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离婚时隐瞒房产,过后会被追究的吧?”懿洋道。
颜明知就觉得这孙子不?但聪明,还见识广、看得远——像他!
揉把?懿洋的头,颜明知轻松一笑:“放心?吧,我跟你奶婚前签有协议,离婚时又签了份。不?存在金钱、房产上的牵扯。”至于两?个儿女嘛,都断绝关系了,知道——房子也不?给?他们,就是会有些麻烦,两?人就差把?“贪婪”二字写在脸上了。
沐卉好奇道:“能过去看看吗?”她?还没见过这个时代的花园洋房呢。
“先?回家,过几天安顿好了,我再带你们去。”
学校在郊区,离火车站不?远,出了车站,颜明知又叫了辆三轮,几人坐上,大半个小时就到了。
四辆车子一进家属院,立马引得不?少人围观,很多知青回城,盖了几年?的铺盖卷不?愿意拿都丢了,彼时手里又没有太?多钱,自然?也不?会带什么水果、大米,顶多拎着个包裹,装有两?身衣服和几本书。
拖家带口,还一下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真?不?多见。
颜明知抱着孙女,带着两?个孙子跟人寒暄,颜东铮拿了烟给?大家散,沐卉掏出一包果干让大家尝尝。
说了会儿话,大家帮忙把?一筐筐一袋袋抬上二楼送进家。
欧式的建筑,两?室一厅一厨一卫,顶很高,窗很大。
苏秀兰搬走后,颜明知重新?做了布置,主卧腾给?儿子儿媳,书房清出来,添了两?张双层床,他跟秧宝睡下面,两?个孙子睡上铺。
秧宝那床还特意给?挂了绣花帐子,铺了从南京路床上用品公司买的桃粉色的印花床单,叠放着绣花枕头、羊毛毯、丝棉被和一套粉绸宽边绣花睡衣。
两?床之间靠墙放着张书桌,上面摆着造形漂亮的古朴圆镜,一把?牛角梳、一盒发卡、一盒扎头的皮筋、一瓶雪花膏和一个台灯。
挪出来的书柜搬到了阳台上,书桌放在靠近阳台的客厅里。
屋里有暖气,一进屋,热腾腾的,沐卉进卧室脱了里面的羊毛衫、厚毛裤,出来洗把?手,挽袖去厨房看看,煤气灶、水池、厨柜、锅碗瓢盆,样样齐全,空间还不?小。
她?就将那一筐蔬菜和两?袋大米拎了进来,先?做饭。
颜东铮脱了外套、羊毛衫,换上棉拖鞋,捋高衬衣袖子在客厅里整理带回来的东西?。
颜明知跟三个车主结了工钱,将自家的三轮车锁在院里的树下,抱着孙女,带着俩孙子先?去了趟隔壁韩老师家,取早上让人帮忙捎带的鱼、肉、虾和青菜。
“东铮家的这三个孩子,长得可真?好。”韩老师的爱人笑眯眯地摸摸懿洋、竟革,给?他们一人拿了个橘子,递给?秧宝一个红通通的大苹果。
“这是你们汪奶奶。”
“汪奶奶好。”
“谢谢汪奶奶。”
“乖,常来玩啊。”
颜明知接过韩老师提来的菜篮,道了声谢,带着孩子们回家。
一到家,秧宝自动从爷爷怀里下来,抱着苹果哒哒跑到爸爸跟前,给?他看:“隔壁汪奶奶给?的。爸爸,我也想把?咱家带回来的水果给?她?拿点?。”
颜东铮伸手掰了串香蕉,递给?闺女,“找你妈妈再拿样青菜,一块送去。”
秧宝伸手抱住,把?苹果递给?小哥,去厨房找沐卉。
沐卉接过公公递来的菜篮,里面有一条本帮熏鱼,一块五花肉,两?斤大虾,还有三根芹菜,两?个萝卜、一颗白菜、几根大葱。
将东西?取出来,沐卉装了两?个丝瓜递给?秧宝。
懿洋打量眼条几上的电视,研究了下,伸手拧开。
立马一阵悠扬的笛声从电视里传了出来,懿洋看了几秒,不?是太?感兴趣,咔咔一拧,这时候的电视,除了晚上本台新?闻和由各省新?闻组成的电视台协办、各台传播的名牌栏目,就是播放影片或转播戏剧1。
拧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台,懿洋又拧了回来。
沐卉、秧宝、竟革和颜东铮过来看,放的是水墨动画片《牧笛》。
“秧宝看电视吧,我去送。”颜明知笑着伸手去拿秧宝手里提着的篮子。
秧宝摇摇头,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两?眼,叫上大哥小哥一起,三人出门。
颜明知明显地愣了下,他看颜东铮、沐卉,两?人盯着电视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显然?习以?为常。
稍一迟疑,颜明知跟了上去。
韩家的门没关,三个孩子很是懂事地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扬声说明来意,等汪老太?出来了,秧宝甜甜一笑,将篮子递上:“汪奶奶,这是我家从云省带回来的香蕉、丝瓜,给?你和韩爷爷尝尝。”
香蕉可不?便宜,丝瓜这个季节买都买不?到。
汪老太?连连拒绝。
竟革急着回家看电视,掏出香蕉、丝瓜往她?怀里一塞,拉着妹妹大哥就走。
边走还边回头对汪老太?道:“瞎客气啥,你给?我橘子我不?是伸手就接了。”
这话说的,把?汪老太?逗得哈哈大笑,颜明知亦是嘴角一扬再扬,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东铮和沐卉真?的把?三个孩子教的很好!
沐卉和颜东铮也就看个新?奇,孩子们和颜明知回来,他们一个已经去厨房做饭,一个起身将菜干、果干提进了厨房。
沐卉挑了包干豆角打开,抓把?泡上,准备等会儿炖肉吃。
家里有电饭煲,这个沐卉不?会用。
颜明知过来把?米饭蒸上,对沐卉道:“我来做饭,你帮东铮收拾吧。”一个个竹筐麻袋的,他也不?知道装的都是什么,不?好下手。
“爸,你会做饭?”沐卉惊讶道。
颜明知朗声一笑:“做半辈子了,等会儿你们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爷爷,我来帮你。”秧宝脱下外套,努力把?毛衣袖子往上捋了捋,“我会剥蒜、择菜。”
“秧宝不?看电视吗?”
“等会儿再看。”这时的电视清晰度不?是太?高,颜明知家这个买的早,还是黑白的,对秧宝、懿洋不?是太?有吸引力。
很快懿洋就过来了,竟革去次卧抱了颜明知给?孩子们买的小皮球出来,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手里拍着小皮球,嘴里吃着橘子。
颜明知递了两?个大蒜给?秧宝、懿洋,扒开竹筐上面的稻草,查看都有哪些菜。
上一层是海椒、甜椒、菜椒、丝瓜,下面是黄瓜、番茄、苦瓜,再下面是茄子、豆角、笋、莲花白。
怕把?下面的菜压坏,颜明知将上面两?层一样样捡出来,摆放在厨房一角的地上。
懿洋见此,放下剥了一半的蒜,拿上破草席、工具和几个挑担用的竹杆下楼,没一会儿,拎了两?个放果蔬的三层架子上来。
大的放进厨房装蔬菜,小的放在客厅茶几旁摆果干和常吃的水果、瓜子。
这动手能力,看得颜明知心?里直翻腾,不?由就考校起了他的数学、化学和物理。
懿洋自然?是对答如流,都不?用拿笔计算的。
颜明知越问?越喜,最后出的题目,好几道都超过了高中范围,又问?英语,好嘛,更溜,就连坐在小板凳上的秧宝都能跟他用英语聊天。
“竟革,来来,爷爷考考你。”颜明知这会儿哪还记得儿子说秧宝、竟革就是普通的孩子,哪家跟秧宝这么大的小孩,英语对话这么流利?
竟革背古诗还行,这一个多月来,他爸每天都要?他背两?首古诗,记不?住太?多,一天记一首,这会儿也有三十?首。
至于数学嘛,能数到100,会十?以?内的加减法。
英语,对不?起,听不?懂。
颜明知却不?觉得失望,三个孩子各有所长嘛,竟革好动,会背这么多古诗,已经很了不?起了。
心?里高兴,颜明知啪啪切着菜,嘴里哼起了歌:“pacцвetaлnr6лohnnгpyшn(苹果树和梨盛开),Пoплылntymahы haдpekon(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秧宝听着好听,等他唱第二遍,跟着哼道:“pacцвetaлnr6лohnnгpyшn……”
颜明知惊讶道:“秧宝还会俄语?”虽然?发音有一点?点?奇怪。
会的,不?但会俄语,她?和大哥还会法语和阿拉伯语。
不?过,她?没有大哥厉害,秧宝只会听、说,不?会读、写。
三个孩子就像三个宝藏,颜明知已经迫不?紧待地想要?挖掘更多。
要?不?是还要?做饭,他都想抱着三个孩子去书房,哦,已经没有书房了——去阳台考校。
“pacцвetaлnr6лohnnгpyшn,”颜明知一边纠正着秧宝的发音,一边捞出焯好水的肉块,洗净锅,倒入稍许油,丢入冰糖……
不?时,四菜一汤就好了,蒸熏鱼、红烧肉、油焖大虾、海椒炒鸡蛋、蕃茄鸡蛋汤,最后,他又给?孩子们做了个拔丝香蕉。
客厅里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
带回来的书报塞进阳台的书柜里,衣物、被褥放进卧室;成筐的水果撂在客厅一角;两?盆山茶摆在电视柜左右;带回来的一束花,颜东铮找颜明知要?了两?个花瓶,分开来插,一瓶放在餐桌上,一瓶放在书桌上;米酒、西?瓜酱放厨房。
阳台上放着个折叠餐桌和六把?折叠椅,搬进来,饭菜一摆,开饭。
颜明知开了瓶红酒。
三个孩子好喜欢爷爷烧的菜啊,红烧肉色泽棕红,肥而不?腻,微微带着甜味,入口即化,下面铺的干豆角吸饱了红烧肉的汤汁,也很好吃。
油焖大虾更是三个孩子的心?头好,体形硕大,晶莹饱满,头部长满虾脑,吃起来满嘴鲜香。
颜明知看得欢喜,特意去厨房洗了洗手,给?坐在他左右的竟革、秧宝剥虾吃。
秧宝拿起还没用的筷子,撑着桌子站起来,颤颤微微地夹了块红烧肉,又夹了块熏鱼和一筷子青椒鸡蛋放在颜明知碗里:“爷爷吃。”
“好、好,爷爷吃。”颜明知嘴里应着,手下却没停。
颜东铮就道:“让他们自己剥着吃,你快吃饭吧,等会儿都凉了。”
三个孩子吃饭很有教养,不?挑菜、不?扒菜,夹到什么吃什么,也不?挑食。
短短小半天,颜明知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吃过饭,沐卉和懿洋去厨房洗刷,竟革和秧宝懒洋洋地摊在沙发上看电视,颜东铮取出普洱,找颜明知要?了套茶具,点?了碳炉在阳台上煮茶。
颜明知坐在儿子对面,就问?:“明天带孩子们去沐卉娘家吗?”
颜东铮点?点?头,是要?去一趟。
“要?不?要?补份聘礼?”这儿媳娶的,他真?是越看越喜欢,不?娇不?奢,话不?多,干活利落,最最主要?的是,生的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基因好啊!
颜东铮微微有点?意外:“不?用。”
印象中,原主跟沐卉结婚时,她?娘家狮子大张口。当时,老爷子电话里可是很决绝的,直嚷道:“他们家卖闺女呢,有这钱什么天仙美女娶不?到?这闺女咱不?要?了,你还小,多等几年?再成家也不?迟。”可惜那时沐卉已经怀上了。
这门亲事,老爷子是捏着鼻子认下的,对沐卉一直有些不?待见。
颜明知被儿子那一眼看得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咳了声,他道:“我觉得吧,先?前我的思想可能……有点?不?对,不?能因为未婚先?孕,就否定一个人的品行。我后来也打听了,小卉娘家当时要?那么多钱,也是不?得已,她?哥那年?出事了。”
嗯,当年?随大批知青一起下乡的,还有各厂的技术骨干,那是中国经济史上一次大规模的工业迁移——俗称三线建设,大舅哥就是其中一员。
那年?夏天雨水特别多,他开车拉材料回厂的路上,一个打滑冲下山路,整个车翻了下去。命是保住了,可惜伤了一条腿,外带丢了一车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