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谢慕林听见屋里传来的动静,也不理会,径自道:“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这并不代表三妹妹就有机会了。爹娘都不在京中,你觉得谁能出面给三妹妹说亲去?宁国侯宁可给大孙子说一个御史家的女儿,也没考虑过从三品的谢家的庶女,你以为这意味着什么?同样是与卞家交好,卞家就没想过把三妹妹推荐给女儿女婿,却有意替左家牵线做媒。姨娘又以为,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宁国侯府宁可要家世差些的姑娘,也不可能看中一个庶女?
  大金姨娘神色苍白地晃了晃身体,咬牙勉强站住了:“可当日……宁国侯夫人对我们三姑娘赞不绝口,难道就仅仅是客套话么?”
  谢慕林笑笑:“宁国侯夫人是程笃的继祖母,一心要打压他们父子,难道还乐意让程笃娶个家世好的媳妇?她当然巴不得程笃的妻子出身低、教养差,这样才能拖程笃父子的后腿,而不是成为他们的助力。可宁国侯又怎么可能让她胡来呢?只要宁国侯不愿意,宁国侯夫人就不可能擅自替程笃定下亲事。但姨娘也别以为,宁国侯夫人会成为三妹妹的靠山,支持她嫁给程笃。因为世易时移,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同了。”
  眼下宁国侯府的次女女婿江侍郎,把长子江绍良与曹家二房嫡长女的婚事提前,赶在承恩公夫人去世前完婚。在曹家全家守孝的时节,身为二房女婿的江绍良,就成了曹家一个重要的代言人。他与他的父亲江侍郎,在未来三年内,将会在朝中替曹家巩固权力,打击敌对的二皇子与林家一脉。为了加强曹江两家的联系,曹家人已经盯上了江绍良弟弟江玉良的婚事。
  江家要是真的把两个儿子的婚事都跟曹家挂了钩,身为外家的宁国侯府,是不可能不知情的。
  小程氏是宁国侯府庶女,一向听从嫡母嫡兄嫡姐的号令行事。她舍出庶子的婚姻,宁国侯夫人不可能不知晓,然而后者还是同意了。这意味着,她只是不乐意与女儿所在的平南伯府来往,因为平南伯府已经跟曹家嫡脉反目,可她一点儿都不介意继续跟曹家保持良好的姻亲关系。兴许江侍郎借着长子婚姻从曹家得到的利益,也令她心动了,她亦有意改抱曹家嫡长房的大腿,让儿子借着承恩侯府的人脉往上爬,在未来三年内谋取更大的权力。
  这么一来,宁国侯夫人又凭什么要支持一个与曹家敌对的家族中的庶女,成为程笃的妻子呢?名义上的姻亲也是姻亲啊,她难道还能把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算计嚷嚷着告诉曹家人不成?要削弱程笃的实力,她有很多种方法,符合她心意的姑娘人选,也不是只有谢映容一个。她根本犯不上冒得罪曹家的风险,就为了给程笃添堵。
  更何况,宁国侯也不可能会任由继室坑害大孙子的。他还是想要大孙子能得一门实惠的亲事,亲家需得在朝中有一定影响力才好,这样才能给程笃提供助力。谢家虽有个从三品的官位,家族因为有个书院,在江南士林中亦有不错的名声,可谢家无人在京,谢璞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平,对程笃远水解不了近渴,更别说谢映容还是庶女。倘若换了是与曹家有亲的嫡长女谢映慧,兴许宁国侯还有几分心动。
  谢慕林分析完,便朝大金姨娘摊开手:“你瞧,如今连宁国侯夫人,也不可能再搭理三妹妹了,三妹妹还有什么希望?程笃既不喜欢她,又早与别家姑娘议亲,就连卞家人,也没打算在女儿女婿面前为三妹妹说情。三妹妹一点儿机会都没有,还是早些死心吧。有志气是好事,但不切实际的志气就是白日做梦了。把自己的名声搞坏了,再搞坏自己的身体,三妹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姨娘若是真的为了女儿着想,就不要再纵容她了。若没有姨娘帮衬,三妹妹没机会出门乱来,只怕还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呢!”
  大金姨娘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面色衰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510章 提前
  谢慕林把谢映容与大金姨娘母女俩一并打击完之后,心情愉快地回到了谢映慧的院子吃晚饭。
  这时候,仆人的甄别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谢映慧知道了结果,忿忿不平地对谢慕林抱怨:“查出了三四个曾经私下向外界传递消息,又或是曾经在外与平南伯府的人见过面的。不管是亲眷相会,还是别有用心,我都懒得去分辨了,索性一并打发了是正经。另外还有几个手脚不大干净,曾经私下偷拿过主家财物,又或是中饱私囊的,这些人也不能再用。
  “越是我曾经抬举过、重用过的人,越是靠不住,倒是那些粗使的男女仆妇,看起来更老实些。我屋里几个父母在我母亲那儿当差的丫头,也暂时没发现什么不对。”
  但这只是暂时的而已,一旦她生母曹淑卿那边有意指使这些人在谢家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谢映慧可没信心她们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她只能对谢慕林说:“暂且先用着吧,此行回湖阴老家,我身边没人使唤也不行。等到了老家,安顿下来,我就请你娘帮着挑几个清白老实的乡下丫头,让底下人先调|教着。把她们调理出来后,原本的人就可以打发了。如果这些人一直老实当差,不曾私下捣鬼,我也不会把她们发卖了事,只把她们好好地配人。不管她们是真忠心还是假忠心,做丫头的只要在乡下嫁了人,将来也别想能再回平南伯府出人头地去了。我会赏她们一份丰厚的嫁妆的,也好全了这份主仆情谊。”
  谢慕林只觉得谢映慧的做法一言难尽,不过谢大小姐是那些婢仆的主人,又没有喊打喊杀什么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劝一句:“要是你手下的人有忠心实干的,你也好好对待他们,别寒了他们的心。经过那么多事,都仍然愿意忠诚于你的下人,日后也是你的臂膀。”
  谢映慧如今却已经对自己手下的人失去了信心,漫不经心地应着:“再说吧,如果他们真的不再让我失望,我也不会吝啬那一点儿赏钱。”
  谢慕林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她那些下人是否真的靠得住,谢慕林自己也说不准,还是得日久见人心。
  谢慕林把自己今天在外头打听到的消息,挑拣出不方便让谢映慧知道的,剩下的都告诉了她,又提到了自己在金萱堂与谢映容、大金姨娘母女俩的对话。
  谢映慧听得直乐:“二妹妹,你做得很对!既然三丫头不老实,我们就没理由让她称心如意。程笃虽然在自个儿家里处境不大好,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侯门公子,不是她这种人能配得上的。不是看不起她是个庶出,而是她生母的身份实在太差了!真要论起来,只怕四丫头都比她要强些。
  “别看四丫头是个丫头生的,好歹宛琴也是自小在曹家长大的家生子儿,家世清白,识文断字。三丫头的姨娘算什么?金氏姐妹俩都是买来的玩意儿罢了,若不是运气好,到了咱们家,正正经经地做了姨娘,眼下还不知道落在什么肮脏的地界呢!我舅舅生前何尝没有几个这样的美人?随手就能送人,还不如粗使丫头受尊重。”
  谢慕林正色劝谢映慧:“大姐,我知道你自小跟曹家那边亲近,所以很多想法、行事都会随他们,但如今你也知道曹家不是好人了,打算与他们划清界限,有些想法是不是也该改改?大金姨娘不管是什么出身,如今也在咱们谢家待了十几年了,还生了三妹妹。小金姨娘生了三弟,如今早已去世。
  “我们只当看在两位同血缘的弟妹面上,给他们的生母一份尊重吧。你也说了,她们是正正经经到咱们家做了姨娘的。若你还把她们当成是买来的玩意儿,那把买来的玩意儿抬举为姨娘的爹爹,又算是什么呢?”
  谢映慧的脸色变了变,拉长了脸道:“我的想法、行事怎么可能跟曹家人一样?!二妹妹不要乱说!”她只觉得这种说法是对自己的侮辱。
  谢慕林扯了扯嘴角,也不与她争吵:“行,既然你是这么想的,以后说话行事谨慎些就好。咱们是正经的官宦人家,爹爹科举出仕,叔祖父开了书院,叔祖母的娘家是有名的清流,宗房、四房和五房的长辈都有功名,可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商户人家,不过是读书之余,让一些族人、家仆出去经营产业而已,这跟其他官宦人家没什么区别。真正论起来,我们可比外戚要清贵得多了。外戚人家的傲慢作派,我们家才不要学呢!”
  谢映慧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道:“二妹妹说得对。曹家先是武将、勋贵,又是外戚,行事霸道,又心术不正,怎么及得上我们谢家书香门第的清贵?”
  谢慕林又转回正题:“至于三妹妹,我觉得她对程笃多半只是虚荣心使然,不见得有多真心,否则也不会听说他病了,不忧反喜了。我怀疑她是想利用程笃的病做些什么,因此她提议我们提前住到报恩寺附近去,我们最好不要上当。”
  谢映慧回过神来,想了想,道:“这个主意倒没什么不好的,我们为什么不提前过去呢?避开平南伯府的人也好。至于三丫头有什么阴谋诡计……她不是叫我们住到客店去么?客店那种地方,比不得家里高墙深宅,门户森严,不定什么时候就叫她钻了空子,偷跑出去了。
  “所以,我们不住客店,正经凭个宅子住,哪怕是给上几个月的租金也好。就寻那种好些的二三进的宅子,让家里的下人把守门户,不许三丫头母女主仆随意出入,还怕她会飞了不成?眼下离我外祖母出殡,也不剩几日了,我们去跟大哥会合,彼此照应着,等拜祭过外祖母就走人,倒也便宜。”
  谢慕林皱了皱眉,谢映慧这个想法,倒也合情合理。眼下平南伯府就是个麻烦,谢映慧对他们一直心存畏惧,早些避开也没啥不好的。只是有一点……
  “住在这座大宅里,平南伯府来人,你想避开也容易。”谢慕林看着谢映慧道,“可要是到了外头租房子,一旦被他们发现了缠上,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摆脱了。大姐姐,你可要想好了呀!”
  谢慕林咬咬唇:“报恩寺也不是什么小寺小庙,常年有达官贵人前去烧香礼佛。我们就大大方方进出,也大大方方告诉人,我们是去做什么的。我就不信,平南伯府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不成?就算曹文凤再缠上来,我也可以拿外祖母的后事做借口,把她挡回去。谁也没听说过亲长出殡在前,做孙辈的还能四处游玩结交朋友的。曹文凤要是真的不要脸了,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她一顿!看她还如何攀高枝儿去!”
  行吧,既然谢映慧下定了决心,谢慕林也不再阻拦,只命人加快收拾东西,又唤来蔡老田等人,嘱咐好日后的事。
  然而,次日清晨,平南伯府还是找上门来了。
  第511章 打发
  平南伯夫人派了自己的心腹婆子过来,显然是从锁儿那里得了消息,才拜见过谢映慧,张嘴就问谢显之与“谢二姑娘”怎么不见?
  谢映慧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憋了一肚子的气,冷笑道:“我哥哥自然还在老家读书,二妹妹倒是回来了,但她与你们无亲无故的,你好好的问她做什么?”显然是知道锁儿见过谢慕林,没法掩饰过去,索性就只隐瞒了谢显之的存在。反正谢显之的消息,在她这里也只有屋里侍候的几个有头有脸的丫头婆子知道罢了,锁儿还够不上那资格呢。
  那婆子却不信谢映慧的话,只皮笑肉不笑地说:“表姑娘这话说得可不对,您的妹妹,怎会与我们家无亲无故呢?怎么说也是亲戚……”
  她话未说完,就被谢映慧黑着脸打断了:“我母亲早已跟父亲和离,眼下还另嫁他人了,谢家与曹家不但不是姻亲,反而还有仇。我摆脱不了血脉之限也就罢了,竟不知我隔房的堂妹,什么时候也成了曹家的亲戚了?!妈妈休要胡说,传出去的,是要叫人笑话平南伯府的下人不通礼数的!”
  婆子收了笑脸,清了清嗓子,又再次露出十分不真诚的笑容来:“听说表少爷也回了京,怎的表姑娘又说他还在老家读书呢?咱们老夫人要出殡了,表少爷一贯孝顺,怎么可能不回来给老夫人磕个头?”
  谢映慧差点儿咬碎银牙,心道她手下重用的那些人里,果然还有平南伯府的奸细!既如此,把人趁早撵干净了,她才能心安呢!
  她板着脸反驳那婆子:“亲孙子都不肯给外祖母送终,亲孙女重孝在身还想着要嫁人呢,外孙子不能回来送她老人家出殡,又有什么可值得人诟病的?我早劝妈妈少说两句的,偏偏妈妈不肯听。这些话要是传到外人耳朵里,知道的明白妈妈没有别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讽刺府上的主子们呢!”
  婆子的脸猛然涨红了。她知道自己是落了话柄,可身为平南伯夫人身边最信任的管事妈妈之一,她几时受过这样的气?谢映慧这位表姑娘,从前可从来都是待她和和气气的,说话刁钻恼人,也都是冲着外人去,今日竟朝她使出来了!
  婆子再也没了寒暄的心思,直入正题:“表姑娘不是外人,小的也就不拐弯抹脚的了,只问表姑娘,我们夫人与小姐托表姑娘办的那件事,表姑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办成?!”
  谢映慧不答反问:“你们大小姐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是打算借我去跟马家小姐结交,却暗地里算计她落入表哥的圈套,那就休想我出一分力!别拿表哥那些花言巧语来哄我,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么?当日也是舅母亲口说的,那婚约压根儿就作不得数,不过是嘴上说说,亲戚间说笑罢了。既如此,他们不认,我也不会认,你们休想再拿那劳什子婚约逼我帮你们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婆子一急,忙放缓了神色:“表姑娘多虑了,我们夫人答应表姑娘的话,如何能变卦呢?绝对没有骗表姑娘!我们大少爷的妻子,自然只有表姑娘才配当。”
  谢映慧翻了个白眼:“闭嘴吧!这话我听着都觉得恶心!哪怕是为了不嫁给表哥,我都不能答应帮你们的忙!”
  婆子被噎住了,似乎想不能,一向对自家大少爷痴恋不已的表姑娘,为什么会忽然变了嘴脸?世上还有小姑娘会不喜欢他们家大少爷的么?这是故意装的吧?
  这么想着,那婆子便再度赔笑:“表姑娘别说笑了,这定下的婚事,还能有变卦的时候么?当初姑太太可是跟我们侯爷约定好了的……”
  谢映慧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舅舅人都去世了,舅母也早就否认了婚约,至于我母亲,你们家不是都恨死她了么?如今又装什么好姑嫂、好亲戚?”
  那婆子还要再说些什么,谢映慧却不耐烦了:“行了!我也是糊涂,跟你一个婆子啰嗦什么?难道你还能做得了主不成?我只问你,你说表哥不是看中了马家小姐,打算算计人家,那曹文凤为什么非要凑到马小姐跟前?莫非是她看上了马小姐的二哥,打算给马二公子做续弦不成?!”
  婆子顿了一顿,面露犹豫,但并没有否定。
  谢映慧有些不敢相信:“怎么?我竟说中了不成?曹文凤素来眼高于顶,一心只冲着东宫去,不做太子妃,也要是个太子良媛,如今却愿意给马二做个继室?她竟也能甘心?!”
  婆子不说话了。不甘心又如何?如今曹文衡连袭爵都成问题,平南伯府又与大房、二房反目,连个能在御前帮忙说情的人都没有。失了伯府千金的名头,曹文凤还怎么给太子为妃?平南伯夫人狠下了决心,才决定牺牲女儿,联姻永宁长公主,讨好太后,先保住儿子的爵位再说。就算女儿这辈子嫁不得太子,儿子未来有了闺女,未必不能再谋算下一代的太子妃之位。
  这些话,身为心腹的婆子是知道的,却不能告诉谢映慧。然而谢映慧也不在意,直接对那婆子道:“回去告诉你们夫人和大小姐,让她们死了这个心吧。别看如今永宁长公主与马家人正在忙活马三公子的婚事,没人提起马二续弦的事来,但其实长公主早已看好了人选,只等办完马三公子的婚事,白氏也满了周年,就要下聘的。你们这会子才想去凑近乎,已经迟了,还不如打别家的主意去!”
  婆子大惊失色:“已经定下了?!定了哪家?我们可从来没听说过风声呀?!”
  “这我哪儿知道?”谢映慧留了个心眼,没有坦言,“马小姐再与我交好,也不可能事事都跟我说。白氏周年未过,长公主府不方便泄露消息,因此马小姐只是提了有这么一桩事罢了,对方是谁,我一无所知,只知道那位小姐家世不凡,教养品行都很出众,很得长公主赞赏。”
  她看向婆子:“你回去劝舅母与曹文凤别痴心妄想了,马家今年就要给马二续娶,曹文凤不但还有重孝在身,甚至还未及笄,长公主怎么也不可能考虑她呀?趁着如今没什么人听到风声,让曹文凤安心守足三年孝,装出个温婉孝顺的模样来,好歹先给自己谋个好名声,再去攀高枝儿吧。外祖母还有几日才出殡呢,曹文凤这会子就开始算计自己的终身大事,是真嫌平南伯府如今的名声太好了么?!”
  谢映慧不耐地直接端茶送客,那婆子才得了大消息,正急着要赶回平南伯府去报信,也不再磨蹭,匆匆行了礼便告辞而去。
  等绿绮从院门口处飞奔回来,报说平南伯府的人已经走远了,谢映慧方才松了口气。
  她看向刚刚从碧纱橱后走出来的谢慕林,顾不得多说,就急切地道:“快快快,趁着我把人打发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今日就走,省得再被平南伯府缠上!”
  第512章 推托
  谢慕林本来还想跟谢映慧讨论一下平南伯府来人的言下之意,没想到她如此急迫,不由得拦了她一下:“大姐,你先别着急呀。平南伯府知道就知道了,你都跟马玉蓉打过招呼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平南伯府如今也不是什么得势的人家,有的是人等着抓他家小辫子呢,他们还敢对大哥胡来不成?”
  至于她自己,连忙都不出,也不去家里偏僻无人的地方,别人又能对她做什么?
  谢映慧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不知道他们不要脸起来,有多可恶!你就听我的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家如今是不成了,连爵位都未必保得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兄妹是琉璃玉瓶一般的珍宝,何苦去碰瓦砾?但凡磕碰坏了一丝,也太不值当了!”
  谢慕林迟疑了一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她虽然不觉得平南伯府真敢对她与谢显之做什么,但谢映慧才是那个与平南伯府亲密了十几年的曹家外孙女儿,会如此忌惮平南伯夫人母女,自有其缘故。反正她也没几件行李,说走随时都能走的,麻烦的只是谢映慧本人的行李众多罢了。现在既然连谢映慧都不在乎,急着要离开了,她又何必推托磨蹭?
  于是她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指挥着翠蕉与香桃收拾起不多的行李来。
  香桃帮着打包好了几个包袱,便有些迟疑地问谢慕林:“二姑娘,三姑娘那儿……还有金姨娘,她们要怎么办?她们的东西也多,只怕没那么快能收拾好东西吧?”
  谢慕林想想也是,便去找谢映慧商量。
  谢映慧道:“我只把要紧的细软与日常必用的衣裳物件带上,其他笨重的家什伙儿,还有夏秋季节的衣裳什么的,都交给绿绮收拾。我们先带几个人去报恩寺与大哥会合。他那儿好歹还有个菖莆能帮衬着点儿,二妹妹你这里也有两个丫头,我估摸着,绿绮离开我几日,应是无妨的。蒋婆子还需要收拾老太太的东西,她与绿绮相互照应,家里又有老蔡夫妻,只需要留够搬运行李的人手就好。三丫头那儿也是同理,她跟金氏带上一个蜜蜡,把这几日要用的行李带上便可。剩下的有蒋婆子在呢,还怕会没人料理?”
  谢慕林事先已经给毛掌柜那边传过信,托他雇车雇船,如今都已经谈好了,等到出发之前,把园子那边用的男仆与壮妇调过来,帮着用车船将大件行李运到码头上装船即可。这倒是用不着主人家跟船,绿绮未必应付得来,蔡老田夫妻与蒋婆子却都能独当一面。行李跟人分开走的话,谢映慧、谢映容姐妹就不必赶在今天之内,把所有东西收拾好了。
  谢慕林只是担心,谢映容未必会合作。
  果不其然,等到谢慕林与谢映慧去金萱堂,把提前赶往报恩寺的决定告诉谢映容、大金姨娘与蒋婆子之后,后两人还没说什么,前者就先跳了起来:“怎么好好的今日就要出发?两位姐姐也太突然了些。且不说我的身体还未养好,光是我与姨娘的行李,就不是一日之内能收拾好的。姐姐们连收拾东西的时间都不肯留给我,难道要我只穿着一身家常衣裳回老家去么?!”
  谢映慧不耐烦地道:“把要紧的细软与这几日要用的衣裳物件带上就好了,其他的叫蒋妈妈替你收拾,到了日子直接送到船上去,谁还能吞了你的家当去不成?!”
  谢慕林也说:“是呀,三妹妹,虽然这个决定有些突然了,但之前你也曾给大姐提过建议,叫我们早些去报恩寺附近住店,等候承恩公夫人出殡。怎么如今你又变卦了呢?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想法!”
  谢映容噎了一下,却无言以对。这叫人怎么说?她连卞家人都还未等来,怎么可以今日就走?她要提前去报恩寺,也得先跟卞大姑娘约好了碰面的时间地点才行。
  想到这里,她就晃了晃身子,一脸虚弱地跌坐在床边,有气无力地抚胸道:“我昨儿晚上吹了冷风,早起就觉得身体有些不适,这会子头晕目眩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我知道大姐姐急着去拜祭承恩公夫人,不敢拖大姐姐后腿。只是我如今这样,只怕跟了姐姐们去,也是个累赘,不如姐姐们先去,让我在家里养两日,等病好了就跟上来?我只要有蜜蜡侍候就好,大姐姐若不放心,把姨娘带过去使唤也行。”
  大金姨娘猛然转头看她。
  谢慕林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姑娘怎么就把她的话当了耳旁风?几时才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演技有多渣这个事实?头晕你按胸干嘛?!
  谢映慧却没那个耐心跟庶妹争吵,冷笑道:“你要是真不乐意去,我也不逼你。行吧,你只管留在这里好生养病,只要将来别后悔就行!”她扭头就走。
  谢慕林皱着眉追了上去:“大姐,三妹妹摆明了是要等卞家来人。我们真的不带上她吗?这一走,家里的下人至少要跟着走一半,剩下的人手少了,恐怕未必拦得住三妹妹往外跑。”
  谢映慧冷笑:“要打发卞家有什么难的?我这就打发人上门去质问,为什么我家的丫头去过他家传话,转头就不见了踪影?是他家把人扣下了,还是把人拐走了?有本事就上应天府去辩白!他家虽有个六品的诰命,当家的却只是举人而已。亲家宁国侯府也没把他们当一回事。我倒要看看,他们对三丫头是不是真那么看重,宁可舍了自家的名声,招惹上官非,葬送了前程,也要跟三丫头一条道走到黑!”
  只要平南伯府不放锁儿出来,卞家只怕很难洗白自己。自身都难保了,还能帮谢映容什么?
  谢慕林不赞成地说:“卞家原也不是坏人,只是被三妹妹哄骗了而已,念及她曾经救过卞家老太太,才会一再护她。可大姐你之前也说过,自打你跟卞家人说了那些话,他们渐渐地就来得少了,可见心里已回过味来,不会再受骗。你又何苦跟他家结怨?”
  谢映慧恨恨地说:“若不是他家太蠢,被三丫头糊弄了这么久,让她有了攀附程笃的机会,我们又何需为了那贱蹄子烦恼?!不给他家一个教训,我心里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谢慕林心中暗叹,知道大小姐被谢映容折腾了那么久,已经没有耐心了,恨不得给她一个惨痛的教训。卞家只是小门小户,宁国侯府一个不受看重的姻亲,平南伯府没把他家放在眼里,谢映慧又怎会当一回事?心里不高兴了,想折腾就折腾,还需要有什么顾忌呢?
  她只能劝道:“不管卞家来不来人,我们把三妹妹看紧了,不让她出门就是。无论她想利用程笃的病做些什么文章,也得先见到人才行。我们拦住人就好,其他的……还是别牵连外人了,免得叫人看了笑话。”程笃上辈子显然混得很好,没必要无端得罪人。
  谢映慧抿了抿唇,没说什么,但也没有再坚持。
  偏在这时候,卞家人敲响了谢家大宅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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