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节

  谢慕林郑重点头:“放心。”谢映芬与杨沅都哭着答应了。
  眼看着姐妹们就要哭成一团,谢慕林不得不插言相劝:“大堂姐这是才出月子没几天吧?赶过来又花了一日?路上可辛苦?你还是别再哭了,伤心伤身,不利于你恢复。”
  谢英莲哽咽道:“说什么恢复?我坐满了月子的,这会子都胖成什么样了?你还用担心我会恢复得不好么?你才是做妹妹的,成天象个长辈一样管着我们这些姐姐,当心年纪轻轻就长成个小老太太!”
  谢映芬与杨沅看着她白胖红润的脸,和略嫌丰腴的腰身,都忍不住带泪笑了起来。
  谢英莲被她们笑得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脸:“是不是胖得很难看?月子里我婆婆天天给我炖汤水补身,我不敢不吃,只得偷偷分一半给你们大姐夫,结果连他都胖了一圈,被我婆婆捶了几回。我看着你们大姐夫的模样,都不敢照镜子了。早上梳头时,都是闭着眼睛叫丫头们摆弄的。”
  谢慕林笑道:“胖是有点胖,但一点儿都不难看,还显得气色很好。现在这模样挺适合大堂姐的,看着就觉得喜庆,是幸福的人才会有的样子呢。”
  谢英莲羞涩一笑,嘴角的甜蜜与满足溢于言表。
  杨沅把泪水抹去,有些好奇地问:“大表姐,你带孩子来了么?他长什么样?!”
  谢英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孩子太小了,婆婆怕他吹了风,不许我们带他出来。不过我让你们大姐夫给孩子画了张画,画得象极了,一会儿拿给你们,你们看了画,就算是看了孩子的模样了。”说完她就回身招呼丫头,丫头忙挤出人群去寻正与谢显之、谢谨之兄弟几个说话的谢英莲丈夫程燮,从他那里取了一幅未装裱的画过来,递到谢英莲手上。
  谢英莲把画展开时,二房一众人等除了杨淳还与表兄弟们在一处外,其他人都围过来了,宗房的人也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谢英莲的父母兄弟嫂子们早就参加过孩子的洗三与满月宴,知道孩子长什么模样,但还是很想念他,便也借着画像念叨一番。谢慕林姐妹几个顺带着就知道了这个小外甥的身高、体重、食量以及睡觉的次数与喜好,等等。原本还有几分伤感的气氛,很快就转为欢脱了。大家开始以取笑谢英莲孩子鼻孔吹泡泡的可爱小习惯来取乐,大家都笑成了一团。
  太阳越升越高,所有人纵容是心中再有不舍,气氛再欢乐,也知道分别的时候已经到来。大家继续说说笑笑地来到了码头,下人早已把行李全都装上了船,谢老太太已在舱房内安置妥当,船工们也都来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只等旅人登船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最终是宋氏开了口:“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还会回来的,不必作此小儿女状。”
  宗房的涂氏红了红眼圈,上前几步,握住了妯娌的手:“弟妹,这一路上多保重,到了北平就给我们写信回来。我们也会时常给你去信的。不必牵挂老家这里的人与事,在北平若是住得高兴了,只管多待一阵子。家里万事有我呢!”
  宋氏反握了握她的手,感激地点了点头,又转头与其他人等阖首示意,方才在女儿谢梅珺与丫头的搀扶下,转身登上了甲板。
  其他人也纷纷与亲友们做最后的告别,转身登船。大家都舍不得直接进入船舱,就这么站在甲板上与岸上的亲友挥别。船轻轻一动,驶离了岸边,向河流中心驶去,慢慢地越行越远。
  直到甲板上的人都看不到谢家角的码头了,大家方才慢慢地各自走进了船舱,心中斥满了伤感与不舍。忽然岸上传来呼叫声,谢慕林等人转头望去,发现是杨意全沿着河岸在跑,估计是刚刚听说了前妻与儿女离开的消息,才一身狼狈地赶过来吧?
  可他赶来又有什么用呢?
  邻船的谢梅珺看了他两眼,什么话都没说,带着两个孩子走进了船舱。
  第653章 船上
  二房的宋氏与谢梅珺母子三人乘的是另一条船,谢慕林主要是跟三房的姐妹们与两位姨娘住一起,几个兄弟坐的又是别的船。如今已然出航,相互间只能喊喊话,连东西都没法递。因此,谢慕林除了看着谢梅珺母子三人的举动外,也没法安慰他们什么。
  她只是站在客舱的窗边,眺望几眼杨意全气喘吁吁,形容狼狈,却怎么都追不上船队的模样,哼哼几声。
  谢映慧也凑了过来:“真是活该!他若真是个有心人,早就能发现二房准备要远行的事儿了。既然大半个月来一直不闻不问,那又何必装作深情后悔的模样呢?”
  谢慕林笑了笑:“他未必是深情后悔,大约更多的是气急败坏吧?梅珺姑姑拿春闱的事吊住他,让他老实了大半个月,否则他早就过来阻拦姑姑他们出行了。他只需要略一打听,就能知道这一趟我们是去什么地方,又可能会待多久。不管他是打算明年春天高中后跑来二房耀武扬威,还是想随梅珺姑姑他们一块儿到北平沾爹爹的光,全都泡汤了。如今他还要收拾先前嚷嚷着要给杨淳说亲的手尾,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沉得下心来温书备考。我已经托了几位兄弟姐妹们留意,等到明年他落榜了,就要在书信里把他沮丧落魄的模样描述下来,寄给我们做个笑料。我都有些等不及想看到那个情形了。”
  谢映慧听得也颇为期待:“不错。我也想看一看呢。他又不是什么真才子,这两年也没好生读书,定然是高中不了的!倒是五房的族兄,好象这科乡试考得不错,多半明春也要下场试一试。若是他能高中,杨意全却落榜了,还有什么脸说谢家不会养儿子?!”
  姐妹俩聊了一会儿天,便各自回自己的舱房去安置了。
  这时候丫头婆子们已经把行李都归置好了,一应铺盖用品也都安放妥当。谢慕林在舱房里转了一圈,往床边坐了坐,觉得地方还算宽敞舒适,至少比那年文氏北上时住的船舱强多了。这两千多里的旅程,应该不会太难熬。
  她只在自己的舱房里坐了一会儿,便又去看其他人的房间。
  先去了谢老太太那儿。谢老太太是头一个上船的,东西早就安放好了。她老人家如今还倚靠着床头,挨着引枕,闭着双目,悠闲地听珍珠和蒋婆子说些针头线脑的闲事。
  谢慕林问她住得如何,会不会觉得晕船?她爱搭不得地摆摆手:“我当年带着你爹娘坐船四处游历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还用得着你操心?去去去,别来打搅我,我正闭目养神呢。你特地嘱咐今日要早起,害得我没睡好,结果如何?谢家族人愣是把出发的时间往后拖了一个多时辰!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在家多睡一会子再出来。反正也没人来送我!”
  谢慕林如今早已习惯了她的酸话,笑笑只当没听见:“您老人家如今说话也太浮夸了,当年那也叫游历天下?不就是从湖阴跑到苏州,又再绕去了松江吗?路程还没有我和哥哥姐姐们在湖阴与京城走了两个来回远呢!”
  谢老太太也装作没听见,谢慕林嘱咐了珍珠她们几句,就离开了。
  她又去看了谢映慧和谢映芬两人。前者有几个能干的丫环,自己也懂得找消遣,后者则是既有经验又有脑子,同样带着丫头把自己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半点不用谢慕林操心。谢慕林很安心地离开了她们,顺便去瞧了一眼宛琴,听她抱怨两句船上的条件如何如何不好,最后才到了接近船尾处的大金姨娘与谢映容的舱房。
  这对母女并不是住在一起的,但两人的舱房是门对门,又紧挨着丫头们住的地方,通常不会有外人路过,因此串门很方便。谢慕林并不意外大金姨娘又跑到女儿那边碎碎念了,只是听到她碎碎念的内容,还是有些忍不住感慨的。
  大金姨娘又对谢映容提起了今日回来送行的谢英莲:“你总说我要坑你,可宗房大小姐如今过得多好呀,公婆和气,生活富足,又有了儿子,夫婿也是斯文体贴。听说三年前就是秀才了,这么年轻就考得了功名,日后也是前程似锦。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呢?离娘家也不远,想回来就能回来。生孩子的时候,娘家爹娘还能亲自去陪着,多方便呀!
  “你若真的嫁到这样的人家,最好是湖阴县本地的,我日后要见你也容易,好好求求你将来的婆婆,兴许人家还能让我侍候你月子。你总想嫁到京城里的高门大户里去,又或是去北平找高官显宦家的少爷,也不想想,你真嫁进那样的人家,他们能让我一个妾随意进门么?娘家离得远了,你想回来省亲也难,难不成还真的十年八年不见你姨娘我了?!”
  大金姨娘这番话虽然见识不大,但字字句句都透着慈爱之情,只可惜谢映容不是很听得进去:“姨娘总跟我念叨这些,不觉得自己很烦么?程燮那样的算什么好夫婿?你真以为我没见过男人了?!不过是个秀才,今年还没参加乡试,可见学问高不到哪里去。万一他一辈子都只是个秀才,谢英莲无所谓,我可不能忍!程家也不是什么富贵门第,祖辈出了个知州,没做几年就死了。当家的只是区区举人,家里连千亩良田都没有!说是湖州的大户,其实压根儿就是城外乡下的土财主,并不是湖州城里的坐地户。也就是宗房那等长年住在乡下的人家才能看得上了,我们三房可是高官门第,凭什么跟宗房挑一样的女婿?!我堂堂高官千金,丢不起那个脸!”
  谢慕林在门外翻了个白眼。
  大金姨娘在门里叹道:“你也就是对我嚷嚷自己是高官千金了,老爷乐不乐意给你说好亲事,还不知道呢。你也清楚当年你胡闹,把老爷气得不轻。他本来就不怎么疼你,如今越发对你淡淡地了。若不是太太和善,我还不敢擅作主张,想先替你说定亲事呢。你不肯听我的劝,等到将来老爷把你许给了你不乐意嫁的人,你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到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谢映容冷笑:“谁还指望父亲给我说一门好亲事?这种事自然是要靠自己的!”她活了两辈子,就没想过谢璞真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姻缘。
  大金姨娘看着女儿,无奈地叹息一声:“你悠着点儿吧。老爷离得远,少爷姑娘们都好心肠,顶多也就是关你几日。老爷离得近了,真惹恼了他,他直接把你往尼姑庵一送,对外说你死了,你还能高攀谁去?别以为老爷是好糊弄的人。我在他身边待了两年,比你知道轻重!”
  谢映容哼哼两声,不再说话了。门外的谢慕林撇了撇嘴,没有进门,径自转身离去。
  第654章 旅途
  谢家人的船走得并不快,也不是一味赶路而已。
  他们路上遇到大城镇、大港口,都会停下来逛一逛,或是住上一天两天的。不但是为了补给和游玩、购物,有宋氏同行,本来单纯的探亲旅行亦有了新安排。
  她带着外孙杨淳和嗣孙谢谨之,再外带一个侄孙谢显之,沿路拜访了几位父亲宋祭酒与亡夫谢泽川生前的故交,还有一位竹山书院过去的资助者,以及一位她新婚时期的闺蜜。本来因为只有不多的书信往来而渐渐变淡的人脉关系,又再次变得密切。这一回,重新联结起故人交情的就是年轻一辈们了。
  宋氏身体不是很好,并不是到每个码头她都会下船,有时候她自己不动,直接写一封帖子,叫小辈们替自己去拜会故人。若是故人身体健康,可以上船来见她。若是同样行动不便,又或是事务繁忙,小辈或家仆都可以代为致礼。反正这一趟北上行程下来,她与许多早已断了联系的故交,便又重新联络上了。
  谢谨之与谢显之都知道宋氏让他们做这种事,对他们有极大的好处。他们都有秀才功名在身,已有资格在士人圈子里行走。有了长辈牵线,他们便打下了自己的人脉网,日后科举、出仕、交友等等,都不再是无根浮萍了。他们心中感激宋氏的好意,便也有意多关照杨淳几分。杨淳的性子温和纯朴,有时候不大应付得来陌生人别有用心的试探,基本都是谢家兄弟俩帮着挡回去的。
  表兄弟三个的情谊是一天比一天好,宋氏也能感受到谢谨之与谢显之兄弟俩的好意,对他们越发慈和关爱,谢梅珺还热情地每日为他们准备汤水点心。谢映芬忍不住在私下与杨沅说笑,道是姑姑把她俩的差使给抢了,闹得她们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好,整日在船上无事可做,甚是无聊。杨沅便笑着去找母亲撒娇,于是谢梅珺就把两个女孩子都拉过去帮着准备饭食,每天嘻嘻哈哈地相处得十分愉快。
  当船队到达下一个大港口时,谢映芬就搬过去与二房的人一块儿住了。
  宛琴看着女儿收拾行李时,还在那里抱怨:“真是疯了!四姑娘是见二老太太认识的官眷与名士多,所以才想要去多巴结巴结么?可二老太太又不管你的婚事!想要争取一门好亲,你还是要多讨我们老太太欢心才行!从前你与表姑娘要好,我见你们玩的都是小姑娘的游戏,无伤大雅,方才不拦着的。如今你竟然还要搬去与二房住一条船?!你没听见老太太都发火了么?!你就不怕老太太跟老爷告状,随便塞给你一个穷书生?!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谢映芬只当没听见,还对她说:“二伯祖母的学问好着呢,她答应了我,要把一份珍藏的字帖借给四弟临摹。姨娘得空就多嘱咐一下四弟屋里的丫头,叫她们记得提醒四弟多练练字,千万不要把那份珍贵的字帖给弄坏了。”
  事关儿子,宛琴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这种事不用我嘱咐,涵哥儿也会做得很好。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些字帖、古籍什么的,才去讨好二房的吧?这又何必?你什么都不做,涵哥儿也照样能沾大少爷与二少爷的光。”
  谢映芬只道:“小四的功课进度跟大哥二哥不一样,如何能沾这个光?但二伯祖母与梅珺姑姑学问都很好,不比书院里的先生差,只不过因为是女子,才不能考科举罢了。小四若能得她们指点,不必受先生们的严厉教导,也照样能有所进益,有什么不好的?姨娘不懂得这些读书人的事,还是少开口吧。等到小四将来出人头地了,难道就不是姨娘的荣耀?”
  宛琴于是就再不阻拦了,只在谢老太太面前拼命为女儿说情,好做个找补,但再也不提让女儿搬回船上来的话。
  其实谢老太太也就是发个火罢了。谢映芬自从回到湖阴后,就没巴结讨好过她,她也没指望这个小孙女儿会如何孝顺自己。骂完就完了,她还嫌宛琴整天提这事儿,很烦呢。
  谢慕林在旁看了个全场,深深觉得自家小四妹谢映芬,真的是个小心机girl。宛琴姨娘自认为聪明,其实根本不够亲生闺女一个指头的。
  他们又在苏州停留了三天。不但是因为苏州是座大城,谢家二房、三房的人都很想在这里旅游观光一下,游历一下几处盛名在外的名胜古迹,也因为谢显之与杨淳几个月前去湖州参加府试时,在那里结识了几个新朋友,其中有人家就在苏州。除此之外,宋氏也有旧识埋葬在此,有心要去祭拜一番,再买些新书纸笔。
  谢谨之与谢慕林兄妹俩很有心再去逛逛这里的书店,打算再采买一批书本。尤其是谢慕林,她这几年把书房空间里的资料整理了不少出来,又用这个时代的语言重新翻写过一个白话文版本,觉得其中一部分是时候释放出来了,自然需要有个合理的借口。
  谢映慧对苏州的脂粉首饰衣料感兴趣,谢映容也是如此,不过两人并不想结伴同行,还得分别带人下船去。大金姨娘跟紧了自己的女儿,出手却十分谨慎,令谢映容错过了不少想买的好东西,忍不住暴躁不已。但前者却收获丰富,还顺便替最看得顺眼的二妹谢慕林也置办了一份。
  谢慕林只得谢过谢映慧的好意,对她说:“我其实不大讲究这些东西,大姐何必替我花这么多钱?”
  谢映慧白了她一眼:“闭嘴!我又不是没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难道到了北平后,你陪我出门交际,还要穿得跟个乡下丫头似的?我丢不起这个脸!”
  谢慕林知道这个大姐的脾气,明明是好意,却偏偏傲娇地说得那么难听,若不是亲姐妹,真的很容易误会。她笑了笑,接受了谢映慧的赠礼,回头却盘算着要从自己整理的资料里弄点有用的东西出来,给大姐将来的嫁妆添点压箱底的资本。
  谢徽之几乎天天上岸,专跑各个商行市场,利用事先筹集到的一笔不小的资金,采买了一批在北平十分紧俏的货物,有心要在年底前大赚一笔了。
  他还顺便去拜访了合作伙伴在苏州的产业,然后登上祖母与姐妹们所坐的船,找到了谢慕林,神秘兮兮地说:“刚刚收到京城里来的最新消息,二姐姐知道是关于谁的么?”
  谢慕林直接上手,捏住了他白生生的小鼻子。
  第655章 困境
  谢慕林在谢徽之的求饶声中,拿到了萧瑞辗转通过他在苏州私下新置办的产业负责人传过来的亲笔信。
  这处产业位于苏州城区不太发达的区域,店面也很小,生意做得不大,但胜在成本不高,利润不小,不显山不露水的,还能与三教九流打上交道,顺便帮着传递信件、打听消息,乃是萧瑞今年才置办下来的,预备着将来若要调回江南时能派上用场。眼下它主要是协助萧瑞与家中亲人以及金山卫时期的故人们保持联络,偶尔也会替他从杭州带走的那一批人手传递一下家书。
  谢徽之还是在离开湖阴之前,才从湖阴县城里那一间“瑞记”小店的伙计处,知道有这家店的存在,今儿还是头一回上门呢。萧瑞能事先寄存一封信在那里,并且能送到谢慕林手上,多少也有些运气的成分在。
  谢徽之每次要在萧瑞的事情上卖关子,都在自家二姐手上讨不了好,但今日他还是不死心地跳了这个坑,又一次被谢慕林给轰走了。他倒是不生气,还觉得很有趣,甚至有心情跑去给谢老太太请个安,嘴甜地哄一哄老人家,再转头去探望大金姨娘,送上自己才从苏州城里买到的小玩意儿,交流一下自己逛过的小店信息,最后当着谢映容的面说了一番嘲讽的话,方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这种事早已是这位三弟的日常。谢慕林留意了一下他没跟谢映容又吵起来,便没有多加关注了。
  她的注意力都在萧瑞的这封最新来信上。
  萧瑞大概也是想到他俩马上就能在京城见面了,而这封信也未必能顺利送到谢慕林手中,所以并没有用太多的篇幅谈情说爱,主要还是告诉谢慕林,自己已经在八月中旬顺利回到京城述职,也顺利升了职。如今他初授武德将军,骁骑尉,官拜正五品的正千户,以他年方十八的岁数,在本朝军中,也称得上是出色的后起之秀了。
  萧瑞这个名字,如今终于进入了军中大佬们的视野,而不再仅仅是作为柱国将军萧明德的庶子而存在着。
  只不过,出了名,并不代表着萧瑞今后就能事事顺利了。
  他本人还想继续回到北方边境去打拼。正五品的武官,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小了。他希望自己能再升高一些,至少要升到可以主掌一地军务的程度,才有足够的底气脱离家族影响力,独立门户。而这“一地”,自然也是越大越好。正五品,只够做个小小的守备罢了,还有极大可能会被调到西南边境去。他既然想要娶妻生子,自然希望能为妻子提供更安稳的环境与生活。
  只是,目前他还未能得到返回北方边境的文书许可。虽然北方边境大战已经结束,敌军元气大伤,三五年内都不可能再有什么大动作,但还是有零星小战事可以给将士们积累军功的。他想回去,他父亲柱国将军萧明德却不大乐意。
  当年萧瑞擅作主张,瞒着父亲北调。萧将军知道后无法阻止,只得由得他去。如今他好不容易回了京城,敌也杀了,功也立了,官也升了,品阶比他的嫡长兄萧琮还高两级呢,还跑什么?赶紧调回南方安全的地方来,省得老父亲再提心吊胆了!
  萧将军给了萧瑞两个选择,一个是当初的老上司金山卫,恰好有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之职出缺,有金指挥使做保,萧瑞暂时以正五品的官身去顶正四品的缺,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另一个选择是当年没去成的长淮卫,有一处千户所缺了主官,萧瑞若去了,也算是独掌一地军务了。
  两个选择都不错,但萧瑞都不是很想选。金山卫那边的职位,其实是有人选的,只不过萧将军仗势抢了过来罢了。倘若萧瑞真去了,岂不是挤走了过去的老伙计?他干不出这种事来。
  至于长淮卫,自然是好地方,地方富庶又安逸,做到千户这个份上,当地已经没什么不长眼的人敢去招惹了。他去了,将来还能世世代代把这个职位传承下去,惠及子孙。这也算是萧将军对庶子的一片慈爱与关照之心了吧?问题是萧瑞一旦领了这个官职,将来想要再往上走,就很难了。而这个职位却不是稳固不变的,兵部什么时候下个文书,他随时都有可能被撤掉。别说三皇子了,就算是他那嫡母萧夫人,想做到这一点都不算难。他能满足于一时安逸,冒此大风险么?
  北方有什么不好呢?就算他不留在边境线上刷军功了,也可以去北平,去燕王麾下当差吧?至少燕王会乐意栽培他,也不会让任何人插一只脚进来,妨碍他的前程。
  萧将军一心想要把萧瑞调离燕王的势力范围,跟萧瑞谈了几次都不欢而散。若不是他自己还有京西大营的军务要处理,说不定就直接开片揍儿子了。萧瑞如今十天里有五六天都不在家待,有时是去找他的纨绔损友董慧武了,有时候不知道歇在哪儿。萧夫人有往外放话,说他“眠花宿柳”,不过萧瑞在信里向谢慕林解释,他其实是躲到自己私下买的小宅子去了,顺便给自己的几处小产业盘了一下账。
  他的嫡长兄萧琮一直留在父亲萧将军身边,在京西大营里稳扎稳打,慢慢学习历练中,没经历过什么战事的考验,因此升官极慢,如今还是个六品的小武官。萧琮看到萧瑞升官,没当面说什么酸话,还乐呵呵地恭喜弟弟,但萧夫人看萧瑞的表情就不大对劲了。长年不曾受过正室搓磨的李姨娘都少有地挨了几次敲打,据说最近连日常三餐的待遇都下降了,全靠私房钱撑着。萧瑞说起这事儿时,也是一肚子的火。
  孝字当头,他什么都做不了。父亲萧将军又素来不管家里的琐事。萧瑞只能拿出私房钱来打点家中下人,好让李姨娘生活得舒适一些。另一方面,他也更加坚定了要争取更高官职并独掌一地军务的决心。否则,他如何能向父亲提议,把姨娘接到他任上去呢?
  如果仅仅是家中的嫡母嫡兄对他使心眼,萧瑞可能还不至于如此烦恼。如今更令他头疼的,还有三皇子殿下。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京中形势变化莫测。曹皇后、东宫太子与曹家一方由于曹家守孝的关系,衰落了不少,屡遭二皇子与林家一派打击,损失惨重。但二皇子与林家一脉可能做事太过激进了,行事作风也过于嚣张,不知收敛,惹了众怒,还犯了皇帝的忌,如今开始遭到打压,情况也不是很好。
  这本来是三皇子崛起的大好时机,但他却急躁不已。因为皇帝刚刚向萧贵妃提议,打算把蓝氏许配给三皇子为妻。
  蓝氏,落魄勋贵寿昌伯之女,那位在东宫选妃时期,曾一度与太子传出桃色绯闻的姑娘。
  第656章 蓝氏
  蓝氏在参加过东宫选妃之后,很长时间都没能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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