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因为跟李鸣放合作,以后李鸣放又是专管收货这一项的,盛景顾虑着他,便没有再找其他人帮着一起收货。
  可现在李鸣放这里有变, 盛景决定再找一两个人参与收货。这样收货的速度大大加快,能让她把售货计划提前。
  所以说,李鸣放现在就拆伙对他们而言还是一件好事。
  “没有意见。”李建设摇头。
  “离开学还有整整一个月,咱们争取在这一个月内把周边村子已经成熟的瓜子都收购完。”
  “好。”
  李建设离开后, 盛景继续跟耿平夫妻俩一起炒瓜子。
  到了傍晚吃晚饭的时候, 她给槐花胡同的公共电话亭打了电话, 找陈坤。
  听到盛景打电话找自己,陈坤十分意外,赶紧去电话亭回了电话。
  “陈叔,是这样。当初陶立冬曾找到我,想让我跟爷爷替他找份临时工。但我们能力有限,而且胡同里这么多街坊邻居,帮得了这个帮不了那个,所以当时我拒绝了。这件事常凯哥和小娟都是知道的。”
  陈坤道:“这事我知道,小娟回去后就跟我说了。”
  “现在我有个朋友,想在城东收瓜子,不知道陶立冬有没有兴趣做这个事。我不好打电话给他,所以想劳烦您帮我问问他。”
  顾虑着赵盼儿,盛景不方便直接找陶立冬,也不方便通过方毅找他。想来想去,拜托陈坤最好。
  当初陶立冬求她和爷爷找工作的时候,陈常凯和陈小娟都在场。陈坤的年纪能当陶立冬的父亲,比跟陶立冬没多少交集的许志鸣更合适。
  盛景在电话里把收购方式和收购价格,每斤给三厘钱的辛苦费一一跟陈坤说了。
  本来这事最好当面说,不要让中间人转述。而且这会儿的公共电话亭是有专人看管的,打电话会被人听到,很不方便。这事更不好在公共电话亭里说。
  可这会儿刚好看管电话的大妈上厕所去了,十一届三中全会马上要召开,这事就算被人知道也没什么。她便三言两语告诉了陈坤。
  要是陶立冬不愿意,也不用白跑一趟。
  “我给个地址,您记一下。”她把白大爷家房子的地址告诉了陈坤,“如果他有意,让他按这个地址去找一个叫耿平的人。最迟后天给人答复。后天不来找,那这边就另请人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
  邻里邻居的,能帮则帮,更何况作为一个男人,陈坤有时候看到陶立冬在赵家受气,他就十分同情。
  记下盛景给的地址,他回到大杂院,当即把陶立冬叫了出来,将这事跟他说了一遍。
  完了他语重心长地道:“立冬啊,你的情况我们都看在眼里,能帮的都会帮一把。只是你想找临时工,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看看夏中杰就知道了,他在家里呆好几年了;我们家常凯,当初可是花了好几百块钱,找了许多关系才进的厂。”
  “就算盛大爷他官当得大,也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安排工作的。再说,这么多街坊邻居,哪个跟盛大爷相处的时间不比你长?帮了你,别人求上门去怎么办?你也得体谅体谅他们不是?”
  “看看,现在有了机会,人家就算搬家了也想着你。不过你家那个老太太吧,一张嘴怎么难听怎么说。小景不方便联系你,这才转了个弯,让我给你带话。”
  “你回去跟盼儿好好商量商量,看看愿不愿意去。要是愿意呢,明后天就得赶紧去找这个耿平,告诉别人你愿意做。”
  说着,他把地址跟陶立冬说了。
  “叔,我知道,我知道大家对我好,工作难找我也知道。当初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张那个口,后来我就后悔了,知道自己太难为人了。”
  “现在盛景替我介绍工作,我也打心底里感激。我也谢谢叔你对我说这番话。”陶立冬感激地道。
  见陶立冬是个拎得清且知道感恩的,陈坤十分满意。这小伙儿总算没辜负大家对他的好。他也更替陶立冬抱屈。多好的小伙儿,怎么就遇上陈招娣这样的丈母娘?
  表达完谢意,陶立冬问道:“叔,您看这份工作做不做得?”
  “这得看你怎么想。毕竟是替私人收瓜子,有一定的风险,叔也不能给你什么建议。你还是回去跟盼儿商量吧。”陈坤可不会替他拿主意。
  他当中间人给传话都担着风险呢。
  “不过你别跟你岳母娘和盼儿说是盛景替你介绍的工作,又是我给传的话啊。我们都是好心,替你着想。别到时候你那岳母娘拿刀上我们家闹去,盛景也得不了好。”
  “您放心,我都知道。”陶立冬连忙保证。
  回家后他没敢跟赵盼儿说要去替私人收瓜子,只说听一个朋友说有个地方请人。但具体做什么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一个大概的地址,他想去城东看一看。
  结婚快两年了,陶立冬一事无成,两次都没考上大学,一个大男人整天在家吃白饭,赵盼儿越来越看不上他。
  虽然上次陶立冬听盛景的,回家后跟赵盼儿谈了一回心。当时赵盼儿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善。可她的心终是不在陶立冬身上,时间久了,她又恢复了原先轻视的态度。
  现在陶立冬说要找工作,作为一家子,赵盼儿再看不上他,也希望他能有一份工作。在陶立冬说了很多好话之后,她终于答应第二天坐公共汽车上班,把自行车让给陶立冬,并答应替他跟陈招娣解释,让陈招娣带一天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陶立冬就循着地址,找到了白大爷那处宅子。
  盛景早跟耿平和周爱华说了陶立冬的情况,叮嘱他们接待陶立冬并交待情况。
  一种口味的瓜子炒得差不多了,那天盛景就打算在家里配另一种口味的卤水,下午跑一趟机械厂,没打算跟陶立冬打照面。
  上次她托方毅找人做炒瓜子的机子,那天方毅回去就找了读理工大的中学同学,那同学一听这想法十分感兴趣,熬夜画了设计图后,打算动手把盛景要的装置给做起来。
  盛景下午就打算带那个同学去机械厂,利用机械厂的边角料和机器,让他把东西做出来。
  陶立冬上门一自我介绍,就受到了耿平夫妻的热情招待。
  “我妻子在北城上大学,我从农村过来找工作,就找到了这份炒瓜子的工作。主家是个很好的人,她不方便接待你,不过把你的情况跟我说了。如果你确定要做,你写份借条,我给你五十块钱,你去城东周边村子收瓜子。”
  耿平又把收购方式和价格跟陶立冬说了一遍。
  陶立冬原还担心自己没钱,跑一趟收不了多少又得跑回来;还担心他投入本钱去收了瓜子,结果这里的人说不要了,那这瓜子就砸他手里了。
  没想到人家竟然提前支给他五十元,完全不担心他拿着钱跑路。
  周爱华看出他的诧异,有意替盛景卖个人情,笑道:“因为你是盛景介绍来的,我们主家才会拿钱给你收瓜子。换了别的人可没这好事儿,都是自己拿本钱出来垫着。”
  “你认识盛景啊?”陶立冬有些意外。
  “我是她同班同学。我丈夫在这里做事,听主家说要找人收瓜子,正好盛景在旁边听到了,就说有个邻居可以做这事,还替你说了一通好话。”
  陶立冬诧异之余,十分感激。对这个工作也更放心了。
  周爱华一个华清大学的学生,都让自己丈夫在这里做事,可见这主家还是很靠谱的。
  盛景交待周爱华把李鸣放他们收瓜子的情况告诉陶立冬,树立陶立冬的信心。因此周爱华就李鸣放他们的情况跟陶立冬说了。
  一听五天就收到了六千斤瓜子,六千斤乘以三厘钱就是十八块钱。陶立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城东就算不如城西,不说五天十八块收益,就是半个月赚十八块钱,一个月也有三十六块钱的收入,比赵盼儿的工资还高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道:“我现在就写借条,一会儿就去城东转转。”
  耿平让他写了借条按了手印。
  陶立冬拿着五十块钱和几个麻袋,迫不及待地出了门,直奔城东而去。
  可理想很丰富,现实很骨感。
  陶立冬性格有些内向,人也长得文质彬彬的,还做不了什么活儿。以前下乡当知青时,他都是跟那些知青在一起,与村民打交道的事,都是早年下乡的知青老大哥做的。他很少跟村民接触。
  现在要去村里收瓜子,他便不知道怎么跟人搭话,性格也放不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前搭讪,人家警惕地打量他两眼,都摆手说没瓜子,根本没搭他的话茬儿。
  所以跑了一天,他只收到了十来斤瓜子,还是两个老太太卖给他的。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赶紧往城西跑,把那十来斤瓜子交给了耿平。
  “怎么才收了这么点儿?”耿平十分诧异。
  “我……”陶立冬吞吞吐吐地把情况跟他说了。
  “呃。”耿平不知说什么好,“你得观察啊,看看村子周围是不是种了瓜子,然后跟那些坐在村头地尾的老太太聊天,问问情况,再问有没有合适的人帮收瓜子,告诉她们利润。中午下工的时候,她们回家一说,下午就有可能有人联系你。”
  他拍了拍陶立冬:“万事开头难。第一天收瓜子,没收获是正常的。你多跑两天,学会怎么跟人打交道,慢慢就找到窍门了。”
  说完他又道:“从城东跑到城西,路太远了。往后你收得少就不用来了,带回家存着,攒到两三百斤,你再趁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驮过来。”
  “我、我怕你们以为我拿着钱跑了。”陶立冬不好意思地道。
  “小伙子真实诚。”耿平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陶立冬回到家时,天已彻底黑下来了。
  一进门,陈招娣就唠叨上了:“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看看几点了?人家上班的人都没你忙,你忙什么去了?盼儿说你赚钱去了。来,告诉我,你今天挣了多少钱?拿来出来我数数。”
  要是往常,陶立冬都会忍。
  一来他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全靠赵盼儿养着,确实在吃白饭。陈招娣话说得难听,但说的也没错。他腰杆子不硬,受点气就受点气;
  二来陈招娣这人就是这么个性格,尖酸刻薄,猫嫌狗厌,大杂院里谁不烦她?她也不是特意针对他一个。
  三来他这么出去做事,家里有个孩子,还要做家务,陈招娣从不怎么要操心到手忙脚乱,累上一天,她心火躁也正常。陶立冬自己也在家里带过娃的,能体谅她。
  可今天顶着三十来度的高温骑着自行车在外边跑,因为太热,他没敢带馒头出去,中午就在村民家里买了两个红薯生啃。这会儿是又累又饿,他感觉自己都快要晕倒了。
  饶是这样,如果能收到些瓜子,不说多,几十斤也好啊。可没有,只收到了十来斤。一斤三厘钱,十斤才挣了三分钱,就够他中午买两个生红薯。
  而赵盼儿把自行车给了他,自己坐公共汽车上班,那是要花钱的。
  也就是说,他跑了一整天,跑得都要中暑和饿晕了,结果不挣钱,反而亏本。
  他本来满心都充斥着挫败感,同时也担心今天没挣着钱,赵盼儿不把自行车给他用了。
  结果一回来岳母娘就开骂,赵盼儿抱着孩子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没有说一句劝解的话,陶立冬一下子就崩溃了。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怨气与没考上大学的沮丧,一下子让他爆发了出来。
  “是,我是废物,我个大男人,天天在家里吃白饭吃软饭,不挣钱,我是个窝囊废,行了吧?你们家赵盼儿嫁错了人,行了吧?当初结婚的时候我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吗?是我不想工作,只想呆在家里受气吗?既然知道,结了婚又天天这样埋怨,天天指着你鼻子骂,是个人都受不了。”
  “我想拼一把,考大学。结果呢?天天孩子哭岳母娘骂,看不得我坐下看会儿书。没时间复习我怎么考得上?考不上又说我是废物。对,我就是个废物。你们既然看不上我,那就离婚吧。”
  第101章
  ◎那就离!◎
  他两眼发红, 脖子上青筋直冒,浑身战栗。他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 转身就走。
  都说老实人轻易不发火, 发起火来特别吓人。陈招娣一下子被他这样子吓住了。
  赵盼儿抱着孩子也吓了一跳。
  当初结婚,她既有用结婚来遮掩自己做过的丑事的想法,也带着一股赌气的意味--方毅你不愿意娶我, 自有人娶我。等我结了婚过得好了,你别后悔。
  结果结婚后的情况并不像她想像的那样解气。
  方毅和盛景都考上了大学,成了人人艳羡的华清大学的高才生, 光鲜亮丽, 风光无限。
  她的丈夫却两次没考上,她自己还沦为了蓬头垢面的带娃婆娘,家里因为多了两张嘴却只有她一个赚钱而陷入了困顿, 她想买盒面霜, 买一件衣服都没法买。
  双方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她还偏偏因为生孩子承了盛景和方毅的情,这让她连嫉恨两人都做不到。
  这一切她都迁怒到了陶立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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