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谢映容觉得她这话虽然不中听,却很有道理,便垂头丧气地把信拿了回去,又再苦苦构思了一日,终于在傍晚时分,重新拟出一封信来。
  这回谢慕林又有刺可挑了:“什么叫三月初会连日下大雨?西方天空会有惊雷?你什么时候成了神棍了?真拿这信给卞老太太看,她会把你当疯子吧?!”
  谢映容也只能想起寥寥几天的天气情况,似乎也可以当作自己未卜先知的证明,又不怕会损及自己真正的底牌,便十分坚持:“二姐姐别问了,只管替我把信送出去就行!若卞老太太真不肯信我,那也是我的命!”
  谢慕林挑了挑眉,心知上辈子那几天的天气恐怕真是如此,而且估计情况还挺严重的,所以才会给谢映容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兄妹几个若想避开京城的连日大雨,最好赶在三月前离开?
  谢慕林想起今日让人打听到的消息,也不多言:“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试着让人把信送过去吧。只是我有言在先,如果卞家对你这封信不理不睬,不肯给任何回应,你就绝对不能再闹了!我们谢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还成天说自己是三品高官家的千金呢!对上六品官宦人家,多少也有些自尊好不好?!”
  谢映容只顾着暗喜,哪里会在这时候驳谢慕林的话:“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改的——二姐姐打算什么时候送过去?!”
  谢慕林道:“现在天都黑了,当然是明天送了。难道大晚上的,还要叫人去敲响卞家的门吗?万一打搅了人家休息怎么办?”
  谢映容其实很想今天就把信送到卞家去,可谢慕林的理由也很充分,她只能按捺住急迫的心情,继续在姐姐面前装乖巧:“那就拜托二姐姐了!”
  谢慕林口上应着,事实上当然不可能真把信送出去了。只不过她次日上午确实派人往卞家门外转了一圈,等人回来了,她就去告诉谢映容:“卞家主人都出城去了,说是去庄子上休养。我们家的人问他们去的是哪个庄子,他家下人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塞银子也没用,求了半日,才得了句含糊的话,说是他们家老太太和太太吩咐过,要瞒着谢家人呢!这分明就是有意隐瞒你。恐怕卞太太那日来传过话后,卞家便合家避出城去了,免得再叫你缠上去!”
  谢映容如遭雷击。
  卞家本是她的重要筹码,她曾经花了几个月的水磨功夫去收买人心,自问也算做得成功。万万没想到,如今她面临重要关头的时候,卞家竟然先一步将她抛下了!
  怎么办?怎么办?!难不成……真要放弃么?!
  不行!不能放弃!错过了程笃,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男人了!
  谢映容咬咬唇,再次抓住谢慕林的袖角:“那宁国侯府呢?!宁国侯府的人总还在吧?!他们家给我送了这么丰厚的谢礼,宁国侯还给了我百两黄金,我上门去拜访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
  谢慕林心知宁国侯带着长子一家,也跟卞家人一同去了庄子上,但此时却不打算直接告诉谢映容,只问:“你难道要直接闯上门去自荐吗?别发疯!那种人家怎么可能接受这么无礼的姑娘做媳妇?!”
  谢映容咬牙:“那我就先写拜帖!把礼数做全了!我就不信,程笃的父母还能把儿子的救命恩人拒之门外?!”
  第585章 狠话
  在谢慕林的把关下,谢映容最后写出来的拜帖兼感谢信还挺中规中矩的。不但言辞得体,还不显得谄媚,字里行间隐隐有一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出于对卞家的友谊才帮了你们家一把”的含意在。
  谢映容也曾经质疑过这种写法会不会有违自己的本意,但谢慕林说服了她:“难道你要一打照面就主动告诉人家,你很想嫁给程笃?虽然我知道你确实挺想的,但也没必要搞得自己这么不值钱吧?矜持一点好不好?你也会说自己是三品高官家的千金了,难道还配不上程笃一个落魄勋贵家不受重视的白身子弟?摆摆架子才显得你有足够的身价,足以匹配宁国侯的嫡长孙。”
  谢映容想起左思云就是凭着伯父的身份权势,才得到宁国侯另眼相看的,自己若是太上赶着,确实显得很没有排面,便听从了谢慕林的意思,先委婉地试探一下程笃母亲的意思,然后慢慢图后事。
  可是谢慕林派人“送”了拜帖去宁国侯府,同样没得到好消息。宁国侯带着长子一家,出城休养去了。侯府如今是宁国侯夫人在当家。由于程宝钏的缘故,程家人对谢家人都没什么好感,跑腿的婆子据说受到了刁难,连宁国侯府的大门都进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宁国侯一行人离开,后来还是找附近的人打听,才知道了他此行的动向。
  谢慕林把这个“结果”告诉了谢映容,瞒下了宁国侯等人其实早有昨日就已经离京的事实,含糊其辞地给对方造成“程笃和他的家人是在接到她的信后,方才临时决定出城”的印象。
  谢映容整个人都懵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不停地低语着,也不知是在问谢慕林,还是在自言自语。
  谢慕林则趁机劝她:“人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所以才会让卞太太上门来借口送谢礼,其实就是在暗示你打消念头,给双方都留些脸面,日后也好相见。结果你不肯死心,非要把脸送上去让人打,人家也只好避开了。这是人家厚道,念在你对卞老太太与程笃都有恩情的份上,不愿意当面给你难堪。所以你还是死心吧,别真把自己搞成弃妇一般的可怜样,连累得我们家所有人都跟着没脸。”
  谢映容已经哭过一天一夜了,如今倒是没再流眼泪,只是觉得满腔的怨忿与不甘:“我有哪里不好了?他们要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娶了我,程笃这辈子就能少走许多弯路,也能更早的飞黄腾达,难道不好么?!他不娶我,以为左思云真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么?!简直就是做梦!”
  上辈子左思云也嫁给了程笃,可左家那位大理寺卿何曾在仕途上帮过程笃什么忙?若不是卞举人后来做了三皇子的王府属官,想方设法把外甥荐了上去,程笃兴许一辈子都是被宁国侯夫人与程礼夫妻压制的小可怜!等到宁国侯府覆灭时,他便也跟着二房一家灰飞烟灭了!可见,左家这门亲事根本没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而这辈子,又娶了左思云的程笃,同样不会从左家得到任何好处。他依然还要备受宁国侯夫人与二房程礼夫妻的打压,甚至因为卞举人很可能做不成三皇子的属官了,将来连出头的希望都没有!
  就算卞举人改为追随四皇子,一个小孩子又能成什么气候?上辈子的四皇子倒是有传闻说会过继给燕王府做嗣子,可他还没过继呢,就先因为太过受宠而倒了霉,他手下的人更是不等新君上位便如鸟兽散。到时候卞举人就算能保住自家性命,也绝对救不了姐姐一家!
  这么一想,谢映容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幸灾乐祸。
  她在几天前还在后悔,阴差阳错地把卞举人引到了歪路上,担心会葬送了程笃的锦绣前程。可既然程笃不识货,坚持要娶左思云那贱人,却对自己这个珍贵的帮手视若无睹,甚至是避之唯恐不及,那他还是去死的好!若他还象上辈子那样飞黄腾达,岂不是太碍她的眼了?!
  谢映容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说起话来也是咬牙切齿地:“好!既然他们嫌弃我在先,那日后倒霉的时候,就别怪我不顾往日情义了!我倒要看看程笃和左思云这对狗男女能得什么好下场!”
  谢慕林在旁问她:“将来程笃倒不倒霉的,你又能做什么?”别说得好象自己真有那本事一样呀!
  谢映容噎了一下,原本因为忿恨而变得狰狞的表情也呆住了,旋即恢复了面瘫状态:“我能做的事多了去了!二姐姐且放眼瞧着吧!”说罢转身回了里屋,不敢再跟谢慕林说下去。
  因为她目前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有本事去做些什么,不过是放几句狠话,在姐姐面前挽回自己的脸面罢了。
  谢慕林也不去追问,只道:“把你这几日写的信稿什么的处理一下,别弄得一屋子垃圾。还有,这几天你睡不好吃不好的,也冷静下来休养休养吧。过几天我们就要出发回湖阴了,路上可没那么多功夫为了你磨蹭,你最好别让自己生病。”
  谢映容在里屋闷声应了一句,什么话都没多说。
  谢慕林也不管,谢映容对程笃的纠缠应该能告一段落了,也不枉她费了几天的功夫来陪这个庶妹胡闹,她总算能安心过几天清静日子了。
  离开金萱堂的时候,大金姨娘追了上来,询问送帖的后续。谢慕林便告诉她:“宁国侯前儿就带着长子一家,叫上姻亲卞家,一块儿到城外侯府的庄子上休养去了。我是明知道这事儿,还故意装不知情,借口送信,让三妹妹以为程卞两家都是接到她的信后,为了避开才出城去的。如今三妹妹正在气头上,应该暂时会打消对程笃的想法了。姨娘千万别说漏了嘴,叫她又重新燃起奢望来。”
  大金姨娘念了句佛,苦笑道:“我怎敢说漏嘴?还要多谢二姑娘给三姑娘留了脸面,没真叫她被人当面嫌弃呢。如今这样,倒比我原本想的要强许多,好歹程卞两家并没有真个嫌弃三姑娘,日后等三姑娘出了嫁,兴许还能继续来往。我看三姑娘还是挺仰慕侯府权势的。”
  宁国侯府有什么权势?仗着曹家狐假虎威得来的那种吗?
  谢慕林哂道:“以后还是别让三妹妹离宁国侯府太近的好,闹出事来名声更难听。宁国侯府跟左家议亲,其实还没有结果呢,因为左姑娘的伯父反对,这事儿只怕还有波折。但我们不能告诉三妹妹知道,省得她又出夭蛾子。最好连程字都别在她面前提,让她尽快忘掉程笃这个人!”
  大金姨娘神色肃穆地点头。
  谢慕林随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才坐下来想喝杯茶歇口气,便看到谢显之身边的菖莆匆匆赶来找她,面带不安:“二姑娘,大小姐至今还没回来呢,不知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谢慕林怔了怔,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这都快天黑了,谢映慧还没回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第586章 失踪
  谢慕林之前把注意力都放在三妹谢映容身上,根本就没留意到大姐谢映慧至今还未回家。
  谢映慧这几天天天都去永宁长公主府复诊换药兼陪伴好友马玉蓉,几乎都是早上去,下午太阳西斜时就回来了,挺规律的。因为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又有丫头婆子护卫随行,谢慕林回院的时候见正屋里有人,也没多想,真的没料到大姐会到这时候还未归家。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菖莆:“可打发人到半路上看了?兴许是大姐跟马家小姐聊得高兴,一时忘了时辰呢?现在天色还不算晚,尚未宵禁,兴许大姐自己也觉得晚些回来不打紧?”
  菖莆却道:“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大少爷就觉得奇怪了,已经打发过人到前往永宁长公主府的路上查探,并未见到大小姐的车驾一行。那人还去过长公主府打听,那边门房上的人说,大小姐已经离开大半个时辰了,只比平时略迟了一些,好象是因为卢家小姐带来了什么新游戏,拉着马小姐与大小姐玩得高兴的缘故。”
  谢家大宅派出去的人都到永宁长公主府了,提前大半个时辰离开长公主府的谢映慧还未踏进自家大门,这种情况当然是不正常的。两家之间虽然不只一条路,但谢映慧有伤在身,又跟妹妹约好了会尽早回家吃饭,当然不会中途拐到别处去游逛。那么,她到底是上哪儿去了呢?
  谢慕林不由得担心起来。她害怕是平南伯府那边起了报复之心,宁国侯府也很难说。宁国侯带着长子一家出了城,如今只剩下他的继室与次子一家在府中。程宝钏因为谢映慧受伤一事,被永宁长公主斥责,合家被迫退出报恩寺法会,颇为丢脸。虽然曹文凤才是始作俑者,但以程宝钏那种刁蛮性子,迁怒到谢映慧身上,也是保不住的。
  谢慕林越想越担心,便问菖莆:“大哥在哪里?大姐今日出门,坐着马车又带了随从,应该挺显眼的,若大哥带人试着问问沿途的店铺商家或是居民,兴许能打听到些消息。”
  菖莆看起来更犯愁了:“大少爷听了从长公主府回来的下人禀报,立刻就带着青松和两名护卫出去找大小姐了!本来以为大小姐兴许只是一时兴起,跑去逛哪家店铺了,很快就能找回来的。可天都快黑了,大少爷还是没有回音……我怕会出什么事,只好来找二姑娘了。”
  谢慕林道:“你早就该来找我的。大哥觉得不对劲,要出去找人时,就该先来告诉我一声!”事情到了这一步,再去责备什么人也无济于事。谢慕林立刻起身去召集前院的男女仆妇们,问起今日跟谢映慧出门的人都有哪些,便派了几个年青力壮又熟悉地形的人,沿着谢映慧回家的路线,一路打听她的行踪。
  可惜贾大跟着谢映慧出门去了,否则今日还能借上他的力。
  众人探查的工作不算很顺利。谢映慧回家的时候,似乎正撞上朝廷各司衙门下差的时辰,因此路上行人车马颇多。谢家的马车又不算华丽,跟车的只有四五人,在京城这种地方,算不上什么大排场,因此只有很少的店铺老板或伙计对他们一行留有印象。
  根据这些人透露的消息,谢映慧本来是一直正常行驶在归家的路上,中途只是停了两次,打发丫头绿绮下车去买些脂粉或糕点什么的。但绿绮买完糕点回车后,马车并未马上离开,而是滞留了一会儿,接着谢映慧又带着绿绮,亲自下车进了糕饼铺,但很快就出来了。接着马车就掉转了方向,驶向了另一条街道——那绝对不是回珍珠桥谢家大宅的必经之路。
  谢家下人曾经试着向糕饼铺的人打听是怎么回事,不过那家伙计意外地口风很紧,推说什么都不知道,当时生意很好,他忙着招呼客人都来不及,根本没留意到有哪位女客进了店,又干了些什么。
  只是谢家一个机灵的婆子同样打听到,今日糕点铺的生意确实挺好,但下午未过半,东西就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糕饼都不太新鲜,一般是不会有富贵客人在这时候上门来的。一旦遇上这么个客人,伙计肯定要殷勤招待,以求早点儿把剩下的糕饼卖出去,他也可以早些收铺回家。
  谢映慧坐的马车可能不大起眼,但穿戴打扮绝对不是一般人家女孩儿能比的。她从小就生于富贵,今日又是往永宁长公主府那等高门显贵之家作客,怎么可能穿戴得太过朴素了?
  谢慕林听了下人回报,顿时警惕了起来,连忙叫过菖莆:“可有办法联系上大哥?你把糕点铺的事告诉他,让他想法子打听那铺子是谁家的买卖?我怀疑是有人在铺子里通过绿绮,给大姐传了什么话,多半是要约大姐上某个地方见面,只不知道是谁,又是善意或恶意。这些事大哥可能更清楚些,若实在应付不来,就立刻去向永宁长公主府求助!”
  菖莆面色苍白地领命而去,过得一刻钟方才回转:“已经让人给大少爷带话了。大少爷应该还是在大小姐回家的路上沿途打听,很快就能把话传到他耳中。”
  谢慕林点点头,愁眉不展:“菖莆,你在大哥身边侍候得久了,又对平南伯府的情况比较熟悉。我问你,你可知道那家糕饼铺是什么情况?”
  若只是寻常糕饼铺,遇到这种事,伙计知道什么照实说就是了,谁还能怪他不成?可他却不尽不实,也不知道是在隐瞒些什么,叫人生疑。谢慕林很怀疑他背后的东家是谁。
  菖莆也在冥思苦想。说实话,她一向是在内宅里侍候的,对主家外头的产业也不大熟悉,问她这种问题,一时间她还真回答不上来。不过等她听说了糕饼铺的名号,还有大致地点之后,神情倒是有了些异样。
  谢慕林眼尖发现了,忙问:“怎么?你知道这家铺子?!”
  菖莆犹犹豫豫地,半晌才道:“我只是听别人提起过,也不敢打包票。不过……从前在太太……曹氏太太未出阁时,她屋里有个大丫头,挺得信重的,只是未等主子出嫁,她就先嫁了出去,好象就是许给了哪家糕点铺的少东家。这大丫头后来时不时的也会来给曹氏太太请安,但有一回说话不慎,惹恼了平南伯夫人,她就不敢再来了。曹氏太太倒没罚她什么,只是不再接受她请安罢了。我小时候倒是时常吃这家糕饼铺的点心,等年纪大些,就再也没见过了。”
  谢慕林闻言有些意外。竟是曹淑卿的故人?她找谢映慧做什么?
  第587章 贵客
  谢映慧有些不耐烦地坐在陌生的茶室里,冲着对面那个隐隐有几分眼熟的妇人抱怨:“你说有我母亲派来的使者想见我,人呢?我都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了!那人什么时候才能到?!”
  若不是这糕饼店的老板娘声称是她亲生母亲曹淑卿的旧婢,收到旧主的书信,要请她去见一见母亲派来的使者,她才不会放下家里还在等她回去的兄弟姐妹不顾,跑到这种陌生的地方来见人呢!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家里见不到她回去,只怕都着急了!一会儿回了家,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大哥与二妹交代。
  大哥还没什么,只要说是母亲派了人来找她,他就不会多言;可二妹谢映真却是个麻烦,一定会啰嗦个没完的!
  想到这里,谢映慧越发不耐烦了,直接对那糕饼铺的老板娘说:“那人再不来见我,我就走了!”
  那妇人连忙安抚住她:“大小姐且再等等!来的客人需要避人耳目,方好在城中活动,因此天未黑的时候,不好随便出门。如今天已经黑了,她已经从住处出来了。还请大小姐再多等一会儿,她马上就会到的!”
  谢映慧冷哼:“既然早就约了我在此见面,那人就该提前出来!想要避人耳目,也可以坐马车出行,何必非得等到天黑?!况且,既然早就知道会有这等不便,为何不直接约我到他住的地方附近相见?!哪怕是他临时搬到这间茶室附近的宅子或客店里住两天也行哪?!这般鬼鬼祟祟,拖拖拉拉,害得我等了这么长的时间,真是好大的架子!他是什么人?奉了我母亲之命来给我捎信,还如此傲慢无礼?!”
  妇人低下头不说话了。她不敢透露一字片语,但在内心深处,并不认为即将要来的那位贵客让谢映慧等了这么久,就是无礼傲慢了。这都是应该的。
  谢映慧看到她这模样,却更生气了,直接站起身来:“算了!既然那人迟迟不来,我就不等了!若是母亲当真有什么要紧书信或口信要给我,叫他直接送到谢家大宅去吧!虽然谢家的人如今不想听见母亲的名字,但只要别报母亲的姓氏,只说是来找我的,门房的人大约也不会对他怎么着。”说罢她抬脚就要往外走。
  妇人连忙上前阻拦:“大小姐且慢!贵客真的快要到了,请你再等一等!”
  谢映慧甩袖怒道:“大胆!你不过是我母亲从前的旧婢,怎么阻拦我的去路?!你嘴里的贵客又是谁?谁还能比你的旧主之女更尊贵?!”
  “你这孩子,怎么性子还是那么急躁?”门外传来一个令谢映慧不敢相信的声音,随即,一位身着深蓝素锦华服的美貌妇人便缓缓迈步走进了茶室。
  竟然是谢映慧的亲生母亲曹淑卿!她竟然回到了京城!
  糕饼铺老板娘见到她,立刻束手端立一旁,垂首请安:“太太。大小姐等得久了,吵着要走,奴婢差点儿没能拦住她。”
  “你辛苦了。”曹淑卿微笑着向她点头,“我早嘱咐过你,不得向她透露实情,她不知道来的是我,自然没了耐心。我出城去祭拜亡母,回城时稍稍遇到些麻烦,不想惹人注目,方才绕了些路,没想到就来得迟了。还好你成功把她留下了,否则我想要再见一次女儿,还要再费事些。”
  糕饼铺老板娘闻言,脸上也露出笑来:“能为太太分忧,就是奴婢的福气了。”她看了谢映慧一眼,很有眼色地行礼告退,“太太与大小姐安心在此说话,小的们会守在外头,不让人来打扰的。”说着从门外的丫环手里接过盛有热茶点心的托盘,放到桌面上,便带着人退了出去,还把房门给关上了。
  曹淑卿款款走到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与女儿各倒了一杯茶:“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见到母亲太过吃惊,竟发起呆来?这时候天色已晚,你兴许会觉得肚子饿,先吃些点心垫一垫吧。这间茶室没有正经饭菜售卖,只能将就一下了。回头我再叫人给你订上好的席面。”
  谢映慧不答,两眼直直地瞪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给我和哥哥送信?!”
  “回来有两三日了,不想让曹家的人知道,就没惊动任何人。等把该办的事都办好了,再给你们兄妹传信,也是一样的。”曹淑卿拈了块点心吃了,微微皱了皱眉头,嫌它味道太甜腻。不过她在外大半年,日子早就不比从前过得精细了,这种程度的粗糙点心也不是不能忍受,就没说什么,反而还多塞了两块。她今日也奔波许久,肚子正饿着呢。不吃点东西垫一垫,一会儿怕是没法跟女儿好好说话了。
  谢映慧看着母亲那轻描淡写的模样,心里的怒火却越烧越旺:“哦?原来母亲也知道外祖母去世了,你该回来祭拜一下?那为什么大舅家给你送信,你不但不肯回来,还直接跟方闻山办了婚礼?!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重孝?!外祖母那么疼你,你这样对得起她老人家么?!”
  曹淑卿手中动作一顿,面带不悦地看向女儿:“你这是什么态度?承恩侯府跟你说什么,你都相信,却偏偏不信你的亲生母亲,是不是?!”
  谢映慧怔了怔,皱起眉头:“怎么?难道大舅和舅母是骗我的?你没有说不回来侍疾守孝,也没有在热孝中嫁给方闻山?!”
  曹淑卿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答道:“你大舅、二舅和其他几个舅舅都没安什么好心。当初我离开京城,也是因为你外祖母看出他们心怀鬼胎,怕我将来没了依靠,会被皇后与你的舅舅们逼迫伤害,甚至象你三舅一般,连性命都保不住,因此让我尽早离京。她还嘱咐过我,无论我在外头听到她什么消息,都绝对不能回来!哪怕是她病重、去世,甚至连身后事都被你的舅舅们轻慢对待,我也绝不能踏进京城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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