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吃饱了吗?”他怕叶同尘硬吃撑着, 伸手把?一些剩下的全打包了,“可以带回去给山青和霞婶、戴也他们吃。”
  他又抽了湿纸巾递给她?擦手,细心又周到。
  这?不像她?的小猫,倒是像她?的师父。
  叶同尘擦了手,和晓清静一起去和刘芳打招呼离开。
  刘芳和老板娘又非要塞给她?一条新鲜的鱼。
  叶同尘说她?不吃荤,刘芳就把?鱼塞给晓清静,又打包了一大堆新鲜的蔬菜给她?。
  “叶律师千万拿着别?嫌弃,不是值钱的,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刘芳死活塞她?手里。
  叶同尘接在手里沉甸甸的一大兜子?。
  老板娘还要去给她?拿鸡蛋。
  她?实在不好意思,拉着晓清静就迅速离开了菜场,生怕把?一个月的食材都给她?塞齐了。
  ------
  车子?开出菜场,已经是七点多了,这?会?儿回律所?应该正好是晓山青来上班的时?间,今天还有最后一天直播,晓山青会?来律所?跟她?汇合一起去警局录直播。
  叶同尘看了看脚边一大堆的蔬菜和还会?动的鱼,“你做饭吗?这?条鱼要么你带走吧,蔬菜就给霞婶和戴也他们分一分,放在律所?会?坏掉。”
  晓清静欲言又止了一下才说:“我会?做饭,你总在律所?点外卖也不好,不然?我每天做饭让山青给你带过去?”又说:“不麻烦的。”
  叶同尘很惊讶的看他:“你会?做饭?”
  晓清静笑笑说:“是啊,和你分开后我学会?了很多事情。”
  叶同尘望着他,想起来他刚刚修成人形时?,欢天喜地做了几?天人,又变回猫窝在她?身边说:做人太累了,还是猫好。
  “做人是不是很辛苦?”她?问他:“是因为承受恶果,你不得不做人对吗?你的恶果是以人身受尽几?世的苦楚吗?”
  晓清静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彷佛在思考怎么回答。
  叶同尘忽然?伸手摸在了他的额头上说:“不要撒谎。”
  她?在探知他此刻脑子?里想的。
  晓清静当然?可以躲开,可他怕她?生气?,所?以叹息一般的说:“是,我的恶果是要承受几?次糟糕的人生,做人是有些辛苦,但是做人很好。”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叶同尘从他的脑子?里感应到他说的好,是可以找到她?、遇见她?、照看她?……
  似乎还有些别?的,但晓清静已经伸手拉下了她?的手,无奈的笑笑说:“我现?在是人了,人是需要一点点隐私的。”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在她?的腕上握了一下,喃喃说:“太瘦了,你从前可是能拿剑开弓的。”
  从前的叶天师是高?挑而结实的,她?习武长大,善水和那些师兄师弟把?她?养育的很好,她?手臂上有漂亮的线条,是可以拉开一张男人都拉不开的弓的。
  可这?一世她?幼年和少女时?期都过的不好,叶尘本身就有些贫血和低血糖,加上这?个世界没有灵力,她?使用修为总是会?消耗自己……
  他怎么能放心?
  “让我给你送饭吧。”晓清静握着她?细细的手腕说:“就当报答你从前养我的恩情。”
  叶同尘看着他,没答应反而问:“你在没有受完恶果之?前,变不回猫身了吗?是只有耳朵可以显现?出来?”
  晓清静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就答:“是,我被限制了一些能力,除了耳朵或许还有尾巴……”
  没说完就感觉叶同尘的手在他掌心里挣扎了一下,他立刻警铃大作?,紧紧握了住,紧张的看她?一眼,“别?这?样”就在嘴边了。
  叶同尘笑了:“你紧张什?么?你以为我要去摸你的尾巴吗?”
  晓清静的脸顿时?红了,他只是担心而已,毕竟叶同尘想让他现?出耳朵也很突然?,他根本没有一点抵抗的办法。
  毕竟……他现?在是人了,尾巴被她?突然?用法术“现?”出来太奇怪了。
  叶同尘却好奇的问:“你性子?变了很多,从前你修成人形时?不是整天拖着一条大尾巴走来走去吗?还会?主动给我摸。”
  那时?候他修为太浅,化成人形时?总是乱七八糟的,有时?候耳朵和尾巴隐藏不掉,有时?候是爪子?变不成人手,他也从来没有这?么害羞过。
  晓清静被她?问的哑口无言,脸又臊的通红,好半天才开口说:“那时?我还不太懂做人,没有什?么羞耻心。”
  他那时?才刚修成人身,根本没有人类那些复杂的感情,既不会?觉得羞耻害羞,也不会?因为她?的抚摸产生不该有的复杂情绪。
  可现?在他经历了那么多世,他失去她?又找到她?,生出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愫,他很清楚这?些情愫会?让她?抵触厌烦。
  叶同尘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把?手收了回去,叹着气?说了一句:“还是那个时?候更可爱一些,现?在你像是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人。”
  晓清静内心猛地被锤了一下,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塌陷,他看着她?近乎失语喉咙里动了好几?下,什?么也说不出口,佯装镇定的继续开车,可车里的暖气?太闷了,吹的他有些透不过气?,眼眶一阵阵发热。
  她?并不喜欢现?在的他,他是个不可爱,无趣的“老头子?”了,她?一点也不喜欢……可是他回不去了,他没办法在经历这?么多后像从前一样……
  他以为他变成善水天师去温柔的照顾她?,她?会?开心会?喜欢的。
  她?不是那么喜欢她?的师父吗?
  晓清静心乱如麻,除了难过他还有很多无措和茫然?,他该怎么做?
  车子?里很安静。
  是快到律所?的时?候,叶同尘意识到,晓清静一路上都沉默的没再说一句话,扭头去看他:“怎么不说话了?”
  他愣了一下,喉结动了动,找话题似得说:“今天天气?不错……”
  叶同尘看了一眼外面?阴沉沉的天说:“是阴天。”
  他又愣了,再次开口说:“或许一会?儿会?出太阳。”
  叶同尘皱了皱眉,无奈的说:“或许吧。”她?意识到他没有话跟她?说,那就算了吧。
  可她?这?句随意的“或许吧”又像是一击重锤。
  晓清静握紧方向盘,看见她?已经侧过头去闭眼不再和他找话说了,他搞砸了一切,他甚至连她?想听的话都不会?说了,她?一定觉得他无趣陌生,再也不想和他接近了。
  太糟糕了。
  这?糟糕的感觉吞没了晓清静,他喉咙涩哑的伸手打开了广播,试图找一首音乐缓解冷掉的气?氛,可始终找不到,只能重新关掉。
  真糟糕。
  好在很快到了律所?门口。
  叶同尘睁开眼,听见他轻轻说了一句:“到了。”
  然?后她?身侧的车门自动打了开。
  晓清静说:“我就不送叶律师进?去了。”
  律所?外停着晓山青的车子?,晓山青和戴也已经打开律所?大门探头出来看她?了。
  叶同尘手扶在车门上,原本要下车,又犹豫了一下回头看晓清静,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不太正常,“晓清静?”
  她?叫他。
  他“嗯?”了一声却没有侧过头来看她?。
  叶同尘惊讶的探头看向他的脸:“你哭了?”
  晓清静忙扭开头,打开一点窗户说:“没有,是暖气?太热了。”
  胡说,他眼眶很红,里面?全是眼泪,明明就是真的哭了。
  “快下去吧,山青他们在等你。”他又说,声音哑的更厉害。
  晓山青他们在朝她?招手。
  叶同尘看了一眼,推门出去说:“等一会?儿。”
  然?后再次回到车上“砰”的把?车门关了上,认真的问他:“为什?么哭了?你能告诉我吗?”
  晓清静强忍着眼泪,又恨自己没出息,想撒谎,可她?盯着他,追问他,他又有一种“原形毕露”的无力感,可是他能怎么告诉她??
  她?……什?么也不会?懂,她?也不需要去懂他这?些复杂的、自卑的……情绪。
  叶同尘就该是心无旁骛的天师。
  所?以他说:“没有……只是觉得做人确实辛苦。”
  叶同尘更不明白?,这?只猫一向口是心非,想要什?么偏不说,现?在他做了人还是这?么让人猜不透。
  她?干脆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将手掌贴在他额头上,凑近了看着他的眼睛说:“小清静,你哭什?么?”
  她?凑的那么近,盯着他的眼睛逼问他。
  晓清静僵在座椅里望着她?,感觉到额头冰冰凉凉的,她?读取了他。
  他看着她?的眉头一点点皱起来,心虚的拉开了她?的手,怕被她?读取到他喜欢她?,不只是作?为猫对主人的喜欢……
  “你在模仿我师父?”叶同尘惊讶的问他,她?读取到他哭是因为她?刚才那句:还是以前可爱,现?在他变得陌生了?
  是因为他觉得她?不再愿意和他亲近,嫌弃他变成无趣、不可爱的老头子?了?
  是因为他努力变成现?在这?样,是以为她?需要她?师父陪伴照看,他想要代替她?的师父?
  晓清静的眼神顿时?变的无比慌张,他不确定她?到底读取到了多少……
  直到叶同尘匪夷所?思的笑了,和他说:“小清静我已经长大了,没有我师父我也可以独自生活,你是你,师父是师父,他对我很重要,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晓清静内心一阵阵震颤,她?伸手手指插入他的黑发抚摸他,只两下他的耳朵就忍不住现?了出来。
  她?轻轻抚摸他柔软的猫耳朵,在他眼前笑了笑:“我确实对现?在这?个做人的你有些陌生感,但是能够再次遇到你,我很高?兴。”
  她?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揉着小猫的耳朵,把?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脑袋旁拥抱他说:“因为我太孤单了。”她?抱着他,像抱着这?世上她?唯一的“遗物”,唯一属于叶同尘的遗留之?物。
  晓清静喉咙里发梗,难过的伸手抱住了她?,他知道,他知道她?长生不死把?师兄弟一个个送走,一个人把?唯一相伴的师父埋葬在空落落的抱一道观中有多么的孤独,所?以他努力找到了晓山青,那或许是善水天师的转世。
  所?以他一直舍不得她?孤零零一个人。
  “我一直都在。”他抱紧了她?,任由她?抚摸自己的耳朵,好像这?是他们找回曾经亲昵的唯一途径,“你不要怕,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我也绝对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除非……你不再需要我了。”
  他又想哭了。
  叶同尘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耳朵笑了,“你倒是和从前一样爱哭。”从前他刚化人形也爱哭,被她?骂也哭,被她?罚也哭,被她?冷落还是会?哭。
  晓清静脸红的要命,身上也烫的要命,只觉得被她?蹭过的耳朵尖要着火了,他更紧更紧的抱住她?,特别?特别?想讨好她?,她?喜欢他的猫耳朵,是不是也喜欢尾巴?
  这?样是不是能让她?像以前一样和他熟络亲密?
  他鼓起了很多勇气?,想把?尾巴也现?出来给她?摸,可没等他准备好,外面?就有人敲了敲车窗。
  是晓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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