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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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湖水寨。
  大堂内,大当家梁渠坐在上首听着属下的回报,满脸怒容:“你说刘家村那个阿环送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那个叫阿环的少女年芳十八,是附近几个庄子里最水灵的,梁渠早就心痒难耐等着送来给自己享用的这天,没想到那户人家不识好歹,竟然宁可献祭河神也不肯送来寨子!
  现在可好,又来了一大群朝廷治水的官差,更不好下手了。
  看大当家因欺负不了一个小女子在这无能狂怒,二当家陆返暗自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手下小弟苦着脸道:“大当家的,消息咱们兄弟们都听说了,朝廷派人来剿匪治水,咱们水寨怕是有大麻烦。”
  梁渠背着双手来回走了几趟,不屑一顾道:“治河?改道?放他娘的屁!朝廷要是有这能耐,咱们还能在荆湖吃香喝辣十几年?”
  他目光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二当家,道:“老二,这个堤不能让他们建起来,否则咱们没了出去的水路,如同自断一臂。”
  “荆湖就这么大,这么多水寨全挤在这里出不去,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陆返皱了皱眉:“大哥的意思是?”
  梁渠抚摸着手里的连环大刀,狠辣道:“他们不是要修堤吗?他们修,咱们就趁夜偷偷去决,看他们修到猴年马月!”
  陆返大惊:“万万不可!听说今年可能有大水,万一发了水,咱们也讨不了好。”
  “更何况,水寨大多都是过不下去的渔民,和淹了土地的老百姓,若是朝廷这次真的把河治好了呢?”
  “那以后大家就可以安心过日子,不用再干刀口舔血的买卖了。”
  陆返暗暗叹口气,他原本在幽州也是良家子,他的兄长还曾在幽州军中当总旗,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当水贼,整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提心吊胆过活?
  梁渠大怒:“陆返,你脑子进水了吗?拦河改道,简直天方夜谭,老子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长宁河是有河神的,岂容凡夫俗子胡来?”
  “再说,你可别忘了,当初你流落荆州,是谁救了你?想在水寨里逍遥快活,就要讲兄弟义气,老二,你莫非要背叛我们八百弟兄,投靠朝廷吗?是谁害的你家破人亡?”
  陆返气得脸色涨红:“我当然没有忘!”
  梁渠冷哼一声:“记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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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萧青冥的命令不断传回京城,一场举国动员的治水工程就此拉开了序幕。
  各大州府,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有工出工,定额五百万两的水利国债销售一空。
  数日后,以工部尚书彭越为首的第一批治河官员抵达,随行而来的,还有皇家技术学院方远航和一众专供水利工程和地质勘探的学子。
  同时,皇家禁卫军后勤营指挥使陆知,率领五千工程部队赶到。
  几天之内,从京州、宁州各地赶来的工匠和运输工人也陆续抵达,正式开始为治河工程做准备。
  依然是一个滴水未下的晴天,正午烈阳高照。
  南岸河堤之上,萧青冥和江明秋一行人正在沿河视察。
  “陛下,臣已经让勘探局的人在这一带,反复测量过河床宽度和高度了,比百年前稍有出入,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江明秋指着前方河流拐弯处狭窄的颈口水道,道:“这条通道,最窄之处仅只一里宽。”
  “我们先挖通旧河道,让河水同时从长岛两侧经过,再把最窄的颈口道堵起来,最后在上面修堤坝。从理论上讲,是行得通的。”
  萧青冥望着远处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长河,笑道:“从实践上来讲呢?”
  江明秋沉默片刻,长叹一声:“难如登天。”
  萧青冥倏而笑了,灼灼日光下,他的双眼熠熠生光:“登天有何难?”
  “世人皆称朕异想天开,朕偏要登这天,给天下人看!”
  第121章 阶段性胜利
  朝廷派来河道总督和大队人马来荆州修堤治水的事, 短短几天内传遍了荆州两岸。
  看到荆庭城内贴出的皇榜,以及时不时有大量外地士兵和匠人们出现的身影,荆州百姓并没有对将来治理水患的期待, 反而渐渐蔓延出一股恐慌感。
  荆州北岸。
  几个佃农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听说了吗?荆庭城里已经贴出了告示,要征民夫修堤坝呢!”
  “我家上有老下有小, 我要是被官府抓去服徭役,他们怎么办?何况是修堤这么危险的事,一个不小心, 说不定就要献祭给河神了。”
  几个佃农纷纷点头,大户家的管事听到议论声,背着手走过来, 哼哼两声笑道:
  “又在这偷懒不干活?你们应该庆幸你们在咱们府上种地, 瞧瞧南岸那些人,早就被抓去修河堤了!”
  不等众人点头哈腰作鸟兽散, 外面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阵铜锣声。
  有差役拎着大锣边走边敲:“朝廷治水修堤招工, 管一顿饭,一日五钱,名额有限, 先到先得!”
  “治水保堤, 辛苦一时,惠及子孙!”
  差役浑厚的大嗓门不断地重复着嚷嚷这几句话, 一条街走下来,左邻右舍全听得一清二楚。
  有百姓惊讶地探出头:“什么?竟然不是强征徭役?还给工钱?”
  “一天五个钱, 可不少哇, 听说那些进城打短工的都没有这么多工钱。”
  “废话, 修堤一个不小心就要祭河神, 能是一回事吗?不过还能管一顿饭, 岂不又省了一笔饭钱?”
  附近听到消息的百姓立刻议论开来,不少家里快穷的就揭不开锅的人家,连修堤的危险也顾不上了,咬着牙就去找差役报名。
  有了一个大胆的带头,又三三两两走来几个青壮,不为别的,就图那一口饱饭。
  大户家里几个佃农,眼馋那几个工钱补贴家用,不顾管事在后面气得跳脚,也争相去报名。
  赶去府衙一看,这才发现报名当修堤民夫的队伍,竟排满了整条街,大部分都是在过去几年的水灾里失去了家园和土地的流民和乞儿。
  他们早已不在乎危不危险,只要有饭吃,有工钱拿,干什么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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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州河段,来往的运输船只在河面不断往返,将土石树木和各种所需矿石汇集在港口码头,再由当地民夫组建的运输队运到治河工程驻扎的大本营。
  新铺好的水泥路面上,运输小车和民夫们熙攘来往络绎不绝。
  营地里,由文兴铁厂的工人班子搭就的临时冶炼小高炉已经开始投入使用,附近就是长宁河,只要把原本的整套水利冶炼设备直接仿造几座,就能开工。
  骄阳之下,营地人来人往,热火朝天。
  主帐之内,萧青冥、喻行舟和江明秋等人都聚在一起议事。
  皇家技术学院除了已经升职为“副院长”的方远航,还来了不少专攻地质勘探和水利工程的老师与学子。
  他们与工部的几位水利专家整日在河堤两岸测绘,一连数日,终于将附近的地形和河床大体数据摸透。
  “诸位大人,”一位测量人员用袖子擦了擦额角淋漓的汗,将一副荆州河段地形图在桌面上铺开,舔了舔干燥裂口的嘴唇,开始向众人讲述他们连日来的工作成果。
  “假若将北岸看做一只大鸟的身体,北岸延伸出河中的这片岛,就好比是鸟的一只翅膀。”
  他比划一下,伸出手在北岸和岛中间划出一道平直的线:“我们需要把翅膀和鸟身中间连接的部分挖通。”
  “事实上,百年前,这里才是长宁河原本流经的故道,是一条平直和缓的河床。”
  花渐遇展扇扇着风,有些不解:“那为何会成现在这个样子?放着宽阔平直的河道不走,偏要走狭窄的弯道。”
  江明秋颔首:“这是因为这段北岸故道地势略高,加上河道平直,流速较缓,河流携带的泥沙,积年累月淤积在这里。”
  “又没有得到频繁有效的疏通,渐渐抬高河床,时间一长,就造成堵塞。”
  他指了指图上的南岸现在的河道:“而南岸狭窄的颈口道地势略低,又有夹角,导致水流湍急冲击力大,北岸堵塞,自然就把南岸冲出了新口子,时常决口泛滥。”
  萧青冥看着地图,点了点头。
  放在从前,这么大的工程,需要靠民夫一点点挖,这条故道大约有七八里长,把它挖通起码就要耗上一两个月时间。
  不但耗时耗力,而且挖到最后只剩一线薄弱土堤时,北岸的河水就会开始渗水,随时都可能冲开,那些留守到最后的民夫极为危险,稍慢一步就会集体被水流冲走。
  如今情况就不同了。
  萧青冥看向方远航,玩笑道:“你说你的‘伏火’又有了新进展,威力更大了?”
  虽然陛下戴着面具,对其他人隐瞒了身份,他们这些天子近臣还是知晓的。
  方远航在萧青冥面前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立刻跳出来,脸色如春风拂面,藏不住的得意:
  “回肖将军,我们最近从硫酸、硝石,以及甘油还有食盐等原料中,得到了一种新的胶化状‘伏火’。”
  “这种伏火非常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爆炸,威力比从前那些用木炭硝石混合的黑色颗粒,大得多了!”
  “就那么一丁点,因为保存不好,差点把我们实验室都炸塌了,幸好当时没人,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方远航想想当时爆炸震天动地的情况都心有余悸。
  他尴尬地搓了搓手:“这玩意产量比较低,还不能批量生产用于军用,不过用来爆破淤土,挖掘引水道,绰绰有余。”
  萧青冥环视众人一周,向江明秋点点头,后者立刻道:“既然万事俱备,事不宜迟,挖掘工作立刻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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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命令,无数的工程兵和匠人民夫们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按照以往的挖河经验,河道可分为上中下三层,上面是泥沙和浮土,最松也最容易挖掘,中间是夯实的泥土层,最下端则是坚硬的土石层。
  乡间用来引水灌溉的水渠,从最上面挖掘即可,但是河道不行,一旦从上面挖出了口子,河流会立刻冲出来把周围全部淹没,下层就无法继续深挖。
  工程部队的士兵们,按照测绘人员选好的挖掘地点,跟民夫一起,先斜着朝下,往“鸟翅”中段挖出一条通道,向下探入地底二十多米深处,再沿着东西方向拓宽通道。
  这个深度,基本同长宁河原本的河床深度相当,一旦完全破开,河水就会立刻如同开闸泄洪般,在新通道源源不断奔涌而出。
  工程兵与民夫,从“鸟翅”两侧分头开挖,一边挖,一边将方远航提供的新型炸药,在通道里埋好。
  挖一条七八里长的大水渠要一两个月,但只是挖一条通道,才五六日的功夫,就挖的差不多了。
  这条通道的头部,距离西边的河岸越薄,爆破的效果越好,但那些挖掘人员也越危险。
  民夫们早已撤走,只剩下最后的工程兵“敢死队”还留在通道里,做最后的挖掘和爆破准备工作。
  听说今日就要在北岸决口,挖出引水道,荆庭城周围的百姓们通通跑到河段南北沿线看热闹。
  长长的北岸河堤,已经被官兵尽数围起来,不让附近百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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