,这些和心腹们商议的事,又挪回了庆阳宫。叶梨因着随侍在他身边,倒是听了很多。
  两人闲聊时,她忧心地问:“既然怀疑背后是太后,却对她无可奈何吗?那为何又能让那些人遭殃?”
  李茂道:“因着其实没证据,若是直接伪造给太后,她必不能忍下。但是那些人,都是太后和辅国将军手下的爪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若是保,倒是自我暴露。不保,可用的人便愈少。”
  叶梨问这些,不过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忘了疼痛。但是听了多了,心里就愈发觉得内疚。李茂登基后遇到的麻烦颇多,她并没帮到他任何不说,还令他心有烦忧。
  她在这里陪着,他们议事时,她就去书房随意翻阅书籍打发时间,有日,正好看到一本关于大葪始皇帝的,其中提到他的后宫妃嫔们。正宫皇后乃是与始皇帝一起创下江山改朝换代的女将军,另有六妃,也皆是个个很有能耐。其中一个,才华卓绝,被赞誉为始皇帝的内相;另有一个,乃是别国公主,因了这门姻缘,免了大葪初初建朝,就又被大国铁蹄踩踏……
  她看过之后,就有些心情郁郁。待见了李茂,虽刻意掩饰,仍是被他问:“怎么了?”
  叶梨并不想说,就胡乱找了话题与李茂闲话,过了很久,却仍压在心里,终究忍不住道:“你不该伸手为我挡箭,你是大葪国君,我却是个毫无用处的人。”
  李茂本来仰躺着,闻言撑着身子转身,虽将受了伤的手搭在身上托着,仍是扯动了,疼得龇牙咧嘴。
  他侧身过来,面对面与叶梨躺着,叶梨却微微低着头。他好着的手又压在下面,只得道:“你抬头看着我。”
  叶梨咬了咬唇,终于还是抬头与他相对。
  凤眸郑重而严肃,道:“叶梨,我不管你对别人有何意义。但是你对于我,绝对不是毫无用处的人。”
  他把伤了的胳膊轻挪,借着另一只手的相托,终于抓住叶梨的手。
  “阿梨,你又聪明又勇敢。”
  叶梨眨了下眼,眼里全是不信。
  “你忘了你怎么哄骗老歪说出真相的,难道不是又聪明又勇敢!”
  叶梨仍咬着唇——那只不过是因为她是重生而来,早就知晓。
  “小骗子还骗过我呢……你若是毫无用处,我被你骗过,岂不是更蠢!”
  叶梨想起那日逃走,脸上泛红,却又忽然觉得好笑,微微弯了唇——自以为天赐良机,还不是被他抓回来了么?
  “当日山洪时,你爬上山,难道不是勇敢?”李茂说着,却用鼻子嗤了一声,凤眸微微瞪圆了一下,似是要吓唬叶梨。
  “可是我才不想说这件事——谁让你是为了别人。”
  叶梨连眼睛都忍不住笑弯了。
  “你能背出来小时候背过的经文呢!天下谁有你这样厉害?”
  叶梨怕他的胳膊一直悬着又疼,将李茂的手送回他自己身上放着,轻轻抚着他的手指,希望能少些疼痛。
  “你背出那个药方,救了几个人的命,而且花神医有了这个解药,以后那个毒药也没法再害人。”
  两人的手指相错,李茂继续道,“阿梨,以前,我的毒虽不碍事,但是每过阵子,我就会痛得恨不能死去,这样很多年了。”
  “现在再也不会了……这箭伤能算什么呢?其实并没那么痛,我不过是故意装作很虚弱的样子,讨你的善心。”
  分明叶梨在的时候,他反倒会表现的不疼。叶梨不在,他眉头蹙得更紧。
  哪里有人会这般反着装?
  叶梨只觉心里酸酸的,盯着他瞧了瞧,问:“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怎么能让你看到。男子汉大丈夫,那般难看的时候,自然不能让心上人看到。”
  叶梨回想了下,她以前确实并无天天与李茂在一起,无论是桃皈观,还是“造反”时,就算是进了京,亦不是随时见面。倒是最近,除非李茂去上朝,去御书房见外臣,日日夜夜都在一起。
  能与他每日相见,每夜同眠,是叶梨在桃皈观时最大的愿望。没想到,却是重生之后,才实现了。
  若是他们能回到桃皈观就好了,并无后来的事。
  若是压根就没有桃皈观就好了。一切都从新开始。
  叶梨不想又沉溺于桃皈观的记忆,强迫自己把思绪拉回来。又想到今日看过的那本书,道:“我什么都不懂,连辛姑和庚娘都比不得。”
  别家小姐,从小到大,总归会学些人情世故,管家理事之技,兼之听说各种坊间传闻,多有见识。
  叶梨却因生长在道观,除了道经,就是道经古籍里记载的传说故事。倒是寻常人懂的,对她而言皆很陌生。
  她回了叶府,也没人教导这些俗世规矩,让她更觉自己蠢笨无知,很是自卑。若不是多经了一辈子,重生后又刻意与白絮、容嬷嬷多打探了些,只怕她如今仍是一个“痴儿”。
  叶梨的眼睫微垂,面色怏怏,李茂趁着她垂眼,痴痴望了半天,见她睫毛飞起,忙收敛了眼神,道:“不过是没人告诉过你很多事情罢了。我才回京城,也什么都不懂。去见许太傅,他说我性情急躁,行事鲁莽,非君王之行。”
  叶梨瞪大眼睛,笑道:“真的吗?”
  李茂一脸哀怨,“他说我要磨练性子,竟让我抄写千字文!死老头!好似我是不识字的未启蒙稚童一般。”
  叶梨忍不住开始笑。
  “我当时真是气极了,假装不小心,将墨水甩到了他书房挂着的一副字画上。那个字画虽非他最珍爱的,却也是极其钟爱的一副。他气得要死,让我赶紧走,三日后再去找他。”
  未曾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叶梨笑得捂嘴,李茂却因笑到抖了身子,伤口之处又很疼,没忍住龇牙咧嘴。
  叶梨忙劝他:“你莫笑了!”
  他皱着眉头,似乎极为痛苦,难得痛呼出声,先“唉哟”了一声,然后小声道:“你亲我一口,我就不笑了。”
  叶梨知道他这次应该是装痛,瞪了瞪他,他失望叹息的时候,却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李茂想追过来,外面偏有人提醒:“主子,到时辰了。”
  第67章
  李茂叹口气, 又哑然失笑。
  因为正在说着许厉唯的坏话,他便到了。李茂虽做了皇帝,仍是在做他的学生, 定了时辰要上课。原本在御书房的, 最近几日, 也挪到了庆阳宫。
  叶梨扶着李茂起身, 给他整理衣帽。因着听了李茂方才说的,都有些紧张,怕弄的不好,便要害的李茂被许太傅“教训”。
  收拾齐整了, 扶他去前厅。到了门口, 李茂却道:“你留在一旁帮我磨墨, 万一我要记下什么, 你好帮我写下。”
  叶梨看了眼他的手臂。他伤的是左臂,并不妨碍右手写字。
  李茂却道:“是不妨碍, 但是左臂疼,右手就也不想写。”
  叶梨有些犹豫, 听到许太傅似是故意咳嗽了两声,忙先扶他进去。一抬头,却看到许太傅眸色严厉望了过来,吓得几乎顿足不敢往前。
  以前叶梨见许太傅, 无论他说好话歹话, 却没见过这么严厉的样子。
  “圣上是伤了手,又不是伤了腿。怎生连路也走不得了?”
  许太傅扫过叶梨,毫不客气地道。
  李茂偷偷用手指戳了下叶梨的手背, 叶梨立时便信了李茂之前所说的话。她暗暗不快, 几乎想要反驳, 还是忍了住,仍是扶了李茂受伤的左臂,走去已经备好的座位。
  在桌案上垫了软垫,将李茂的伤臂放好,叶梨要走,李茂却抓住了她的衣服。她忙回头暗暗向他使眼色,他却扬声道:“因我受伤,需得皇后娘娘留在一旁,帮我研磨写字。”
  许太傅皱眉,叶梨又朝李茂使眼色时,他却收回目光,开始开言说书,李茂亦肃正了脸色,认真听课。
  叶梨怕打扰他们,小心翼翼侍立在李茂身旁,偶尔帮许太傅倒杯清茶润喉。
  待今日课讲完了,李茂微微俯身,对许太傅行尊师之礼,许太傅受了,又对李茂规规矩矩行了个君臣之礼。
  然后转身,亦对叶梨行礼,道:“娘娘千岁之体,以后莫再做给我倒茶斟水这样的事,愧不敢当!万万不可!有失朝纲!”
  李茂却道:“我进了太傅的学堂,就是太傅的学子。她现在既是充当我的书童,那么帮太傅斟杯茶亦是应该,以后我教她一些,告诉她太傅爱喝什么茶,让她莫要斟错就是。”
  叶梨瞧着他们你来我往,有些不知所措,又觉他们拜来拜去,有些好笑,怕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只站在李茂身旁不语,送着许太傅离去。
  等许太傅离去,李茂却转头笑,叶梨不明所以,他扶着叶梨往内殿走,一边道:“许老头对你倒是很宽容,我还以为他要反对呢。哼!”
  “许老头竟在你面前给我留面子?”
  于是他又给叶梨说了些许太傅训诫他,令他吃瘪的趣事,听得叶梨屡次忍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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