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江月奇怪地问了句:“怎么用的这样快?”
她还当是女子心急想快点祛除疤痕, 没有照着自己的说的,每日只擦一到二次就好。
女子解释了,江月才知道是那药膏她才用了两三天,疤痕都淡下去好些。
叫她其他姐妹知道了,便开始同她讨要。
一来二去的,她第一盒还没用完,其余的已经分完了。
青楼女子迎来送往, 什么样的客人都有,更有一些刚进花楼的时候不肯就范,挨过毒打——虽说有经验的鸨母会知道不在显眼的地方留下伤痕, 可不显眼的地方就难说了。
“原是这样。”江月起身去清点了一番, 这祛疤膏她拢共做了十五盒,还以为够卖一年的, 没想到现下反而捉襟见肘起来。
“只有五盒了,我都给您包起来了。这几日我会再制一些出来。”
听说这药膏的存货居然这般紧俏, 那女子直接多付了五两, 另外预定了五盒。
江月收过银钱, 便给对方写了收据。
那女子听她一口一个‘您’的,就笑道:“你不用这么客气, 叫我露凝就好。”
送走露凝之后,江月就越发忙碌了,不只是这五盒祛疤膏的事儿, 主要是那熊峰来了信,说他月前买的那些药已经都倒卖完了, 让江月别忘了给制下一批,六月中旬的时候,他就会来取了。
他还在信上写明,江月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他照单全收。
“京城那地界这么缺金疮药?”看完信之后,江月嘀咕了一句,便忙碌起来。
联玉这日从外头回来,就看到江月趴在柜台上捣药。
夏日静谧的午后,蝉鸣聒噪,安静阴凉的医馆内,雪肤花貌的少女一手垫在下巴处,枕着脑袋,一手还搭在小碾子上。
联玉好笑地弯了弯唇,伸手想挪出那小碾子,江月却忽然睁开了眼。
一双杏眼并不聚焦,湿漉漉的,带着水汽,迷茫又懵懂,像一只迷路的幼兽。不似平常似的,她的眼神总是那么平静,彰显着超脱年纪的稳重和成熟。
他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感觉心口痒痒的,手掌也痒痒的,想揉揉她的脑袋。
他也确实伸手了,只是触到实处之前,改为撩开散落在她眼前的发丝。
“想睡就回家去睡,我来看铺子。”
医馆里头没有安置江月的铺盖,但医馆距离药膳坊也就半刻钟的路程,盛夏时分街上的行人越少,两边都没什么生意。回家去睡个午觉,不会影响什么生意。
江月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说不用,“五盒祛疤膏我已经做完了,现下在做金疮药,虽然熊峰让我有多少做多少,但也不敢做太多,就按一百份的量来做。”
这次江月不准备再推销什么别的给熊峰了,不然每天光制药就能把她整个人困住,再干不了别的。
说完,江月朝他讨好地笑笑,把账簿往他眼前推了推,又拿起团扇给他扇风,“从外头回来住热坏了吧?咱们该来盘盘四月和五月的账了!”
说是‘我们’,其实还是联玉来弄。
他弯了弯唇,轻轻地应了一声,一手翻开账簿,一手拿过算盘。
这账本就是他计的,他也不用细看,每翻过一页,扫过一眼,算盘上便已经出现了精准的数字。
就这么噼里啪啦的过了一刻多钟,联玉给出了具体数字——
眼下还没制完的这笔金疮药还没入账,前头那五十份金疮药和其他药粉,就盈利了二十两。
而那十五盒祛疤膏,则总共盈利了快一两。
再加上店铺里的诊金、要钱,两个月一共九两银子。
加在一起,恰好是三十两。
等到了手头这一百份的金疮药交付,则还有二三十两进项。
“赚的挺多的,但是……”
“但是手头感觉现银却并没有变多,是不是?”
江月点头,他无奈地瞥了一眼身后墙上的药箱子。
一开始江月只让他吞了一百两的常用药材,后头他帮着补了一次货,花费了二十两。
熊峰来信之后,江月把金疮药需要用到的药材都掏空了,还得补货。
他今日出去就是忙这个,收了三十两的药材,对方明日就会送货上门。
一来一去,可不是等于挣的钱都在药材里头么。
江月会意了,拿着团扇的手不由都扇快了几分。
联玉问说:“金疮药需要用到的药材可以告诉旁人么?”
江月说可以啊。
时下金疮药的配方都大差不差的,具体配比是她自己琢磨的,而且最关键的是灵泉水。
光是药材的话,并不是什么秘密。
联玉说这就行,“我给熊峰写封信,让他自收了所需要的药材带来,你帮着制作。一份的话,额外收二百文的制药费?”
本身金疮药也只能挣二三百文,一份虽然少几十文、一百文的利润,却不用积压本钱进药材里。
江月忙不迭点头,但还是有些犹疑,“会不会麻烦了点?”
毕竟没听说谁去哪家医馆买成药,还自带药材的。
“不会。”联玉说着顿了顿,“熊峰他们南北倒卖的,也有药材。他们提供药材,算起来也比直接买成药便宜一些呢。”
几日之后,熊峰如期而知。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另外还有两个劲瘦的年轻人。
三人带着一马车的药材进了城,到了江记医馆门口,便开始卸货。
江月看着那一车的药材傻了眼,无奈地道:“这……这么多,这得做多少份?”
熊峰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笑道:“娘子不必着急,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左右我们且得留下一段时间。”
江月只当是金疮药真的为熊峰他们创造了丰厚的利润,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卸货这种事情,这三人做得十分熟练,江月也不用上手,只帮着开开门,让他们把药材挪到后院的屋子里。
后头她干脆也没去前头了,就在后院里制药。
等到了日头西斜,江月才揉着发痛的脖颈出了来。
那两个面生的男子已经不在了,铺子里只熊峰和联玉在。
江月问起来,熊峰道:“那两个兄弟白日里还有旁的事忙。晚间才回来,不知道方不方便让他们也同我宿在医馆里?我们住一间就成。”
医馆还未收治病患,两间屋子都空着。而且若只是夜间留宿的话,也不会影响白日里医馆的经营。
江月点头道:“你们要是不嫌挤,住就住吧。”
后头江月将铺门关了,和他们两人一道回家用夕食。
等夕食用完,联玉和熊峰还回铺子里,江月就留在家里,给许氏诊诊脉,而后回屋沐浴一番,去芥子空间里接灵泉水。
等这些事情都结束,时辰便也不早了,她打着呵欠上了炕。
之前屋子里一直挂的是她和联玉成婚时、大房送来的红色喜帐。
入夏之后,那严严实实的喜帐就过于厚重了,江月时常被热醒。
今日她上炕,发现喜帐就被换成了格挡蚊虫的纱帐。
纱帐遮挡视线的效果并不算好,但江月和联玉也相处大半年了,知道他这方面守礼的很,便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
她刚准备睡下,就听到门‘吱呀’一声。
“你今日怎么回来这样晚?”
“联玉还没回来?”
江月和许氏的声音同时响起,母女俩不约而同笑起来。
江月立刻下炕搀扶许氏坐下,“母亲怎么还特地过来?”
“就几步路的工夫,有什么特地不特地的。就是看你屋里的灯还亮着,过来瞧瞧而已。”
许氏说着,扫了床上的帐子一眼,“这帐子是中午晌联玉回来挂的,我当时就说拆了便拆了,怎么还挂新的,他说你睡习惯了……”
说完,许氏目光柔软地看了江月一眼,拿起炕上的团扇给她扇风,问说:“你明白不?”
江月再愚钝,也很快反应过来,许氏这是催着她同联玉当真夫妻呢。
也是,去岁秋天两人就成了亲,当时江月说联玉受的伤重,不适合圆房。
许氏便没说什么。
现下都过了这么久了,联玉身上的伤都治得差不多了,再也不见病恹恹的模样。
江月耳际发烫,支支吾吾的说知道了。
许氏也不是要强逼她做不愿意的事儿,只是怕这种没有夫妻之实的生活久了,女儿和女婿离了心。
所以见提醒到了,许氏便也捧着肚子起了身。
也是凑巧,她前脚走,后脚联玉就从外头回来了。
江月看他额前地碎发带着些水汽,便拿着扇子要给他扇风。
联玉说不用,“不是汗,是在医馆里看时辰不早了,怕回来洗漱吵到家里其他人,干脆在那里冲了个澡回来。”
江月打着呵欠,含糊地应了一声,躺回了纱帐里。
影影绰绰的轻纱,并未彻底把里外隔成两个世界。
他能看到少女背对着自己侧躺,曲线起伏。
联玉便飞快地熄了灯火,一边脱外衣上炕,一边随便捡了个话题问起:“方才看到母亲从屋子里出来,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这话题一问,江月脸上又开始有些发烫,“唔,没什么,母亲就是看屋子里灯亮着,问了声你回来没。”
怕他听出不对劲,江月说完又主动问起说:“你呢,晚上忙什么去了?”
联玉除外衣的手一顿,也说:“也没什么事,就是许久未见了,叙旧没有注意时辰。”
其实自然是有事的,和熊峰同来的那两人,都是军中的得力副将。
不止他们三人,城外更还有数百人。一行人都是来接他的。
所以熊峰才说让江月不拘数量,看着做那金疮药就成。因为他们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买药,而是为了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