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节

  “行。”
  伊恩忍俊不禁,他很理解希欧的激动与渴望,毕竟一个因为身体残疾常年被关在南岭的畸龙,恢复了身体后肯定是想要到处玩的——山之王怎么可能不懂自己孩子的想法?
  漫崖长老会过来向他提意见,让他问希欧愿不愿意过去,估计就是山之王特意嘱咐的结果。
  既然已经决定,那么接下来就是准备。
  伊恩叫上了自己领地内的领导班子,告知他们自己即将前往迦南摩尔参与古遗迹探索,并嘱咐了接下来一两月内的领地工作要点。
  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指望所有贵族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领地不动弹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领主云游大陆,领地野蛮发展在泰拉根本不叫一个事儿,只要他还记得回来就行。
  泰拉774年,5月25日早晨,在伊恩为自己完善了胸口的‘地脉源炉心’的供能路线后,钢铁先驱的完成率正式超过60%。
  至此,伊恩已经可以算是正式的‘第三能级’,既有第三能级的力量,也有第三能级的心灵,心光体也无比坚固。
  5月25日下午,准备好一切的伊恩出发,离开霞辉领,前往瑙曼城。
  在那里,有着一艘来自迦南摩尔的大船正等待着他。
  第765章 凡人与贤者
  从小时候开始,斯科特就觉得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不太对劲。
  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是奶奶去世的那一天。
  平静的晴天午后,只有五岁的斯科特正在家中后院拔草,爷爷和爸爸都在铁匠铺工作,妈妈和奶奶一个在给水缸满水,一个在修补家里人的衣服。
  斯科特就像是脑中有相片一样清晰地记着那一幕——金色的阳光,后院扶椅上的奶奶,满是灰尘的后院,隔壁家的炊烟缓缓升入湛蓝色的天空,耳畔有着虫鸣,鼻尖能闻到杜鹃花的香味,奶奶带着笑意,温和地注视着自己。
  然后就在下一秒,老人的头垂落,失去了意识。斯科感觉不太对,他跑过去叫着奶奶,老人却没有回应,还是小男孩的他着急地叫来母亲,那位身材健硕的南岭妇女登时慌了神,她立刻去请医师,但医师也无能为力。
  这是中风,老人年龄太大,他们就算有办法也来不及,更何况那时的哈里森港并没有能治脑血管的医师。
  第二天,奶奶就走了。那时的斯科特还不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懂老人的消失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感觉到奶奶很痛苦。
  老人去世后,家里就热闹了起来,父亲的兄弟姐妹,还有家中的其他亲戚都过来商量着出钱埋葬老人,屋子里面都是哭声,悲伤的气氛充斥家庭。
  唯独斯科特只是茫然地,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没有哭,也没有伤心……这甚至引来了父亲的关注,这位痛恨自己没有照顾好母亲的儿子看向自己的儿子,有些恼怒地斥责。
  “站在这里干什么?奶奶平时那么喜欢你,你居然一点眼泪都不掉!”
  这只是撒气。男人自己都很清楚,自家儿子恐怕都不理解死是什么意思,但看见那张茫然的脸,他就忍不住愤怒……一种对自己的无能狂怒。
  而斯科特的回答却令这个男人愣住了。
  “爸爸,我难道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男孩拽着自己父亲的裤脚,他很用力,粗糙的麻布都被小手揪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男人,困惑不解道:“我好想帮助奶奶……但是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助奶奶?”
  “爸爸,我难道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没办法帮奶奶吗?”
  在这个时候,打铁了一辈子的男人眨着眼睛,他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忽然发现,斯科特或许比他过去想象的还要聪明。
  “你可以帮……”
  那股愤怒消失了,化作一种难言的悲痛。男人半跪在地上,拥抱他的儿子,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好好活着,斯科特……好好长大,变得比我更厉害,比我这个无能的家伙更厉害……”
  “这就是对奶奶最好的帮助。”
  斯科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他认真地生活,好好照顾自己,从小到大没有生过让父母担忧烦心的病,没有做过让大人不满,让长官困惑的事。
  很多人说,这就是普通,不起眼的普通。
  但在泰拉,想要这样普通且平安的成长,本就是一种不普通。
  斯科特已经竭尽全力做到了最好。
  可是,他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始终存在。
  斯科特隔壁家有一对姐弟,是他少年时的玩伴,女孩比两个男孩大一点,有着一头海蓝色的长发,眸光清亮,声如百灵鸟,因为家中是采药人,自己也喜欢摆弄花草,所以身上也总是有一股淡淡的,宛如杜鹃花的甜甜香味。
  女孩也非常温柔,经常照顾两个弟弟,斯科特和弟弟玩闹受伤后,她会从自己的小匣子中取出膏药,柔和地涂抹在伤口上。
  那个时候,女孩身上的香气和温度会顺着膏药传来,让男孩有些沉醉。
  斯科特经常去他们家玩,情窦初开的他对这位姐姐心怀暗恋,这也是人之常情,而弟弟隐约也看出来了这点,他时而打趣斯科特,时而又有些嫉妒地和自己的朋友打闹。
  但是有一天,本想要去邻居家玩的斯科特在跨出家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他发现街道的路口多出了不少陌生人,站在邻居家门口,其中一部分齐刷刷的海蓝色头发,显然都是一家人。
  莫名的不安出现在斯科特的心头,他悄悄混入人群,靠近邻居家,想要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听见了哭声。
  熟悉的哭声。
  正如几年前,奶奶去世时,家中响起的哭声那样。
  失踪。
  这是父亲晚上回来后,嚼着甘草,一脸严肃地和母亲说出的词汇。
  隔壁家的父女跟着队伍,和其他几个采药人一同去蓖山那边采药,一齐失踪了。
  和死亡相比,失踪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词汇……它代表的,就是‘不见了’‘再也找不到’。
  但是,在泰拉,失踪这个词汇,还有另一个隐藏的涵义。
  尸骨无存。
  队伍组织的搜救队搜查了半天,因为逐渐入夜不得不退走……最近这段时间,其他采药人队伍估计都会警戒起来,护卫队也会加强巡逻和清剿,但人肯定是找不回来了。
  别说一天,半天……在南岭的红杉林中,只要有一个小时,半个小时消失不见……那么就是永远的消失不见。
  玩伴一直都在哭。他喊着父亲和姐姐的名字,悲伤淹没了这个年龄不大的孩子。但很快,他就不能悲伤了,因为家中的男人只剩下他,他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的妈妈,从所有外人和亲戚手中。
  直至今日,斯科特仍然会回忆起那个少女。他的年龄已经比那时的‘姐姐’还要大了,但回忆起过去的时候,斯科特总是忍不住战栗。
  那个时候,他虽然知晓死亡的意义,但却不知道生命步向死亡的残酷……而现在,正因为知晓,所以他知道,无论是被瘴气迷晕,被丛林的根须与枝叶遮蔽,变成树下的骸骨;还是被魔兽扭断了脖子,吃掉所有内脏和血肉,甚至嚼碎了骨头……这都是非常痛苦,且有极大可能降临在那位温柔少女身上的事。
  甚至,被土著掠走……
  但是在那时,还是少年的斯科特心中仍然没有悲伤,仍然只有一种茫然。
  他感觉到不对劲。
  为什么?
  “为什么?”
  深夜,少年的斯科特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询问自己,不停地询问自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的就不可挽回吗?”
  “我难道就只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一点都帮不到我想要帮助的人吗?”
  “难道……就没有一种办法,让所有人都不必遭遇意外,就没有一种可能与力量,让过去的日子恢复原状?”
  “难道……就没有一种……”
  “可以帮助那些伤心的人们,帮助他们的办法吗?”
  啊啊。那个时候的少年痛苦地蜷缩着,他的内心中没有悲伤,只有心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握紧的窒息感,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是这个答案还在等待一个残酷的时机,告诉这位有些聪慧,但并非真正天才的少年事实。
  玩伴一家搬走了。他们家的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亲戚,但他们搬去了瑙曼城,那里,家中有一位没有孩子的老叔公愿意照顾那位弟弟。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而斯科特在几年后选择加入护卫队。
  那种不对劲的,缺少了什么的感觉始终在他的心中,促使着他去做点什么可以帮助其他人的事情。
  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很多人不应该无端死去,很多人也不应该有不幸的结局。
  不,不是很多人。
  是所有人才对。
  “我得做点什么。”
  在说服父亲和爷爷的时候,斯科特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所以他只能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心情:“铁匠的手艺我没有落下,护卫队也能锻炼身体,等我退役,亦或是我不想干的时候,我随时能回来继承家业。”
  “但现在,我想要做点什么。咱们港口需要护卫队,我不去干,其他人不干,那谁来保护咱们的家?”
  这不是一个好理由,但是父亲劝下了爷爷。
  “你孙子比咱们都聪明。”一向尊敬父亲的男人道:“让他试试。反正就像是这小子说的一样,总得有人去干,子爵老爷给的钱也不少。”
  奶奶去世的十年后,斯科特终于可以为人们做点什么了。
  当然,这一切并不顺利。
  虽然护卫队对年龄要求就是十四岁以上就行,但真的只有十四五岁的话,也不可能让这种刚刚‘成年’的家伙去和土著魔兽血拼。
  那段时间,斯科特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在城内巡逻,为人指路,抓小偷,处理邻里纠纷。
  而且,斯科特的队长和其他队友也不是什么‘好人’。
  作为队内最新的成员,也是最小的成员,他需要为这些长官和前辈打扫卫生,洗衣服和袜子,擦洗武器和铠甲。
  这都是约定俗成的,所以称不上坏,但既然顺从这约定俗成,自然也称不上好。
  斯科特那段时间过的的确很辛苦,闭眼就睡着,还不等自然醒就被叫起来巡逻。
  但这种痛苦和艰辛反而给予他一种‘充实’。
  一种‘我也正在做什么’的‘感觉’。
  “等我也成为独当一面的护卫队成员时,或许就能做的更多了。”
  如此想着,忍耐着生活的艰辛,斯科特等待着。时光流逝……他等来了那场改变他人生的暴雨。
  一场雨中的战争。
  土著入侵哈里森港——自斯科特出生以来,他就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甚至就连斯科特的父亲都对此没有什么记忆,只有已经卧病在床的爷爷隐约还记得,几十年前土著与哈里森港战争最猛烈的那段时间,整个港口都是炮塔与碉堡,就是为了防备土著一次次海啸般的攻势。
  但是相比起那时能驱使好几支魔兽大军的土著来说,现在的土著只能派遣一部分精锐猎手和狂战士突入。
  可这对城内守军的威胁反而更大了。
  土著的精锐猎手来袭,逐一斩杀炮塔内的守军,斯科特和他的队友拼死搏杀,反过来斩杀了来袭的猎手……但代价就是只有他一人活下来。
  “狗娘养的土著冲着我们来了,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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