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节

  “顺心告诉了三姑娘,三姑娘这两日原本就一直在奉承老太太,今儿更是下了大功夫去讨好!她把帖子的事告诉了老太太,还说听闻卞老太太的儿子卞举人一直落榜,没考中进士,做不了官,把卞老太太气得不轻,今年听说还病倒了。宁国侯府一直瞧不起他们家,连带的程笃母亲也被小看了,在亲友间很是狼狈。近来还听说,卞大姑娘不得不接受了一门不大如意的婚事,对方是个落魄勋贵人家的旁支庶子,还是个纨绔!卞大姑娘整日以泪洗面,又不敢多言,只能在信里向三姑娘哭诉……三姑娘不知道这些消息是怎么回事,很想打听得清楚些,请老太太准许她出门,老太太就……答应了!”
  蒋婆子目光闪烁地看着谢慕林:“老太太当年回老家以前,跟卞老太太也曾来往过些时日。虽说当时不大愉快,还有过几次口角,但毕竟是老朋友。听说她家里不大顺心,老太太也很关心,就让三姑娘去卞家打听得清楚些,回来再告诉她知道……”
  谢慕林冷笑一声,都懒得去拆穿。
  什么关心老朋友?谢老太太这是听了谢映容的说辞,以为卞家真个很落魄,想听卞老太太的笑话呢!
  谢老太太怎么就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呢?她已经被谢映容骗得上演过一回“乌龙大逃亡”,如今竟然还能再上当?!这种智商,真是让人毫无信心。倘若她听家里其他人忽悠时,也这么好骗就好了。
  谢慕林懒得去拆谢老太太的台,谢徽之却不打算放过一向看不惯的谢映容:“三姐的话,老太太竟然也敢去信?!什么卞家落魄呀?人家如今过得好着呢!卞举人上一科春闱落榜,下一科要到明春才举行,这三年不曾考中进士,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三姐压根儿就是在信口雌黄,老太太不熟悉科举,也就罢了,妈妈们都是办事办老了的人,怎的也没听出来呢?!”
  蒋婆子讪讪地说:“家里没有少爷参加明年的春闱,小的也是事后才发觉不对的,可老太太正在兴头上,小的又能说什么?扫了老太太的兴,小的就要吃挂落了,实在是没办法……”她三年前没有陪谢老太太共过患难,如今在谢老太太面前,地位要在珍珠与何婆子之下,行事都比从前小心了许多。三姑娘谢映容固然不是好人,可这又与她有什么相干?谢老太太都发了话,她何苦给主人添堵呢?
  谢徽之听了就冷笑:“老太太不过是想听卞家狼狈不堪的消息罢了,然而三姐告诉她的,没有一句是实话,全都是编的!倒头来老太太以为人家落魄,其实人家风光得意得很,这又有什么意思?倘若老太太在人前说了些与事实不符的言辞,被人笑话的还不是老太太本人?!”
  蒋婆子忙道:“三少爷,你素来是在外头走动最多,消息也最灵通的。你既然说三姑娘的话都是撒谎,必定有你的理由。你能不能跟小的说说,卞家如今到底如何了?倘若三姑娘回来后,在老太太跟前说得太离谱,小的也好纠正一二,免得老太太再次上当受骗,又被糊弄着去做了什么……糊涂事!”她把“蠢事”两个字咽了下去,眼巴巴地看向谢徽之。
  谢徽之看向谢慕林,问她有什么打算。
  谢慕林能有什么打算?谢映容这时候都已经出门去了,只怕早在卞家待了将近半个时辰,那就是差不多一小时了,想做什么都已经开始,这时候再去阻止也太晚了些,况且把人追回来,也等于是把谢家姐妹不和的事实摊开在卞家人面前,没这个必要。她只需要问蒋婆子一句:“跟着三姑娘出门的都有谁?”
  这事儿因为有谢慕林事先嘱咐,哪怕谢映容不乐意,蔡老田那边违逆不了谢老太太的命令,也硬是给她添上了几个随行的婆子,连出门的马车、车夫与护卫,通通都装备齐全,给谢映容做足了千金小姐出门的排场,同样也意味着,她没办法轻易甩开这么多随行人员,只带着心腹丫头私自行动。
  哪怕谢映容今天把两个贴身丫头都带上了,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卞家乖乖喝茶,然后回家,路上连下车逛街的机会都没有。
  但她在卞家能做什么,就不是这些跟出门的下人能控制的了。
  关于这一点,蒋婆子给了谢慕林与谢徽之一个好消息:“老太太虽然听信了三姑娘的话,许她去卞家喝茶,但珍珠就跟在老太太身边,记得从前三姑娘惹的祸,提醒了老太太一句。老太太便命珍珠跟在三姑娘身边,充作近侍,陪三姑娘去一趟卞家了。”说白了,老太太对谢映容也不是百分百信任的,更担心她会瞒着自己什么,所以把自己的心腹也派了出去。等谢映容从卞家回来,就算不肯跟老祖母说实话,有珍珠在,也无所谓了。
  谢慕林稍稍安心了些。珍珠这个丫头还是很靠谱的,有她跟着谢映容,后者能出夭蛾子的机会就更少了。
  不过据蒋婆子说,谢映容很不乐意带上珍珠,只是拗不过谢老太太,才勉强点了头,但出门时脸色一时很难看。蒋婆子原也没想那么多,方才听了谢徽之的话,才猜想卞家根本不是谢映容说的那样,她是担心珍珠去了卞家,回来后会在谢老太太面前拆穿自己吧?
  谢慕林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好奇了。她示意谢徽之在偏厅里坐下,问他:“卞家这几年到底怎么样了?我之前听门房张妈妈的说法,绝对没有三妹妹说得那么糟糕,却也不清楚他家如今过得到底好不好。你若是有他家的消息,不妨跟我说一说?也让蒋妈妈知晓一二,回头好让老太太醒醒神?”
  第702章 卞家
  谢徽之确实知道一些卞家的消息。别看他嘴上对谢映容不屑一顾,听说她又要跟卞家勾搭上了,他还是挺关心的,早已暗戳戳地去打听了一圈卞家的事儿。
  卞家如今的情形是真的不坏。
  卞举人当初受到四皇子青睐,一度被邀请去做四皇子出宫建府后的王府属官。卞老太太因为女儿女婿外孙在宁国侯府被排挤得太惨,自家也是诸事不顺,一度十分心动,就差没逼着儿子去答应四皇子的招揽,好给自家寻条金大腿来抱抱了。四皇子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还十分受皇帝宠爱,搭上了他的关系,宁国侯夫人就不敢太过分了吧?由于卞举人坚持要考进士功名,不愿意立刻答应四皇子,卞老太太还很生气,甚至迁怒到支持丈夫的卞太太头上呢。
  但卞举人的坚持并没有引来四皇子的不满。四皇子年纪虽小,却相当明白事理,他反而还非常支持卞举人的做法,在乔家人面前也夸了后者许多话。反正四皇子还未到出宫建府的年纪,卞举人的做法真的不算什么。乔家人虽然妒忌他得了四皇子青眼,却又暗喜他不肯做属官,就等于是把位置空出来给了他们,所以也对他满口好话,甚至跟卞家人整体都亲近了几分。原本不过是远亲罢了,但这两年,竟是有什么红白喜事、聚会宴席,都要给卞家下帖子了。
  哪怕乔家在京城外戚圈里还有些上不了台面,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背后有一位宠妃与一位得宠的皇子在支撑。有他们提携,卞家在京城官宦人家的圈子里,竟然渐渐地开拓了不少人脉。
  首先得益的是卞举人。四皇子似乎真的很欣赏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劝的,竟把教导自己的一位皇子傅请动,答应每个月空出两个时辰的时间,对卞举人进行当面的学业指导。有了这位皇子傅的指点,卞举人的学问大有长进。今年夏天时,他就有一篇文章流传出来,据说得到很多读书人的推崇。就连那位指点他的皇子傅,也觉得他今科春闱有望,本来很可能只是三甲之才,如今很可以往二甲上争一争了。
  卞举人也因此更加努力备考,同时对四皇子感激涕零。别看他如今还没答应去给四皇子做王府属官,事实上在四皇子很有可能被过继到燕王府做嗣子的风声传出来后,卞家人已经在私底下做北迁的准备了,恐怕卞举人是打算考中进士后,就想办法谋个北平府的官职,好为四皇子出力。
  另外得益的,还有程笃一家。
  卞家眼看着是攀上了四皇子与乔家,宁国侯夫人与程礼母子俩就不好再对他家下手,甚至对付程信夫妻时,也要顾虑卞家的反应了。程信一家三口在宁国侯府的处境顿时好过了不少。程笃娶了左思云后,又得到了左家那边的助力,也拜了名师,在专心读书,今年乡试还得以高中!
  如今他与左思云已育有一子,又科场顺利,为了备考明年的春闱,早早就在祖父宁国侯的安排下,带着妻儿搬进了左家在城郊乡下的别庄里暂住,只怕不到过年都不会回来!程笃同时拥有祖父与岳家的保驾护航,自身也足够优秀,还能拐着弯借上皇子之力,只怕宁国侯夫人再也压制不住他了!
  除此之外,程笃的母亲程卞氏,还成功讨得了已故嫡亲婆婆亲姐妹的欢心,与平昌侯府搭上了关系,甚至还借力给娘家侄女儿卞大姑娘说得了一门好亲事。男方虽然只是旁支子弟,又非嫡长,但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功名在身,俨然是前程似锦。平昌侯府也想借着这门亲事,让自家子侄拜在程笃恩师名下受教,往后的学业就更不用愁了。所以,卞大姑娘这桩亲事,不但很好,往后恐怕只会越来越好。谢映容说她诸般不顺,完全是不尽不实的!
  相比之下,宁国侯夫人看似搭上了曹家,其实这份关系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牢固。曹家前两年守孝,一直被二皇子与林家压着打,党羽受损惨重,今年出孝后欲卷土重来,也是诸般不顺。若不是二皇子与林家如今也同样是被打压的状态,他家只怕早就喘不过气来了。以曹家一贯的行事,自己人都顾及不过来,又哪里顾得上宁国侯府?
  虽然有江绍良夫妻这层关系在,但江绍良自个儿还要备考明年的春闱,他妻子曹文莺又正有孕在身需要养胎,娘家父母都不欲惊扰了小两口,宁国侯夫人没办法老叫他们夫妻到家里做客,难道还能以长辈的身份天天跑江家来不成?江侍郎对宁国侯府的态度更是淡漠了不少,与宁国侯还算有礼尚往来,宁国侯夫人那边是除了该有的礼数,便不做私下接触了。江太太估计也是受到了丈夫儿子的警告,如今待嫡母嫡兄远不如从前殷勤。借不上曹家的姻亲关系,宁国侯夫人自然就抓了瞎。
  另外,宁国侯夫人一直巴结曹家,其实也有将亲孙女儿程宝钏送进东宫为妃的打算。然而曹家失了先手,叫王湄如顺利作为太子妃薛氏的陪嫁侍女入了东宫,成为太子的新欢,这两年一直都处于擅房专宠的状态。太子妃薛氏都要靠边站了,更别说是其他妾室。曹家还要烦恼自家姑娘如何入东宫做侧妃呢,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给自家姑娘添堵,再往东宫里塞一个关系不算亲近的程宝钏?
  反倒是王湄如得宠,让程礼之妻程王氏在宁国侯府的地位大涨。程王氏记恨当年亲兄弟有难时,婆家翻脸不认人,大姑子前平南伯夫人程氏亦是欺瞒有加,如今程氏已经落魄不堪,早不是她的对手,她开始拿婆婆与丈夫出气了。宁国侯夫人一边要眼睁睁看着长房一家吐气扬眉,出人头地,一边还要在家中忍受儿媳的冷嘲热讽,却又因为顾虑王湄如而不敢重罚儿媳,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憋屈。据说光是今年这大半年,她就已经往家里请过四五回太医了!
  当然,宁国侯夫人憋屈,程王氏得意,倒还不至于把主意打到长房头上。王湄如得太子宠爱,还给他出了个主意,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得象是个关爱弟弟的好兄长,二皇子与三皇子都是脑后生反骨的,不能拉拢,四皇子就是个极好的交好对象了。反正四皇子羽翼未丰,将来又很有可能会被过继到燕王府去,拉拢他只会有助于太子塑造好长兄的形象,但无伤大局。太子听了王湄如的劝,如今对四皇子的态度亲和许多。有了这一层关系在,程王氏要给侄女儿做脸,是万万不能拆她台的,绝对不会拿卞家或是程卞氏做什么文章。
  此时,程王氏要操心的就只有儿女亲事而已。儿子这些年被祖母与父亲溺爱放养,已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女儿已超过十五岁,进东宫无望,再不找人家,就要成老姑娘了。
  宁国侯夫人母子对于卞家早就已经不是问题。卞家如今的处境,又怎会不好呢?
  第703章 告知
  谢徽之一口气说完自己知道的卞家有关消息,顿时觉得口干得不行,忙忙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下去。
  他应该没遗漏什么吧?说实话,打听卞家消息时,会顺便打听到宁国侯府的近况,他也挺惊讶的。但没办法,宁国侯夫人这几年一直在想办法从曹家那里争取助力,没少跑承恩侯府。明明曹家当时还未出孝呢,她也不嫌晦气。承恩侯府与曹家其他几房的人都有些嫌她烦了,曹二爷夫妻俩更是心生厌恶,认为她是在给女儿女婿添麻烦。曹荣成天听着母亲抱怨宁国侯夫人,对她母子等人的情况还是挺了解的,与他闲聊时,顺嘴就给说了出来。他惦记着程笃正是谢映容肖想了许久的男人,特地多打听了几句,这不就把情况都打听清楚了么?
  谢徽之其实并不讨厌程笃,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对于他这种前纨绔子弟而言,太过遥远了,但程笃坚决拒绝了谢映容,并且对谢映容不屑一顾,这就让他很欣赏了。哪怕相互间并不熟悉,他也很乐意去夸程笃是个聪明人。如今知道程笃事事顺心,前途似锦,外家一帆风顺,敌视他们的宁国侯夫人母子却没得好结果,他心里当然会畅快无比。
  至于这当中还有王湄如与程王氏这两位仇人如今过得如何风生水起,令他起了警惕之心,就不必在下人面前啰嗦太多了,免得蒋婆子不知深浅胡乱传出去,引起家人恐慌。反正他们谢家的人马上就要到北平去了,头上还有燕王殿下庇护。王湄如再得宠,也仅仅是东宫之中一个没有品阶的贱妾,手还伸不了这么长呢!
  谢徽之心情很好地给自己再倒了一杯茶,这回他开始慢慢品了,还有心情去想今日午饭会有什么好菜。
  但蒋婆子的心情却与他截然相反。她脸色难看地看了看谢徽之,又看向谢慕林:“这么说……三姑娘跟老太太说的那些事儿……全都是假的?!卞家不但没有落魄,反倒还攀上了皇子,过得比咱们谢家都要风光了?!”
  谢慕林不由失笑:“这个账不是这么算的,只能说卞家确实抱上了四皇子的大腿,但将来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还是未知之数呢。我们家跟卞家压根儿就不是仇人,老太太跟人家卞老太太,也不过是三观不和,言语间有些口角罢了,什么大不了的事?等离了京城,老太太只怕就没机会再见到卞老太太了,何必在这种小事上跟人争闲气呢?等三妹妹回来,不管她是怎么说的,老太太自个儿乐就行了,别再叫三妹妹去卞家打探了。人家家里既然已经有了大靠山,咱们就不好再放三妹妹去得罪人啦。”
  蒋婆子板着脸,暗暗生着闷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家跟卞家未必就没有来往的时候了。方才三少爷不是说,等四皇子过继去了燕王府,卞举人很可能就要跟过去做官么?到时候卞举人就在咱们老爷眼皮子底下做事,家眷也肯定是要碰面的。老太太若知道了这事儿,还不定怎么生气呢!”
  哪怕卞举人到时候只能从小官做起,比不得谢璞已是从三品高官,但未来燕王嗣子欣赏的人,跟现任燕王重用的官员相比,谁又比谁差了?天知道将来卞举人会不会把谢璞给挤掉呢?
  谢慕林听了蒋婆子的话,眼神虚了一虚。四皇子要成为燕王嗣子的流言,在京城里四处流传,据说连皇帝都听闻了,还发过火呢。可旨意一日未下,流言就始终是流言。她觉得四皇子不会到燕王府去的,所以蒋婆子的担心完全没有意义。
  只是……四皇子若不成为燕王嗣子,就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皇帝。他所看重的卞举人,未来前程只会更加光明。从这个角度来说,谢老太太指望卞家倒霉落魄,就更不切实际了。
  谢慕林只能干笑两声,对蒋婆子道:“老太太其实都几年没想起卞家来了,若不是三妹妹出于私心提醒了一回,她老人家不见得有多想看卞老太太的笑话。等这次三妹妹从卞家回来,无论她说辞如何,有珍珠在,她就撒不了什么谎。你还是多劝着些,让老太太别太过生气了吧。倘若气坏了身体,太得不偿失了。当年老太太就是被三妹妹糊弄着赶回湖阴老家避险,结果大病了一场。前车之鉴,可别再上当了。”
  蒋婆子立刻醒悟到,这也许是她在谢老太太面前刷好感的好机会,忙赔笑说:“二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告诉老太太,三少爷在外头打听到的消息!”
  她匆匆忙忙地转身走了,谢徽之目送人离开,有些小兴奋:“谢映容今儿是要倒霉了么?!太好了!要是连老太太都不再信她,看她以后还能再骗人么?!”
  谢慕林瞥了他一眼:“我要是你,这时候就该去找大金姨娘问一问,三妹妹搞这一出,她知不知道?若是不知道,三妹妹身边的两个丫头又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丫头都是湖阴老家那边配给她的,提前精挑细选,都是老实巴交不爱惹事的丫头,事先也被叮嘱过,不能跟着三妹妹胡闹。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她们就彻底成了三妹妹的狗腿子,敢帮她搭中门房的听差,私下打探消息了?!”
  谢徽之顿时严肃起来:“二姐说得对,这事儿不得不防!门房那个听差犯了这样的错,也要打发掉了,不能再让那个叫顺心的丫头有空子可钻!”
  至于大金姨娘那里,他也要去走一趟,郑重地告诉她,谢映容又犯蠢了。大金姨娘千方百计讨好谢老太太,就是盼着谢老太太能在谢映容的婚事上伸一把援手。如今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谢映容就再次惹恼了谢老太太,大金姨娘一直以来的心血都泡了汤。到了这个份上,她难道还继续对这个不懂事的女儿抱有希望么?!
  谢徽之急急离开了。谢慕林坐在原位上,看了看手边椅子上摆放的装有膏药的提篮,露出一个微笑。
  她转头示意香桃带上提篮:“走,咱们回院子去吧。回头你再打发人去大姐院里问一声,大哥大姐可回来了吗?等他们到了家,就让人第一时间来报我。”
  第704章 发威
  午饭时间都过了,谢显之与谢映慧还未回家。谢慕林等得心生疑惑。
  今日大哥大姐去的又不是友好的永宁长公主府,而是如今相看两厌的承恩侯府,他们怎的还能在那种地方待上这么长的时间?不会觉得不自在吗?承恩侯府也不象是对这两个外甥有多关心的样子,难不成还乐意留他们用饭?
  亦或是……曹淑卿把一双儿女留下来了?她如今要与第二任丈夫和离,也不知还有没有再嫁第三任的计划,会想跟亲生儿女多聚一聚,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别缠上来就好。
  谢慕林午饭是跟三弟谢徽之、四妹谢映芬与四弟谢涵之一块儿用的。谢老太太没参加,她连两位姨娘都打发走了,似乎是在听蒋婆子说闲话,听得十分专心。香桃午后去金萱堂找自家小妹小桃,就时不时听到正屋里传出谢老太太发脾气的动静。
  大金姨娘原本饭后想去金萱堂,象往日那样给谢老太太按摩腰腿的,被她毫不客气地骂了回来。虽然谢老太太没说原委,但大金姨娘早从谢徽之那边听说了自个儿亲闺女干的蠢事,自知理亏,不敢多言,只能暗暗擦着泪回了屋子,感叹着自己的苦命。
  谢徽之瞥见,是又心酸又难过,忙跟上去安慰她了。
  宛琴早早探听到了事情的原委,私底下幸灾乐祸地嘲笑了大金姨娘一番。但谢映芬与谢涵之都没什么兴趣听她说这些话,前者推说后者困了,迅速把弟弟带走,便只剩下宛琴一人自嗨了。
  她觉得无趣,想要去谢老太太那儿再捅大金姨娘与谢映容一刀,免得她俩翻身了,妨碍她给自个儿的亲闺女钓金龟婿,可到了金萱堂门前,听到里头的动静,又怂了。谢老太太明显正在气头上,她何苦在这时候跑去生事呢?万一刀没捅好,反伤到自己,那不是很蠢么?宛琴立时调头回了自己的院子,把满腔吐嘈的热情都使在心腹丫头婆子身上了。
  等到太阳开始偏西时,谢映容方才从卞家回来了。
  谢慕林就坐在前院等候自家大哥大姐,没想到先等到了谢映容,便抬头望了过去,发现她的脸色竟然不大好看,隐隐有些发黑。门房的张婆子告诉她,老太太留了话,命她到家后立刻去金萱堂,她也应得十分不耐烦。
  谢慕林不由得猜想,难不成谢映容的卞家之行不大顺利?还是她想干的什么事情没干成呢?
  谢慕林瞥见谢映容身后不远处的珍珠,只见她一身出门的大丫头体面妆扮,很是精神,面容平静,举止从容,看起来竟比如今的谢映容更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谢慕林再瞥了谢映容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三妹妹,满脑子都是攀高枝钓金龟的想法,却不知道,人家高枝儿与金龟,娶媳妇也是有追求的,并不是只看女方家世就行。谢映容只知道耍心计,却没有好好充实自己,提高自己,也不懂得什么叫诚意与真心,哪里能吸引得了真正优秀的男人?只怕最后钓上来的,也会是镀了金的假货吧?
  谢映容在前院没待多久,就迈开步往二门方向走去,估计是打算回自己的院子了。珍珠扬声唤住她:“三姑娘,老太太吩咐,您一回来就去金萱堂说话呢。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谢映容没好气地回头说:“我要回去换一身衣裳,难不成就这么蓬头垢脸地去见老太太么?!”
  珍珠抿嘴微笑道:“自家祖孙,何必讲究这些俗礼?老太太并不在意的。她老人家急着见三姑娘呢,三姑娘不如先去请个安?等见过老太太,您再回去换衣裳,也是一样的。”
  谢映容瞪了她一眼,转身气冲冲地就往金萱堂走。珍珠冷笑了一下,跟了上去,把打算随行在谢映容身后的顺心给挤到了一边。顺心气恼地瞪着珍珠的背影,想要理论,被另一个叫如意的丫头给拉住了,低声劝阻:“别多事了!咱们姑娘今儿还有难关要过呢,那是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你何苦招惹她,给姑娘添乱?!”顺心这才老实了,黑着脸与如意一道追了上去。
  谢慕林在花厅里隔着窗看得分明,她没出声叫人,只小声对侍立在侧的香桃说:“三妹妹身边的两个丫头,我记得都是老家的管家细心挑选上来后,由金姨娘择定的,挑的就是老实巴交又长相不出挑,还不算特别机灵的丫头。往日也不见她俩行事有什么出格之处,印象中三妹妹对她俩好象也不算信重,怎么如今看着……她们好象有些不大一样了呢?竟然真有点三妹妹心腹的模样了。”
  香桃午后就已经找人打听了一圈消息,稍微比谢慕林知道得多一些:“顺心、如意两个丫头,原本人人都说是老实人。三姑娘对她俩也不算信重,只是时常打发她们干活。但最近半年,三姑娘开始使唤她们做一些稍有些出格的事儿,比如到外头打探消息什么的,每次都是重重有赏。如意胆子小些,很多时候不敢去做,三姑娘对她就冷淡一些。顺心原本也没什么胆子,但好象急需要银钱,拿了几回厚赏后,人也大胆起来了,如今很得三姑娘器重。”
  谢慕林若有所思:“那个跟门房听差结交的丫头,就是顺心吧?她确实胆子不小,比起当年的蜜蜡更豁得出去。可蜜蜡勉强保全了自己,如今也不知过得如何,顺心能比蜜蜡更幸运吗?”
  香桃笑了笑:“若全靠三姑娘庇护,那是绝无指望的。若不是姑娘好心,当年蜜蜡早就下场凄惨了,三姑娘可没打算保她。这个顺心,明知道蜜蜡经历过什么事,还敢犯忌,分明就是不知死活!不过她最是贪财,今日能为了三姑娘的厚赏公然犯忌,明日未必不会为了别人的外财,就出卖三姑娘。三姑娘竟然敢用这样的人,也是太大胆了。如意胆子虽小,其实比顺心还要可靠一些呢。”
  谢慕林看了香桃一眼,没有说什么。顺心与如意无论谁更可靠一些,一但谢映容闯了祸,肯定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结果。谁胆大胆小,又有什么区别呢?
  金萱堂传来了谢老太太的怒吼,随之而来的还有瓷器被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显然,谢老太太开始发威了。谢映容也要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代价。
  谢慕林叹了口气,看向香桃:“走吧,咱们过去劝劝架,总不能真让老太太被气得吐血,犯起老病来吧!”
  第705章 怒火
  谢慕林及时出现劝架,成功地避免了谢老太太被气得爆血管的结果。
  但即使如此,谢映容眼下的模样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头发凌乱,左边脸颊上有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分外显眼,双眼红肿,犹带泪痕,身上的华服也都不服先前的齐整体面,还掉了两根簪子,整个人狼狈不堪。
  关键是,她懵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说得好好的,谢老太太忽然就发了火?难不成就因为珍珠说了些拆台的话,谢老太太就发现她撒谎了?!可她明明都有好好解释过了呀?!若换了是从前,谢老太太早就信以为真了,怎的如今竟忽然变得聪明起来,不肯上当了呢?!
  谢慕林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走人,免得再挨打受骂,可她不服气,也不甘心。她忍不住问谢老太太:“老太太为何这般生气?就因为珍珠姐姐说的话,与我知道的不大一样么?可我都说清楚了的,卞家人确实没露出有难处的模样来,可卞大妹妹私底下说我说话时,是哭诉了的!卞家人要脸,才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强颜欢笑,并不能证明他们家确实没有难处呀!”
  谢慕林暗暗翻了个白眼,都被拆穿了,还非要强辞夺理,谢映容这是生怕自己挨的耳光太少了吗?她飞快地横了后者一眼:“三妹妹少说两句吧。你没瞧见老太太生气得脸都白了吗?赶紧走!有什么话过后再说吧!”
  谢映容撇撇嘴,眼泪汪汪,满面委屈与不解,慢吞吞地转身往门外走去。
  谢老太太却不打算轻易饶过她了:“你给我站住!你还觉得委屈是不是?!你打量着我老太婆整天待在家里,不知道外头的事儿,就不晓得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是不是?!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老太婆我有儿有孙,既不聋也不瞎!先前会信你,只是以为你这贱丫头三年前吃过苦头,今儿理当学乖了些,不敢再骗你的老祖母了,没想到你比当年还要蠢!
  “这种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真假的谎话,你也敢在我面前撒出来!我都派珍珠跟着你去了,珍珠也拆穿了你的谎话,你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说自己没错,是珍珠不知道内情?!你信不信我这就打发人去卞家,问问他家老太婆,她孙女儿是不是真象你说的那样,就要嫁给一个纨绔子弟,终日只能以泪洗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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