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谢小姐,表妹口不遮言,冲撞了文修公,我替表妹向谢小姐赔个不是。”
二皇子说着,伸手递给谢婉宁一杯酒。
“饮下此酒,就请原谅她的无心之失吧!”
谢婉宁看着面前的酒杯,突然想到了那个屈辱的午后,那时也像今天这样,二皇子递来一杯茶,从此她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中。
眼前笑吟吟的二皇子,忽然幻化成那日将她压在身下,任意玩弄啃咬的恶魔。
她身体立刻僵住,心底的恐惧席卷而来,四肢八核忽感觉疼痛难忍。本能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蒲团,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小心!”
二皇子急忙跟着蹲下,眼睛却盯着她的脚踝,伸手摸上她的脚,然后猛然用力,将她拉倒身前,端着酒杯半跪在她身侧,一寸一寸栖身上前,眼睛里冒着贪婪的光。
他将酒杯喂到谢婉宁嘴边,带着森冷的笑意,阴恻恻地说:“来,喝了它!”
谢婉宁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二皇子那种令人窒息的气味,缠绕着她,让她顿时无法呼吸。
“殿下,我们小姐身子弱,不能饮酒,还是奴婢替小姐喝了吧!”
玉烟看情形不对,立刻上前阻止。她弯腰挡在谢婉宁前面,欲夺了那杯酒,却被二皇子大手一挥甩了出去。
“哪来的贱婢,不知天高地厚,主子面前也敢随意插话。”
玉烟闷哼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
正当此时,柳昊天的声音在外响起:“殿下,云弈在外求见。”
二皇子皱眉望向门口,扭头又换了一副笑脸,“谢小姐今日运气真好,这京都第一公子也来了,真是难得。 ”
他哈哈一笑,起身回到了座位上。
谢婉宁这才缓过神来,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急忙去查看玉烟,玉烟向她摇摇头,表示没事。
云弈和柳昊天一同进来,向二殿下施礼。
柳昊天趁着空当,偷偷瞧谢婉宁。
谢婉宁是他带上船的,本以为是曹斯斯想羞辱她一番,没承想人没有羞辱成,反被气走了。只留谢婉宁一人在船舱里,他怕了,他知道二皇子的手段,一想到娇滴滴美人被折磨,他就难受。
正好,云弈上船拜访,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现在看二皇子和她都无恙,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寒暄过后,云弈坐在了谢婉宁对面,这才仔细打量了她一眼,除了眼圈微微泛红外,并无不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今日被几个族兄邀来画舫谈事,无意间抬头,正好发现谢婉宁登船,还是二皇子的画舫。
二皇子素有特殊癖好,旁人不知,他这个云家少宗主却一清二楚。上次在普宁寺,看谢婉宁躲避二皇子的做派,应该也是知晓了的,可为何还是上船了呢?
他让人留意着船上的动静,却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船上的姑娘小姐悉数下船,唯独谢婉宁留在了船上,眼看天色将晚,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上船看看。
好在,谢婉宁平安无事。
正当谢婉宁如坐针毡的时候,沈淮序回府,发现谢婉宁还未回来,联想到刘恒说粥棚是有人故意闹事的话来。
他焦急地翻身上马,沿着大道,直奔粥棚的方向而去。
夜幕降临,画舫上灯光点点,欢声笑语,丝竹声声传到了对岸。
沈如歌正打算回府,看到沈淮序打马而来,站在马车上欣喜道:“五哥!”
“五哥你这时去哪儿?城门已经关了。”
沈淮序停下,刚想说话,眼睛一扫,看到谢婉宁正坐在画舫之中。
沈如歌心思微动,“五哥是找表姐的吗?表姐正和二皇子把酒言欢,我看表姐对二皇子喜欢得紧,叫都叫不走。”
她话还未说完,只见沈淮序一个纵身,已经跳到了画舫的露台上。
“什么人!”二皇子的护卫立刻呵斥道。
“在下沈淮序,拜见二殿下!”
沈淮序的声音铿锵有力,直接穿透画舫的重重帷幔,犹如天籁之音,落进了谢婉宁的耳朵里。
第31章 第 31 章
二皇子听得声音, 眉头皱起。他抬眸看了一眼谢婉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示意继续奏乐。
谢婉宁强装镇定,装上摆的酒菜, 她一动未动。云弈和柳昊天在侧, 二皇子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就是拦着不让她走。
眼看沈淮序被拦在外面, 她心急如焚, 求助地望向云弈。
云弈则给她轻轻摇了摇头。
谢婉宁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从没有如这一刻般,渴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再不要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
沈淮序等在门外, 船舱内忽然乐声奏起,妓子调笑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他握紧了手里的剑。
年少时他曾经问过圣上, 问他当年因何被调换出宫,他就不能如其他皇子那般, 在宫中长大。
圣上三缄其口, 讳莫如深,连镇国公都语焉不详。
他那时候就打听到宫中最受宠的二皇子,吃穿住用无一不精贵,光供他奴使的女史宦官就多达百人,住着最气派的宫殿,吃着最美味的佳肴, 还有疼爱他的父皇和母妃……
他呢?不明不白地活在镇国公府, 只能偷偷摸摸地享受父亲的温暖。他凭什么就不能正大光明地享受一个皇子应有待遇?如果说他的出生就是错, 为什么非得让他活着, 非得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就不能是镇国公的儿子?哪怕是养子也好!
他抗争过,却徒劳无功。命运已然馈赠,他就要自己努力活得有价值。当年汝弃我如敝屣,来日就算捧我当珍宝,我亦不屑一顾!
他偷偷和二皇子比较,努力学习课业,君子六艺五德四修八雅,他样样精通。终于,他以殿前司侍卫的身份进了宫。
他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找到他的母妃。
他已然长大,再也不会问因何出宫这种蠢问题,既然他们都不说,那他只好自己查。从他出生那年查起,那年宫中发生的大事,民间的传闻,官牒文书他都查了一个遍。
最大的疑点指向永恩侯曹家。
十八年前,圣上还是六皇子时,从陵西起兵,诛杀叛党,杀入京城,和当时内阁首辅曹有德里应外合,登基称帝。次年,曹有德将爱女曹曦月送进后宫,被圣上封为皇贵妃。
曹有德作为内阁辅佐,曾辅佐过两任帝王,把持朝政多年,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其女曹曦月容貌艳丽,独得圣宠,在后宫更是耀武耀威,后宫嫔妃无不避其锋芒,就连当年的皇后娘娘,都对她礼让三分。
那一年,皇后薨逝,嫡子大皇子摔伤了腿,落下了残疾,后宫妃嫔女史涉嫌悖逆,杀的杀,放的放,几乎换了一遍。最后,后宫凤玺落在了皇贵妃曹曦月的手中。次年,她生下了二皇子,曹家更是如日中天,其他世家难以望其项背。
沈淮序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将曹家过往悉数回想了一遍。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里面歌舞乐声稍歇。他将剑鞘砸向船板,朗声道:“沈淮序请见殿下,南郊别院的桂花开了!听闻殿下甚爱桂香,想请殿下一观。”
二皇子闻声笑容一凛,他在南郊有座别院,里面养着几个人,院门口种着一棵桂树,这院子极其隐秘,他也不常去,这事儿沈淮序怎么查到的?莫非身边出了奸细?
二皇子给柳昊天递了个眼色。
柳昊天则是一惊,那别院是他给二皇子找的,先前他不知殿下用来做什么,后来知道后,只觉得恶心。他虽然是个纨绔,嘴巴毒一点,行事张扬了些,却从不欺凌弱小,尤其是那种还未成年的孩童!
就是别院这事,不知沈淮序是如何得知的。
沈淮序的名字自小就长在他耳朵里,父亲看到他时,必会唉声叹气,夸镇国公的五公子如何优秀,尔后对比着,将他贬得一无是处。
他打小就看不惯沈淮序,小时候就属他有能耐,明明都是勋贵子弟,你凭什么这么努力!渐渐地,他们这群纨绔们也不和他来往,还聚集起来,背地里每日刺上几句,仿佛这样就能心理平衡一样!
沈淮序等在门口,终于等到舱门缓缓开启,柳昊天阴沉着脸,迎在门口。
沈淮序从他身旁走过,连个眼神都未给他。
他大踏步走进舱内,迅速在四周扫视了一圈,目光在谢婉宁身上一凝,见她端坐着并无异样,这才规规矩矩向二皇子行礼。
“今日是什么风,竟将我父皇身边的第一宠臣给刮来了!来人,给五公子看座!”二皇子咬着牙说道。
沈淮序立在中央,并未落座,而是拱着手道:“不敢搅扰殿下的雅兴,实在是家中祖母挂念表妹,还请殿下允准在下带表妹归家!”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齐刷刷看向坐在下首的谢婉宁。
谢婉宁立刻起身,走到沈淮序身边,向二殿下行了个福礼,就要告退。
二皇子转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既然老夫人挂心,理应早些回去。可我还想同谢小姐讨我大雍官吏的平等论,人就这样被你接走了?来人,给五公子斟酒。”
“今日尽不尽兴,还看五公子酒量如何!”言下之意,要想带走谢婉宁,必须把酒喝了。
随从端着三大杯酒高举头顶,来到沈淮序面前。
“今日良辰美景,还请五公子满饮此杯!”
沈淮序看了眼恣意狂妄的二皇子,眼神凌厉地扫过眼前的三杯酒,想都未想,伸手拿起了酒杯。
谢婉宁却拉住了他的衣袖,口中担忧地小声道:“表哥,你……小心……”
她话还未说完,沈淮序已经一饮而尽,连饮三杯,然后将空酒杯示意给二皇子。
“好!三公子好爽快!”云弈在一旁喝彩。
沈淮序这才扭头看了一眼谢婉宁,衣袖下悄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莫担心,不妨事!”
二皇子见没有难住沈淮序,还赢得了云弈的心,心下不快,接着说道:“今日我这画舫,引来了名动京城的云公子,还有殿前司红人沈五公子,更难得的是还听到了谢小姐的高见,真是一大幸事!来,我敬诸位一杯。”
侍从又端来了两杯酒,一杯给了沈淮序,一杯欲递给谢婉宁。
沈淮序将酒杯拦下,端起一杯酒,示意众人,然后一饮而尽。又端起另一杯,眼都不眨地悉数咽下。
谢婉宁眼圈微微泛红,心里戾气顿生,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蔓延,手指都在轻轻颤动。
“今日多谢殿下款待,来日南郊那棵桂树倒了,我定会再向殿下讨杯酒喝!”
沈淮序说完,拉着谢婉宁就往外走。
二殿下心里恼怒,这赤裸裸的威胁,都将他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他大喝一声:“站住!”
哗啦一声,二殿下将酒杯摔在了地上。周围的护卫听到声音,拔出兵器,迅速围拢了过来,将沈淮序和谢婉宁团团围住。
云弈眉心一皱,连忙劝慰二皇子,“殿下三思,他可是殿前司的人!”
云弈只说是殿前司的人,未说是镇国公府的五公子。无他,沈淮序现在是殿前司六品侍卫,有品级官职在身,还颇得圣上赏识,上值时每每召至勤政殿叙话,这种盛宠,旁人是无法企及的,和他交恶得不偿失。
二皇子心里郁卒,沈淮序胆敢威胁他,他就要让他吃些苦头。可当护卫围了沈淮序后,他又开始后悔,眼前不是他轻举妄动的时候,可若不给沈淮序点颜色看看,自己脸面上又过不去。
幸好,云弈会来事。
二皇子只好佯装勉为其难的样子,“既然云公子求情,就都退下吧,靠岸让五公子和谢小姐离开。”
沈淮序向云弈拱了拱手,拉着谢婉宁走下了船。
沈如歌还等在对岸,她一直瞧着船上的动静,等了两刻钟,终于看到他们下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