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只有陆云汐,还热衷于自导自演这一场戏。
  陆云汐盯着陆燃狂怒的暴躁模样盯了很久,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她很少看见陆燃这样情绪激动不能自控的模样。
  难道是因为事情牵扯到叶南倾吗?
  叶南倾在一旁好心提醒:“陆云汐,我建议你不要派人去翻,我可以向你保证,垃圾桶里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个什么镯子。”
  “你听见了没有?”陆燃火大地怒视陆云汐,“叶南倾都说了,她没拿!”
  陆云汐转过头去,对陆燃警告的视线置之不理。
  她嘴唇堪堪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僵硬地吩咐维持宴会秩序的经理说:
  “走,带人去看看吧!”
  于是浩浩荡荡地一行人往走廊深处走去。
  陆燃气笑了,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陆云汐带着人声势浩大的样子,眼底闪过讳莫如深的哀痛。
  像是想起了某个人,他轻声呢喃:
  “汐汐,如果你还在就好了,爸妈都错了,这个人再像你,也不是你,都取代不了你。”
  他的妹妹那样热心纯良,又怎么会像这般居心剖侧、内心阴暗?
  思考间,察觉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他的肩膀。
  叶南倾的声音随之传来:
  “陆少,你在想什么?”
  转头对上叶南倾好奇的视线,陆燃收回思绪,“叶南倾,对不起,陆云汐恐怕对你有什么误会,今天发生的这些事,的确是我们陆家做得不够周到。”
  “没关系。”叶南倾无所谓地耸肩,“陆云汐真的不是你的亲妹妹吧?”
  陆燃愣了片刻,沉默地点头。
  “那你的亲妹妹呢?”
  “被绑架,撕票了。”
  “所以收养了陆云汐?”叶南倾皱眉,“为什么?可这终究不能弥补对已逝之人的怀念。”
  陆燃眉宇间闪过愁思,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试图缓解自己的心烦意乱。
  火光亮起的一瞬间,那些渺远的记忆也一并被唤醒:
  “汐汐走了以后,母亲原本就存在的精神问题再次加重,那年冬天,她在街边看见一群小孩子放烟火,其中一个,长得跟汐汐竟有七分相似。”
  “后来母亲动辄失踪,被找到的时候总是一个人站在之前的那条街边,憔悴的脸上没有光,嘴里一直喊着汐汐的名字,怎么拉都不肯走。”
  “她魔怔了,坚定地认为那次看见的小女孩就是她丢掉的汐汐。”
  “可是汐汐已经不在了,我们都清楚,那个女孩不可能是汐汐。”
  “母亲犯病的时候,连我是谁都不记得,却记得找到那条街的位置,傻傻地站在街边遥望……”
  有的时候,母爱就是这样让人唏嘘不已。
  叶南倾听得眼睛渐生酸涩。
  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那她的母亲呢?
  可是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努力地去回忆关于亲生父母的一切,脑海里都好像缺失了一块,关于本该记得的东西,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模糊得像是一场梦。
  叶南倾晃晃脑袋,无奈地笑了笑,眼底明亮得像星星,“肆寒说我父母有不得已的苦衷将我送到云城,我信他。”
  她的母亲也一定像陆母那样爱自己的孩子。
  说不定送走她的时候,妈妈哭得比她还难受呢。
  “陆总爱自己的夫人,这在云城已经不是一件稀罕事了。”她又说。
  所以她这才知道,陆云汐在陆家为什么那么受宠了……
  有些故事,或许当事人不自知,可在云城,早已像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一样家喻户晓。
  陆燃的妈妈俞茗雪是少有的艺术天才。
  师承当代优秀画师华言,是华言的唯一徒弟。
  华言死后,俞茗雪很快就接替华言的角色,甚至发挥出更卓越的艺术才能,将现实主义画派宣扬到了巅峰造极的地步。
  年轻时候的俞茗雪,是享誉国际的天才画家,一幅画,能被炒到价值百亿的程度。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又或者天妒英才。
  俞茗雪在名声最盛的时候,年仅26岁,疯了。
  被确诊为严重的精神分裂疾病,伴随有严重的失忆症。
  她的盛世,仅仅持续了短短两年……
  这在当时,是轰动全球的事件。
  俞茗雪从此在美术界,成为了一个被遗忘的历史,哪怕她如此年轻。
  她的手,连提笔的时候都在抖,再也画不出一副像以前那样轰动业内的巨作。
  陆燃的父亲陆曜遇见俞茗雪的时候,并不是俞茗雪才华鼎盛的时候。
  反而是她最为落魄、像个痴呆一样让人遗憾唏嘘的时候。
  当时的陆家在京都刚有好的发展趋势。
  陆曜去海城做生意,途径云城的时候邂逅了在医院修养的俞茗雪,至于陆曜为什么爱上俞茗雪,又为什么爱的得痴狂,这就是不为人知的故事了。
  只是后来陆曜回京都以后就毅然决然举家迁徙到云城,娶了俞茗雪,从此扎根云城这座小城。
  陪在一个神经病身边,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至今,陆曜每每望着俞茗雪的眼神,依旧满是宠溺和爱意。
  俞茗雪是悲惨的,又是让人羡慕的。
  死去的陆云汐呢?
  陆燃说:“汐汐被撕票的时候,是母亲亲眼看见的,她亲眼看见绑匪割了汐汐的脖子,血喷涌而出。那成了母亲一辈子的噩梦。”
  “陆云汐”死了,另一个“陆云汐”被陆曜想尽办法找到,从孤儿院带回陆家,收养起来。
  这个新的“陆云汐”成了俞茗雪唯一的救赎,也因此成了陆家几乎所有人的心尖宠。
  第152章站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越痛,是吧?陆云
  听着听着,叶南倾漂亮的瞳孔里闪现一丝不忍。
  她轻声对陆燃说:
  “如果来得及的话,你还是去阻止一下陆云汐吧,让她不要去翻那个垃圾桶。”
  “为什么?”陆燃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在陆燃强烈的注视下,叶南倾一点点道出事实:
  “因为我扔进垃圾桶里的,并不是什么镯子。而是能铁板钉钉证实陆云汐不是陆家人的最直接的证据。”
  “那……是什么?”陆燃瞳孔里浮现错愕和呆滞。
  “是当年你们收养陆云汐之前为了确认她的身份而做的亲子鉴定记录。”
  陆燃几乎都快听不清叶南倾说的后半段话了,眼底被强烈的震撼而取代。
  他如梦初醒般,大步往前跑,一路狂奔。
  不是害怕陆云汐被揭穿。
  而是为了守住一家人为安抚俞茗雪而制造的这一场梦……
  陆燃赶过去的时候,垃圾桶里面的东西早就被全部倒出来。
  陆云汐面如死灰的惨白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能证明她跟陆曜没有血缘关系的证据早就被围观的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就连原本迫不及待跑过来只是想要看叶南倾笑话的叶安雅也目瞪口呆。
  她摇了摇陆云汐的手,语气错愕又试探地问:
  “云汐,你真的不是陆家的亲生女儿吗?”
  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无异于往陆云汐血淋淋的心口上再捅上一刀又拉出来,“刺啦”一声,带出滚烫的鲜血。
  陆云汐大受创伤。
  她眼眶红得不像样子,抬起手给了叶安雅毫不客气的一巴掌,“这就是你说的赃物?叶安雅!你到底是居心叵测还是无知!”
  叶安雅被打得愣住了。
  这是她今天晚上参加这场宴会以来挨的第二个巴掌。
  之前那个巴掌是叶南倾扇的,却还不及这一个的二分之一疼。
  再看向陆云汐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喝了她的血似的。
  叶安雅慌得眼泪花直掉,“不是的,云汐,我不知道叶南倾扔进垃圾桶的会是你的亲子鉴定记录啊,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啊!”
  她的榆木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叶南倾从卫生间走出来以后首先扔进垃圾桶的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东西。
  叶南倾现在干的事情怎么让人一点也摸不着头绪?
  陆云汐的视线扫向气喘吁吁赶过来的陆燃,又落到了跟在后面的闲庭漫步的叶南倾身上。
  叶南倾完全没有惊讶的脸色以及那种似乎早就知道结果的淡定,更是直接说明了一切。
  一向在外人面前脾气秉性良好的陆云汐头一次控制不住地大喊:
  “叶南倾!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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