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楚琳琅觉得再这样下去有些不像话,趴在他宽实的后背上忍不住小声道:“你放下我吧,我应该能自己走了,那血泡总不破也耽误事儿,磨磨就好了。”
  司徒晟没搭理她,只是将后背上的女管事往上颠了颠,一声不响地继续走。
  楚琳琅很不爱看他不搭理人的死样子,见他不肯放,她就故意贴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道:“你对下人这么好可不行,万一你将来有娘子,看你这样细心照顾别的女人,会吃醋的。”
  她听观棋当笑话地讲过关于司徒晟在寂州跳船的典故,也知道了司徒晟不喜欢女人故意挨近
  他投怀送抱。
  所以琳琅故意挨得近些,也让司徒大人知道,他若再这么体贴下去,可要招惹又老又烂的桃花一大朵了。
  听了她这么说,司徒晟果然顿住了脚步。
  第46章 一枝独秀
  琳琅猜他接下来, 应该避之唯恐不及地放下她了。
  她正准备加把劲儿,再说些讨人厌的逗趣闲话时,司徒晟突然扭头转向了她。
  琳琅说得正起劲, 没防备他会回头。
  挨得也是太近, 她的樱唇堪堪贴在了男人的脸颊上,甚至差一点就碰到他的唇……
  琳琅如同被雷劈中, 立刻尴尬挪开了脸, 后悔自己干嘛要逗这个男人。
  现在她不小心轻薄了东家大人,可该如何收场?
  幸好司徒晟依旧没说什么,只是慢慢转头,继续稳稳背着她大步走进了卧房。
  当他将楚琳琅放在妆台前时, 楚琳琅看都不敢看他, 只赶紧照着铜镜,用篦子将头发快速理好。
  司徒晟靠在妆台旁, 可以放肆地看女子梳妆了。
  她的个头虽然不高, 但胜在四肢纤美, 当手腕轻抬时,灵巧的长指抓握秀发盘旋,乌丝飞旋, 晃乱了人眼。
  她虽然看着手臂纤瘦, 可司徒晟却知, 不该瘦的地方可一点也不瘦。
  这位楚娘子不光是皮肤白皙,就连窈窕的身段也如颤巍巍的豆花, 软嫩得很。
  这几天,他总背着有脚伤的她走来走去, 每当她趴在后背上时, 恍如刚出炉的香软豆花摊满脊背, 须得调动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抑住扯了这一摊豆花入怀的冲动……
  楚琳琅并不知道有人在默默馋着豆花。
  她梳好抬头,却发现司徒晟一直半坐在妆台的边上,抱着手臂,专注地看她对镜梳妆。
  他的睫毛可真长,凝神看人时,眸子如深秋潭水,平静无波,却能让人心里微微发慌。
  楚琳琅清了清嗓,有礼问道:“大人,您还有事?”
  她准备假装方才只是意外,只要不提,就不尴尬。
  司徒晟却不识趣,偏头指了指他的俊脸,斯文有礼地问:“你轻薄了我,让我以后的娘子知道了,可怎么办?”
  楚琳琅向来爱美,现在总勉强自己穿些老气横秋的衣裙已是不易,若每日再不上些妆,简直了无生趣,所以她每天都会在唇上点些若枫叶般的胭脂。
  而现在,司徒晟一侧脸颊上,便有一抹暧昧红印……
  要命,怎么还留下如此铁证?她慌忙掏出手帕去擦,可是手却被司徒晟的大掌覆住。
  他的掌心灼热,像她那日踩的炭盆,烫得人心慌。
  司徒晟捏着她的手,脸也慢慢靠近,在快挨着她的脸时,他才道:“我娘子若跟你一样的脾气,怕不是要提着菜刀砍人吧?”
  楚琳琅怕自己再贴上他的脸,纤腰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可输人不输阵,嘴上却兀自嘴硬:“你……你先讨了娘子再说吧……怎么,最近身子康健,开始想女人了?”
  这话简直在挑战当男人的底线,琳琅说完就后悔了。
  她记得自己以前也曾讽过他有隐疾。那时他回答得很恶毒,说她这辈子也没机会知道了。
  这一次,不知他又要怎么毒嘴反击。不过是她先嘴欠撩人的,自是受着便是。
  司徒晟伸手扶住了她快往后倒下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了几个字:“那么好奇,你要不要亲自试试?”
  “……”
  那日,司徒晟神清气爽地从楚管事的屋子里出来时,身后飕飕飞出了篦子、妆盒子,还有两只肥袜子。
  冬雪恰好端着果羹走过来,与司徒大人擦身而过。
  她惊讶地看着满地飞甩扔出的东西,连忙快步进门问:“这……这是怎么了?大人他欺负您了?”
  只见她家大姑娘坐在凳子上双颊绯红,两只脚上的袜子也不见了,莹白的脚指头气得打起了结儿。
  楚琳琅这会正在找寻身边还有什么能扔出去的东西,看冬雪进来了,她伸手接过了果羹,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然后问:“怎么不凉?用冰水镇一镇啊!”
  冬雪小声道:“您忘了,大人前天请宫里的御医来给您看脚时,那御医诊脉后说您体寒有些损了气血。司徒大人吩咐我和夏荷,以后不准再给您吃凉东西了,若让他看见了,就罚我们的月钱。”
  楚琳琅不说话了,她又喝了一口果羹,稍微消了消气儿,然后道:“方才跟大人因为写大字吵了两句嘴,没什么……你去将东西都拣回来吧。”
  冬雪不疑有他,毕竟司徒大人有时候说话的确很气人。而且她觉得大姑娘这么发脾气扔东西也挺好。
  大姑娘以前在周家的时候,倒是贤惠得从来不砸东西。可是一肚子发不得的闷火,全靠喝凉东西顶,累得最后伤了身。
  楚琳琅也是难得被人呛得没法还嘴,这才被气得扔东西。
  这回缓过来了,便懊丧地想:怎么还被顶着黄花的嫩瓜娃子给呛住了?
  方才就应该回敬一句“试试”,若他敢在她屋子里解裤带,就敬他是条汉子!
  不过嘴阵已经败下来,懊丧也没用。她的脚伤还是快些好吧,总让他这么背来背去的,叫什么事儿。
  如此将养了几日,楚琳琅总算能下地了。
  也许是看女管事行动不便,这几天,司徒晟经同僚介绍雇了个熟手的厨娘,还找个粗使仆役兼马夫,另外还买了一辆二手的马车,又养了一匹马。
  这样府里用车方便了许多,再也不用花钱雇了。楚琳琅也不必在家务里荒废时间了。
  依着司徒晟的习惯,他是绝不会给自己雇佣这么多人的。而现在,他雇佣得这么齐全,倒像是为楚琳琅减轻负担一般。
  尤其是那马车,司徒晟压根不用,他平时用马车也都是官署里出的。
  连观棋都说,大人弄了这个干嘛,简直就是给楚娘子摆排场的。
  那日跟他的拌嘴落败而生出的闲气,再次在司徒晟这般身体力行地补偿下消减了大半。
  于是冬雪她们发现,僵持了三日不搭理司徒大人的大姑娘,似乎被大人给哄好了,两个人有时候会站在内院练功场的树下说话。
  大人低头浅笑,也不知又说了什么气人的话,而大姑娘则靠着刚刚绽放的梅花,一双大眼斜瞪着大人,嘴角却绽着比梅花还灿然的笑意……
  一向节俭度日的少卿府如此花销,每一个月开支变大,楚琳琅虽然不必再顶着三餐,也要精打细算,看住大人的钱袋子才好。
  除了府中的花销,司徒府外的应酬花钱处也多了。
  她脚上刚结痂,四皇子的妾侍所生的女儿要摆满月酒了。
  四皇子府送来了请柬,请司徒晟去吃酒。
  四皇子因为母妃出了冷宫,复得恩宠,门庭正热。
  不过毕竟是妾生子,这类应酬,司徒晟并不想凑趣。他最近总往祭酒大人的府上去下棋,没空喝四皇子府上这杯水酒。
  可是府里也没有女眷应付这类添丁喜事。
  楚琳琅只能代劳,准备领着丫鬟带贺礼过府上周全礼数。
  只是上次去祭酒大人那时,她差点被人轰撵出门。
  她想,这次来四皇子这里行差事,虽然不至于被四皇子冷落,可若遇到了别府的管事下人,只怕又生枝节,所以打算礼到便走。
  可万万没想到,四皇子府的管事一听她是少卿府上的女管事,便是满脸堆笑,非要请楚琳琅留下饮一杯水酒。
  盛情难却,楚琳琅只好谢过,准备走个过场,饮一杯就走。
  这等皇子府邸,那些男女宾客自是在前厅宴饮。
  各个府宅里有头脸的管事们在安顿好了主子,留下了丫鬟仆从伺候主子,而他们则去了外院,那里也是有酒水接待。
  不过这席面也分了高下,例如东家品阶不高的管事们,大多是得些赏钱红包,跟王府关系亲近的,能分得个大食盒子,自己拎回去吃喝。
  只有京城里权贵热门府宅子的管事,才能摸得上这三桌摆着八菜两羹汤的席面。
  楚琳琅被让到席子上时,有那么一丝丝不自在的。
  放眼望去,整个三桌子好像就是她的东家品阶最低。剩下的都是太子府,各位国公,还有王爷一类府宅子的管事。
  而且这席面上除了楚琳琅一位女管事,剩下的便都是男子了。
  她这么一个年轻轻的女子,跟群老油条喝个什么劲儿啊?
  四皇子府的管事也是这时才察觉出不妥,只能尬笑。没有办法,别的正经大宅子真的没有女管事啊!
  果然,她独独一朵鲜花分外扎眼,其他人的目光都纷纷投注在楚琳琅的身上。
  最先打开话匣子的是太子府的崔总管。他是净身的阉人,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老早就听闻少卿府上有位能干的女管事,今日得见,还真是沉鱼落雁的容貌啊……就是不知少卿大人何时跟四殿下这么要好?少卿大人的眼光还真独到,早早就寻了冷灶添柴烧啊!”
  事关皇子倾轧,这等怪话无人接话茬,纷纷闷头饮酒,偷偷看戏。
  楚琳琅明白四皇子能起死回生,再次在陛下面前复宠,最不乐见的就是当朝太子。
  而她作为少卿府上的管事,能得四殿下府上如此隆重款待,甚至都能摸上席面,足见少卿与四皇子的交情不寻常。
  众人一定在想:现在四殿下复宠,隆恩浩荡。这司徒晟倒是会做人,居然早早就靠了四殿下的码头,还真是个会专营的!
  崔总管懒得藏话锋,就是明晃晃在责怪大理寺少卿偏帮着四殿下,这不是明摆着与皇储作对?
  怪不得四皇子的总管非要将自己请过来,原来机关在这。
  四皇子府这是故意要让太子府的人看一看,司徒大人与四皇子交情莫逆啊。
  楚琳琅暗骂了一声老奸巨猾,这些套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皇子们明争暗斗的浑水,楚琳琅可不想蹚。
  她假装听不懂,只是腼腆地笑,然后端起酒杯敬了敬崔管事,饮了两口,便起身与诸位总管管事告辞。
  可是崔总管明显就是来给四皇子府上添堵的,看楚琳琅要走,又阴阳怪气道:“哟,这就坐不住了?难不成因为这桌上有六殿下府上的总管在,楚管事就觉得戳心窝子了?也对,听说六王妃的胞妹抢了你丈夫,害得你从个堂堂官夫人变成了下人婆子……哎呀,这等场合,说不定一会还能看见你的前夫,难怪你急着走了。”
  这话当真恶毒,同时戳了三家痛处,也就是嚣张跋扈的太子府总管,才敢肆无忌惮地说出来。
  六殿下的总管也不敢接这话茬,干脆捧起脸盆样的汤盆,将脸一埋,咕咚咕咚地喝汤,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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