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小事,小事。”
  尹碣让她再等一等,药才熬不过一会儿,还要再过小半个时辰。
  越姜等得,她乖乖坐在那,没有乱挪乱动。
  为大夫者忌讳颇多,她不通药理,安安分分待着才不会给人添乱。
  她太安静,尹碣忙着忙着到最后都快忘了她了,还是后来记起熬药的时辰到了,才记起她这么个人。
  见她还是之前那个姿势,心想是个坐得住的,也想,病看来是真的好了大半了。枯坐这么久,气色瞧着也没差下去。
  他朝药侍吩咐一声,叫他去拿药。
  等药侍拿药的功夫他冲越姜这边道:“药已经熬到时辰了,待我那药侍把药端过来,姑娘便可喝了。”
  越姜点头,她知道了。
  尹碣颔首,继续忙活手上的事。
  ……
  越姜喝完药后没有在这多待,往回走朝自己的帐子去。
  回程时正见一帮帮的士兵团坐一堆,各个都香喷喷的吃着晚食,伴随些许笑闹之声。
  越姜看得也有些饿,脚步不禁快上几分。
  边走边想,要是武英还没送过来,她便亲自去拿,也省得他再走一趟。
  正这么想,还未走近就见武英捧着两个碗,嗓门如雷的杵在她帐子前,正一声声的喊她。
  越姜还在这都听见了。
  脚步更快,她小跑过去,到了他跟前,脚步还打颤呢已经气喘吁吁解释:“实在是不好意思,才去了尹先生帐里一趟,耽搁你了。”
  声音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了武英一跳,他一大步跨到一边,瞪圆眼睛瞅她。
  瞅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他拍拍胸口,然后望向她来的方向,“是去尹先生那了?”
  他还以为她还在睡呢,刚刚都打算要是她还不应他就再往主公那去一趟了。
  中午主公说随她睡,那份吃食最后便宜了他,虽然他晚上还想多吃一点,可用脚底板想也知道她晚上这顿怎么也不能继续饿着。
  再饿别饿成人干,还是荒年里别人瞧了都不稀罕吃的那种。
  好在她总算是睡醒了。
  把两个碗给她,“您才病好,尹先生说喝点粥好,晚膳便成了粥。”
  “您吃不吃得饱?”多问一句。
  他虽然觉得米粥很香,可到底稀溜溜的,不如饼子饱肚。
  越姜捧着有些烫手,她端着碗底不敢碰碗壁,点头,“能的,我胃口小。”
  武英点头,那就行,“您吃罢,我走了。”
  他还没吃呢。
  几大步,背影已经绝尘而去。
  越姜看看他壮实的背影,莫名的,又想起刚刚路过时瞧见的那些士兵,他们虽不如武英这样壮实,可也谈不上瘦弱。
  在这样的年代里算是难得了。
  越姜更加有安全感,心想这位裴侯应是个恤下的。
  第15章
  笑着往帐子里走,她在小方凳前坐下,专心致志吃东西。
  一碗粥下来,她吃得额上冒汗。幸好汗不算重没有浸透衣裳,不然她要没衣裳换了。
  拿袖子随意抹一抹,她把碗送回去,送完回来捡了自己的脏衣服,挎着盆往周边唯一一条小溪走去。
  她得把这些脏衣服洗了,再不洗她明儿没得换了。
  ……
  越姜一路过去,好些人都往她这边瞧,尽管她已经尽量捡着人少的地方了,但遇上的还是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好在他们的笑都是善意的,越姜那股被看的不自在也就少了点。
  她挑了溪边一处没人的地方,蹲在那洗。
  溪水很清澈,刚是初秋,摸着也不凉,正是合适的时候。
  但这样合适,军营里汉子又这样多,难免会有人跳在水里洗浴。
  越姜才把衣物放进水里,就听下游扑通一声,是有人扎到水里的动静。
  还伴随着男子呼啸嬉闹的声音,水花被拍得一层又一层。
  越姜:“……”
  反应及时的背过身,眼睛匆匆挪开。
  她绷着脸皮,手指抓紧衣服,一时待也不是,离也不是。
  怕就怕一转身,正撞见一个脱衣跳进水里的。
  “个没眼色的,没瞧见有姑娘在上面洗衣裳?都给我先上来!”
  许夙叉腰在岸边吼叫,把那些人训得跟孙子似的。
  几名扎猛子的汉子辩驳,“将军,那不是没瞧见么?”
  许夙吼:“现在瞧见了?给我先上来!”
  几人只得依言。
  许夙边看着他们,还注意着其他人,别这些个穿好了那些个又脱了。
  等见他们该遮的遮了该穿的也都穿了,他唤越姜,“越姑娘,有处安静的地方能洗衣裳,不如您跟我到那去?”
  他也不能一直在这守着让她安安静静洗衣裳啊?还是换个地方稳妥。
  越姜求之不得,赶紧挎了盆过来,“麻烦将军了。”
  “不麻烦,不麻烦!”
  许夙领着她走。
  他说得能安静洗衣服的地方也不是别处,正是从山里接水下来的那地。
  那里围着几块平整的大石头,还有几大口大水缸,是营里平时取水喝用的地方。
  “你在这洗,人少。”这个时辰,军汉们全往河里洗澡去了,不会往这边来。
  越姜点头,再次道谢。
  许夙摆手,这不是看在主公的份上么,怎么能让她瞧了那么多汉子的身体?像什么样。
  “你安心在这洗,我走了。”
  越姜看着他走。
  等他走远了,她才安心蹲下来洗衣裳。
  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亲自洗衣裳,洗的有些笨拙,但搓着搓着也就熟练了,匆匆两刻钟她将衣服洗好,抱着往回走。
  越姜不敢把衣裳往外晾,只能架在帐子里,希望它们明天能干。
  做完这些,她坐下歇息,盯着自己两只红通通的手看。
  秋日的衣服已经有些厚度了,是拧那几件衣裳拧红的。
  盯着盯着,腹中鼓鼓的难受。
  今天一天她还没如过厕呢。
  越姜望向恭桶,那东西被放在离竹榻最远的角落里,但这帐子本就不大,放的再远也是轻而易举就能瞧见。
  可怜这帐子中连个遮挡也无,想遮都没法遮。
  越姜脑袋空空的愣了会儿,随后脑后控制不住的直冒热气。今儿是不是尹先生,还有那位裴侯,都瞧见她的恭桶了?
  越姜脑袋更空了,心里还有种尤为不自在的感觉。
  尤其在腹下如鼓的感觉里,她越加觉得不自在。
  默默沉默一会儿,终是敌不过人有三急,她深呼着气坐上恭桶,期间,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煎熬的。
  她怕有人恰好走过,要是听到声音……
  越姜这一回小厕上得极为匆匆,事后,牢牢掩严实了恭桶的桶盖又匆匆走开。
  她坐于一边,脸上的热气久久不能消。
  从前近二十年的习惯,即使以往行路途中,常日待于马车之时,也未有何时甚于此时叫她难为情。
  这里周遭全是男人,没一个女人。
  越姜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勉强安慰自己。
  现在的境况不能挑,什么都不能挑。没叫她出去与那些兵汉共用一厕已经是大恩情了。
  越姜恍惚再吸一口气。
  后知后觉,她心想,幸而,内无异味。
  ……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
  越姜神情镇定,倒了恭桶溲物,接着又来溪边灌洗。
  她做得手指直抖。
  终于,恭桶干净了,她踩着石子正欲返身回岸边,突然,一道声音响在她背后,“还未睡?”
  越姜惊得脚上踩歪一下,魂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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