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随着踏锥广受好评的普及,以及“豆饼”喂耕牛事件。
  长安乡西南区骤然成为明星养殖区,每日都会有各地小官吏、黔首,争先过来参观、学习。
  张婴因此陆续获得一些赏赐。
  他现在有四公顷。
  古代一公顷相当于50亩,1亩为60平方丈,约667平方米。
  相当于得到十三万平方米的种地面积。
  张婴喜滋滋。
  也不知秦始皇颁布‘黔首自实田’的政策没,因为在这之前的秦朝土地是属于国家的,哪怕封爵授田给你,你也只有使用权,无法买卖土地。
  “小郎君,后面多是未开垦的田亩,野草、碎石和灌木等较多。”
  章邯从不远处快速跑过来,身后之人气喘吁吁,他额间都没落几滴汗,“天太冷,只能先烧地。”初春太冷,几十人根本无法在春耕前开荒105亩被冻得梆硬的土地。
  “好,你们看着办。”
  有张婴这话,其他人立刻行动起来。
  一大帮年龄小的负责找柴火、干草,年龄大的将其运来平铺在地上,最后统一点燃。
  火红的烈焰几乎能照亮半片山脉,风一吹,这火势张牙舞爪大得不行。
  吓得张婴连忙叮嘱,让他们一块一块少量的烧,别引发山火。
  章邯哈哈大笑,说小福星放心,他阿母有妙招,然后便将重要的山脉前挖好的宽宽的渠,以及里面堆放的干柴指给张婴看。
  张婴眼前一亮,原来秦朝就有山火隔离带的雏形。
  他曾经有一个病友是消防员,每次看到山火时都会痛心疾首地普及一下知识。张婴听了一耳朵,所以此刻,也将一些要点说给章邯和其母听。
  章邯和其母连连点头。
  张婴见趁着佣耕者在挖掘防火带时,想起上辈子爷爷不肯用化肥,告诉他如何用土方法,使土地肥沃的话。
  他也要求下面的人按这种方法,也就是以“代田”、“区田”来耕种土地。
  这是从西汉流传后世,一直备受推崇的,古代改善土壤环境来获取丰收的伟大发明。
  ……
  看了一天的耕地。
  张婴心情很不错地回府邸,他想着还能怎么提高他们种地的效率。
  恰好看见步履匆匆,神情晦涩,拳头攥得紧紧的公子扶苏。
  张婴脚步一顿,他本来不想过问别人家的家事。
  但想到扶苏和嬴政相处时,两人偶尔冒出来的剑拔弩张,再想到胡亥上位后的惨烈现实。
  张婴犹豫再三,还是上前一步扯住扶苏的裤腿,软软道:“阿兄阿兄!心情不好吗?”
  扶苏脚步一顿,缓缓看向张婴。
  张婴见对方不说话也不尴尬,故作小大人地拍拍扶苏的裤腿:“阿兄!你以前还劝我呢,不与长辈争吵,说秦最重孝。”
  扶苏哑然,他没想到几月前说过的话,这小子还记得。
  “若是。”
  扶苏忽然有了一点倾诉的念头,“你与……仲父意见不和,听谁的?”
  “听仲父的!”
  扶苏听到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一愣,转而挑了挑眉:“果真?”
  “当然!”
  张婴一听就明白,八成扶苏又和嬴政吵架了,于是他眼巴巴地瞅着扶苏,说出诸如“不听长辈言吃亏在眼前”等名言。
  扶苏只笑笑地看着他,也没说信不信。
  等张婴巴巴说完,扶苏才缓缓开口道:“我听内侍说,你今日在封地,坚持用你的方法耕地?”
  “对呐。”
  “我不认可。你会听话换回原来的耕种方式?”
  “……”
  张婴看到扶苏唇角扬起的似笑非笑,好家伙,这是对方故意用这个怼他之前的话。
  “可你不是我长辈呀。”
  扶苏笑容一僵。
  张婴嘿嘿一笑,连忙上去抱住扶苏的衣袖摇了摇,撒娇道:“阿兄,阿弟说笑的。但这是我的封地,当然得听我的嘛。
  阿兄若是认为我浪费根种,阿兄你可以在你的封地用过去的耕种方法,我们比一比,谁收成好,谁对。”
  “对比,谁收成好,谁就好。”
  扶苏猛然一怔,暗暗嘀咕了两声,双眼越来越亮,“没错,说得极是。若是不急着给天下号令,若是能先分而治之,孰优孰劣,岂不是一目了然。哈哈哈……真不愧小福星之名!”
  扶苏猛地将张婴举起来,抱着转了两个圈。
  张婴有些诧异,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扶苏的情绪如此外泄。
  与此同时,一名衣着普通的青年匆匆推门进来,语速很快。
  “公子,果然不出你所料,今日出现了变故。
  但事态要严重。不知何时,儒家学子与墨家子弟竟联合起来,他们身着学子服,绕长阳街游行一圈后跪坐在咸阳王城正宫宫门口,请愿。
  越来越多的黔首被鼓动,也纷纷声援,说陛下不可无故拿走他们的兵器,此乃与民争利,是暴政。”
  扶苏猛地站起来。
  张婴也很是吃惊,短短一句,收缴天下兵器,铸造十二铜人。
  没想到期间还有这么复杂扯皮的事。
  不过也能理解,这就好像m国政要忽然宣布强制收走平民所有的枪支,这过程总不会很太平。
  “阿兄!我也去!”
  扶苏一顿,余光瞥见拉扯着他衣袖的张婴。
  迟疑片刻,或是想到“小福星”几个字。
  扶苏一把拎起张婴,急匆匆地前去咸阳王城。
  第31章
  张婴在马车双手捧脸听那人详细说情况,暗暗称奇。
  儒家弟子和墨家弟子在秦朝也能大规模联合?
  孔墨之间虽有师徒名分。
  但两家的思想核心属于看起来相似。
  实际上八竿子打不着,甚至互相有些排斥的关系。
  就比如他在西南学室时,碰到的两位先生,他们分别是儒家出身,墨家出身,虽说最后都转法家,但在很多习惯,思考方式上很不一样。
  比如最基础的礼、爱。
  儒家那位先生非常讲究繁文缛节,进门要求众多学子给他行礼,而且在课堂上会讲人生而不同,出生贵贱。
  会更看重贵族出身的弟子,会对黔首出身的弟子说,让他们谦卑、谨慎。
  反正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认为每个人是有身份贵贱区别。
  墨家那位先生,则会因为他们在学室行大礼而嗤之以鼻,认为礼仪那一套都是表明功夫,铺张浪费。
  他不讲究身份贵贱,但特别讲究大爱。
  就是爱所有人,对待任何人,都要与对待父母一样关爱。彻底一视同仁。
  再比如他们聊到如何举荐贤才。
  儒家先生喜欢的是个人主义英雄。
  欣赏个人能力强悍,决断能力强悍的领导型牛人。认为只要这样的人心存仁厚,那就是好人才。
  而墨家先生却更喜欢,个性能虚心接受群众意见,集思广益,尊重百姓的“兼爱”型领导。至于个人能力嘛,完全可以放在第二位。
  再加上这两者吸收的受众群差不多。
  也就是有争夺生源的纷争。
  所以两家学派的关系不说水火不容,但真不怎样。1
  今日居然能让这两大派的学子们放下成见,联合起来。
  有点东西!
  ……
  马车飞速抵达咸阳城,畅通无阻地进入咸阳宫。
  张婴被扶苏扶着,“啪嗒”跳下马车,他正准备再旁敲侧击问点具体情况,忽然发现周围很安静,所有宫卫、内侍都微微垂头。
  这威慑天下的气场!
  人都没再细看,张婴自信呼唤道:“仲父!仲父!阿婴思念你!”
  一边喊,他一边出小手手,向身后跑去。
  然而跑了没两步,他就看见前面乌压压大约二三十号身着官服的人。
  那些官员纷纷半垂着脑袋,毕恭毕敬,哪怕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一个人抬头。
  站在这群人中央的,正是面无表情的嬴政。
  说他毫无表情也不太对,瞅瞅那唇角,分明还透着一丝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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