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节

  谢慕林倒是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万隆怎么了吗?你担心他会犯浑?”
  “也没什么。”朱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方才,他……还是忍不住向我试探了,我是否对储位有想法。我自然是二话不说驳了回去,理由跟上次说的没什么差别。他虽然看起来好象接受了我的说法,但我瞧他的神情……大约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吧?他是一心为自己挣前程的人,只会觉得我明明伸手就能够到天下最尊贵的位子,却无论如何不愿意走出那一步,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吧?”
  谢慕林不以为然:“事情哪儿有这么简单?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名声也挺好,为什么要去戴那么沉重的王冠,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的呢?新君没有这个执念,储君跟我们也相处得挺好的,太后娘娘已经渐渐从悲痛中缓和过来,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就行了。
  “北平挺不错,咱们在那里可以过得很轻松,就算过去有些爱给我们添乱的人,如今托新君的福,大概也不敢再惹事了。我们守在燕王府,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上头没有长辈管束,也不必跟任何人勾心斗角,除了边境发生战争的时候,要做好后勤工作,守好疆土,连地方上的民生行政都不必操心,因为我爹会替你解决掉的。这么想来,谁还稀罕做太子做皇帝?皇帝连出个宫门都有无数人拦着,太子也得小心翼翼看皇帝脸色,两人都要成天忙于政务,无论是感情生活还是妻妾儿女,都受到前朝的影响,不能随心所欲。那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朱瑞听得合掌大笑:“果然娘子就是我的知己,与我一体同心,事事都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在北平做燕王,日子要自在多了,何必留在宫里处处受拘束?我小时候在宫里住的那几年,可没少吃苦头。就算如今身份变了,皇宫也依然是那座皇宫,规矩也还是那些规矩,生活在里面的人,感觉是不会变的。想想大行皇帝,自认为是明君,可他这辈子又过得好么?爱而不得,问心有愧,整天疑神疑鬼,最信任的人还一个接一个地背叛了他……相比之下,我父皇在北平可过得愉快多了。除了没有亲生的儿子,这辈子他什么都有了,岂不是比大行皇帝强十倍?!”
  所以,朱瑞坚决不肯去争那个位置,他也不是有那种野心的人。万隆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罢,都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他可是跟父皇都打过招呼了的,万一有人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去伤害储君,父皇只管杀人,不用担心大水冲了龙王庙。
  所以,但愿万隆千万别犯蠢,老老实实去走他的光明大道吧!
  第1661章 失望
  万隆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平昌侯老夫人与平昌侯夫妇刚刚从宫里哭灵回来,人人都已筋疲力尽了。
  万隆只需要草草往正院里请个安,给长辈们打声招呼,就算是尽了礼数。眼下没人有闲心理会他从哪里回来,反正也不过是从衙门下差罢了。万隆这样的七品小官小吏,还够不上去宫里守灵呢,自然是要正常去衙门办公的,不会有人觉得他出门奇怪。
  之后他再往嫡母那儿点个卯就行了。
  如今的万三太太依然看他十分不顺眼,却也不会公然寻他晦气了。如今不但远在北平的丈夫给她来了信警告,还是婆婆平昌侯老夫人再三郑重叮嘱,她都知道这个碍眼的庶子不再是随她拿捏的人。原来的燕王竟然成为了皇上!万隆的二连襟就从燕王之子变成了唯一的皇子,而且他跟万隆的关系还挺好。她再故意找万隆夫妻的麻烦,就算有嫡母的名分,拿孝道相压,也保不住别人不会对她的丈夫、儿女与娘家亲人出气。更何况,在小女儿的婚事上,她已经得罪过宫里了。哪怕眼下还觉得太子朱珞未必地位稳当,朱珞的跟班侍卫更是不一定有好前程,她也不会在这时候自找没趣。
  她顶多就是不见万隆,让这个庶子少在自己面前碍眼罢了。故意去为难他或是他的妻子,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万隆很快就低调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这时候,谢映容正忙着呢。她脚上的伤还未“痊愈”,仍旧不便行走,整天都要坐在罗汉床上休养,连给长辈们请安都无法保证,却还有人来陪她说话,因此日子过得一点都不无聊。
  今日来看望她的人,不但有素来关系就不错的二房妯娌卞氏,连长房的两位少奶奶和几位姑娘们都过来了。长房、二房的姑娘们可不象三房的嫡女那般高傲,也不会象三房的庶女一般暗地里挑她的刺,个个都是性情讨喜,说话知趣,亲切又友好,还有她们带来的心腹大丫头们,也非常会说话,拍个马屁都不显粗俗,哄得谢映容心花怒放。
  万隆回来了,撞上这一屋子和乐融融的场景,还真是吓了一跳呢。
  众少奶奶与姑娘们客气地跟万隆打招呼,又夸他勤勉,每日战战兢兢地上差,又夸他媳妇长得漂亮性情又讨人喜欢,只是略腼腆了些,还“警告”他别想着岳家离得远就欺负媳妇呢,因为她们都是站在她媳妇这一边的,见谢映容受了委屈,就会替她做主了。
  万隆干笑着应酬这一众大姑娘小媳妇们,瞥见谢映容娇羞地捂嘴偷笑,还有些小得意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找了个借口:“老夫人与侯爷、夫人都回来了,看起来似乎十分疲累的模样。嫂子们不去瞧一瞧么?”
  做孙媳妇、媳妇的听说长辈们回家后很累了,怎么可能不去瞧?孙女儿、女儿、侄女儿们也是同理。于是这一大群大姑娘小媳妇就很利索地退了场,不过离开前没忘跟谢映容约定,明儿再来说话。
  等人走了,万隆迅速命丫头们把茶杯点心碟子之类的东西撤了,便摒退左右,坐到妻子身边:“你怎么跟她们聊起来了?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我能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谢映容心情正好呢,娇嗔道,“就是说了些脚摔伤后要如何保养的话。她们还跟我打听了北平的事儿。都是些家常闲话罢了。你放心,那个最要紧的秘密,我是绝对不会轻易向人透露的,我又不是傻子!”
  万隆心道,那只是因为你不认为这些奶奶姑娘们对你有用处,又嫌人多不好说机密之事,才不向她们透露罢了,否则又怎会放过?
  不过他没有明白,只是问妻子:“今儿身体可好些了?没有再吐了么?”
  “今儿好多了,就是药太难吃。”谢映容说到这个就想抱怨,“你上哪儿找的大夫?开的药真的靠谱么?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药呢!”
  “药岂有好吃的?”万隆笑笑,“谁叫你莫名其妙就吐了呢?看了大夫,又说不是喜脉,也不知道是哪里身体不适了。这个大夫开的药虽然难吃,但你好歹没再吐了。你且忍一忍,多喝两天药,等身体彻底好起来了,再断药不迟。”
  “也只能这样了。”谢映容叹了口气。她刚刚发现自己动不动就呕吐时,还以为自己有喜了呢,欢喜得不行,差一点儿就想去给太婆婆平昌侯老夫人报喜了。若不是万隆拦住了她,说是请个大夫来诊脉,有了准信儿再报喜更稳妥些,也不容易叫嫡婆婆万三太太挑剔,她也不可能沉得住气。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白欢喜了一场,但好歹没让嫡婆婆抓到把柄,也算是件幸事。吃药固然是难受,但因为二姐姐的公公成了皇帝,她与万隆夫妻跟着沾光,嫡婆婆与她生的四个儿女不敢再为难他们了,她又觉得这几天的日子过得畅快许多。
  想到这里,谢映容便想起了正事,忙问万隆:“今天可见着我二姐姐和二姐夫了?他们有从宫里出来么?!”
  “今天出来了。”万隆叹道,“等了几天,总算找到机会,见了王爷一面如今二姐夫已经是燕王了,你二姐姐也成了燕王妃。可惜你如今行动不便,又正值国丧,否则你就能亲自上门去道贺了。”
  谢映容缩了缩脖子,目光闪烁着转开了视线:“那你有没有跟二姐夫说起那件事?”
  万隆顿了一顿,决定跟妻子说实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试探了一下。王爷还是从前的想法,并不打算打东宫的主意。我看他心志颇坚,也不好多说什么,就怕惹恼了他,于是就告辞了。”他顿了一顿,“我看这事儿是不能成的。若是新君与新君之子无意,我们这些小人物就算想破天了也没用!你还是打消了那个主意吧。其实,我们如今已经过得不错了,将来靠着皇上,也会有好前程的。今儿王爷就给我指了一条明路,我将来定会出人头地,让你过得风风光光的。你只管放心!”
  然而,谢映容根本没听懂他最后那几句话的意思,只是为了万隆从朱瑞那儿试探出来的结果而失望:“怎么可能?!二姐夫他是疯了么?!如果说从前他不肯打那个位子的主意,是不想让生母名声受损,如今他是新皇帝唯一的儿子,继承皇位是名正言顺的!这样伸手就能够着的太子宝座他都不肯要,他难不成是傻子么?!”
  第1662章 决意
  万隆的眼神瞬间起了变化。
  然而谢映容只顾着心急了,根本没发现丈夫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理解二姐夫朱瑞的想法:“他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固执?!他虽然从前身世不明,可也算是在外戚之家长大的,从小出入宫廷,想必也没少见贵人。如今有希望成为地位最尊贵的那个人,他就一点儿都不动心么?!不可能的吧?正常人是不会这么想的。又不是要他去造反!他本来就是皇帝的儿子,除非皇帝又生了一个儿子,否则那个位子就应该是属于他的呀?!”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看向丈夫:“会不会是他心里有那个想法,却不敢轻易告诉你知道?他只是在你面前装作对皇位毫不在意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是另有打算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证明她的丈夫万隆还不是二姐夫朱瑞的心腹亲信,万隆还得再努力一点去表现才行。
  万隆这时候的表情淡淡地,已经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异样之处了:“王爷跟我说话时,可以说是推心置腹,看起来不象是不信任我。我觉得他正是因为把我看成了自己人,才会与我明言自己的想法。娘子,这件事已经没办法强求了,你还是放弃吧。王爷无心去争,也马上就要准备回北平去了。今后皇上与储君在京,王爷在北平,鞭长莫及,本就很难施为,更何况王爷自己并没有这个打算?储君素来与燕王府关系融洽,而我们平昌侯府更与储君身边的心腹少詹事卞大人是姻亲。我们若想借储君之力,也是借得上的。我的前程已是一片光明了,没必要去强求做一个外戚。”
  谢映容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只是强忍着没跟丈夫说什么气话,但她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即使储君原本与燕王府关系融洽,如今换了燕王做皇上,他在东宫不可能安心的!我们会觉得二姐夫继位是名正言顺的,难道储君不会这么想么?他只会为了自保而想尽办法去除掉二姐夫!我们若不早一步下手,到时候倒霉的就轮到二姐姐二姐夫他们了!”
  万隆笑笑:“事情哪儿有这么容易?储君势单力薄,他是不敢冒险去对付王爷的。皇上可是看着呢,还能容他伤害了自己的继承人?”
  “皇上真的会护着二姐夫么?!”谢映容急道,“二姐夫又不是他亲生的!”
  “既然你知道王爷不是皇上亲生,那他与储君谁继承皇位,对皇上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万隆沉了脸,“皇上在北平时的名声就一向很好,处事公正,为人又宽厚正直。你我在北平待的时间不短了,对此都是心里有数的。正因为皇上是这样的人品,他才没必要多此一举地换继承人。世人可不知道王爷非他亲生,让人说他违背了大行皇帝的遗旨,对他的名声又有什么好处?!储君若是自己犯了糊涂,自取灭亡,那自是没什么可说的,只要有证明让世人知道他有罪,那就算将他拉下储君宝座也无人多言。可他要是一直信任皇上与王爷,与王爷兄弟友悌,那无论是皇上还是王爷,谁对他动手都会陷自己于不义之地。皇上与王爷又怎会做这样的蠢事呢?!”
  谢映容被噎了一下,一时间无言以对,脸涨得通红,满面都是不甘心的表情。
  万隆见状,也稍稍缓和了脸色:“好了,这件事就不需要再议了。王爷都没这个想法,你我不过是外人,着什么急呀?倘若有朝一日,王爷对那个位置有了兴趣,那我们自是要尽自己所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王爷对我的期望还挺高的,我不能让他失望呀!你可知道,方才在燕王府,王爷都跟我说了什么?”
  他想起从前妻子未嫁给他时,就曾经劝他回京读书考科举,走科举仕途正道谋求出仕。可惜那时候他被嫡母打压,无法凭读书出头,只得投了燕王府。如今他终于可以重新走上那条正道了,想必妻子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吧?到时候她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走科举路入仕的人,可不能跟“外戚”两个字扯上太深的关系呀!
  然而万隆的好脸色在听到谢映容接下来的话之后,又瞬间转黑了:“只要有储君在,出于大义,二姐夫都不会公然与他相争的,新君也没必要冒着让人说闲话的风险去易储。三哥,你就是这个意思吧?这么一来,事情就好办了。只要储君自己出了问题,叫人抓住了把柄,那新君就有足够的理由废了他,而二姐夫也不需要担心会有人非议,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入主东宫了!”
  万隆盯着妻子那张略有些兴奋的脸,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到达了一个界线:“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是有关系的!”谢映容根本没发现丈夫的表情已经变了,还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二姐姐与二姐夫要回北平,我们却是要在京城久住的!我们可以想办法,帮着他们寻找储君的把柄,再找人宣扬开来,又或是给储君递些假消息,让他上当受骗做出些蠢事来,叫朝中官员抓个现行……”
  万隆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没有这个本事!我如今在京城的人脉,几乎都是靠着燕王府结下来的。旁人愿意给我面子,也是因为我背后是燕王府。你若指望我能瞒过燕王府的人,往储君身边伸手,还让他听到我编造的假消息……不可能,我绝对办不到!”
  谢映容张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不由得也有些泄气。但她很快想到了一个主意:“若是二妹妹或三妹妹能想办法嫁给小林侍卫,把他的心给笼络住,让他为我们所用的话……”
  万隆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凶光:“她们谁都没有这个本事,就怕刚刚透出一丝口风,就会被小林侍卫告到储君面前了。到时候她们怎么办?我们也会受牵连的!更何况,林家这门亲事不结比结了强。太太那里明摆着不会松口,她拉不下这个脸。而老爷不在家,姐妹们的亲事就全是太太做主,连老夫人都奈何她不得。这条路已是死路了!除非老爷发话,否则什么都免谈!”
  谢映容顿了一顿:“那……我们把事情告诉老爷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太得罪了储君吧?”
  万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如今倒想起要把妹妹嫁给储君的心腹了。可一旦王爷对储君取而代之,储君的心腹要如何处置?我的妹妹又要如何自处呢?”
  谢映容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总会有办法的……只要小林侍卫站到我们这一边就行了……”
  万隆没有再说话。他想起了刚刚在燕王府时,朱瑞那几句带有敲打之意的提醒。他心里清楚,自己若真想要一个好前程,就真的不能再放任妻子了。
  她已经是他光明前路上的碍脚石。
  第1663章 安定
  谢慕林与朱瑞在燕王府短暂地休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要回到宫中,重新投入到忙碌的日子中去。
  太后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也可以往大行皇帝灵前去哭上两晚了。新君朱晟每每过来婉言相劝,不过最终结果往往是陪着老母亲一块儿回忆着大行皇帝生前的事迹,母子俩哭成一团。
  哭完之后,太后便提出,不能再伤心下去了,长子已经去了,小儿子既然继承了长子的皇位,就要把正事儿给做好。
  于是,在太后的主张之下,新君便在乾清宫举行了一个简单却正式的登基仪式,并向天下颁布了继位诏书,宣告了自己已经成为大明朝新一任的君主。
  而在新皇的登基仪式之后,紧接着的便是储君的册立仪式。
  朱晟为自己的小侄儿举办的立储仪式远比大行皇帝在重病之中为爱子所办的要盛大隆重许多。可以说,与刚刚结束的新君登基仪式相比,立储仪式明显要更加正式与隆重一些。满朝文武与宗室勋贵看在眼里,只会觉得新君对于大行皇帝所册立的储君没有半点不满,反而十分重视,更象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皇位传承的过渡,储君只是因为年纪太小未到可以临朝理政的年纪,需要他的保护与教导,才会暂时屈居如今的位置,但只要成长起来,就会顺利地成为一位合格的君主。而他甘心做一个保护者的角色,半点没有让自己的儿孙取而代之的打算。
  朱瑞身为新君名义上唯一的子嗣,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十分平静,与储君也是相处融洽,看起来也从侧面证实了众人的感觉似乎并不是虚假的。
  无论满朝文武与宗室勋贵们心里怎么想,新君父子如此清晰的表态,都让原本有些动荡不安的朝廷迅速安稳下来。储君看起来对自己的皇叔与堂兄都颇为敬重与信任,那么原本站在他这一边的官员宗室们也自然心定了许多,不用再为新君父子的想法而烦恼了。至于原本有心要在各方势力间挑拨离间、不怀好意的人,也迅速被新君以各种理由撤职、惩罚又或是敲打过了,通通都消停了许多。
  随后,新君便命工部开始修整东宫房舍了。虽然前任主人前不久才从那儿搬走,可毕竟那里发生过许多不太吉利的事,也出过好几条人命,新君希望在储君正式入住东宫之前,工部能把那里的宫殿先做个翻修,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能及早发现,以免被有心人有机可乘。
  储君朱珞虽然觉得,父皇的灵柩还在宫中未曾移灵,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该先考虑房舍翻修的事,但朱晟却说服了他:“你已经是储君了,一直住在皇子所住的西五所里不象话,也容易让前朝的臣子产生疑虑,很该尽快入住东宫。可既然要住进东宫了,自然是要住得舒服自在,安全稳妥才好。东宫毕竟是曹后与废太子经营了二十年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否留下了什么隐秘之处,借口翻修重新细细搜查一遍,也省得日后不小心中了他们的算计。曹后虽说已死,废太子也被圈禁在册库岛上了,可曹家在宫中是否还有人手,谁都说不准呢!”
  朱珞顿时就不再多言了。皇叔能重视他,这是好事儿,起码他心里能添些底气,知道皇叔是不会对他不利的。
  近日就连他的生母乔贤太妃都不再质疑新君图谋不轨了,反而开始在他面前说起太后与长嫂谢氏对她生活上的关照,觉得长兄朱瑞与长嫂谢氏都是好人,对他们母子没有坏心,可见新君也是好人,是个好皇叔了。
  偶尔乔贤太妃还会向儿子打听前燕王妃、如今的新皇后岳氏是什么样的性情,有着什么样的喜好?乔贤太妃已经确定了会入住慈宁宫,与太后相伴,今后在宫中长久度日,与新君的皇后必定是要经常打交道的。尤其听说新君后宫里除了岳皇后再无他人,仅有的一个妾还是养大了朱瑞的李瑶枝,已经在北平出家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跟着皇后进京。倘若新君日后也打算继续做传说中的痴情人,不会再往后宫添新妃子,那偌大的皇宫也未免太冷清了些!慈宁宫倒是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新的太嫔们搬进来后,只能保证一人一个屋子,连单独的院子都没有,也住不下太多侍女,听着就挤得慌!
  乔贤太妃觉得自己日后还是多跟岳皇后打交道的好,少在慈宁宫跟那些小太嫔们接触了。在她自己的儿媳妇或儿媳妇们进东宫之前,她怕是要过几年无聊的日子,若是跟岳皇后处不来,那就太难受了!
  储君朱珞只能干笑着应付母亲的询问。他对婶娘岳氏其实也不是太了解,只知道那是个温和宽厚但身体偏弱的慈和妇人。应该不难相处吧?但他一想到斯文多才的婶娘岳氏,与经常做出令人头大行为的生母,将来在一个皇宫里天天见面,是否会发生什么冲突,就不由得头痛起来了。
  若是可以,朱珞真的很想尽快娶媳妇,好让妻子去替他应付这种麻烦。
  然而兄长朱瑞私下找到了他,提醒他不要急着娶妻:“你年纪还小,身体又偏弱,去年患的那场病虽然看起来没留下什么后患,却也需要你多调养两年,才能把失去的元气补回来。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养身体,所以不要急着娶妻,更不要沉迷于女色!你若是时常留意宗室里的消息,想必也能发现,宗室子弟若是娶妻太早,长子长女往往容易夭折,若是成年后再有生养,更容易生下健康的孩子。我与我娘子就约好了,要满十八岁以后再有子嗣,所以我们成婚这么久了,都没着急过。你也不要着急,最要紧的是将来能生下健壮聪明的嫡长子。你媳妇年纪也小,但她身体健壮,又有好几个兄弟,只要调养身体得当,将来一定会为你生下健康的皇嗣。”
  若是朱瑞这时候已经有了子嗣,兴许朱珞还会胡思乱想。但既然朱瑞自己都不急着生儿子,朱珞自然是信他的话的,红着脸表示他一定不会心急,也不会去接触女色,会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清除掉身体里的所有隐患之后,再去迎娶他的太子妃。
  他已经见过自己的未婚妻几面了,从最开始的排斥到如今的真香,小少年已经开始幻想将来两人成婚时的情形,脸常常会浮现出害羞的红晕来,让身边侍候的人误以为他是被夏天的闷热熏着了呢!
  第1664章 新开始
  尽管大行皇帝的灵柩还停留在奉天殿里,可无论是皇宫还是前朝,人们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随着新君朱晟一次又一次地作出加固储君地位的安排,无论是宫中还是朝廷上下,都清楚地认识到了储君地位不可动摇的事实。对于新君人品的称颂,也越来越多了。过去曾经大力指谪过新君为人的高阁老,哪怕依然是位受人敬重的老臣,在朝中的处境也变得越发尴尬起来。
  他已经向身边关系比较亲密的至交与门生透露了致仕的打算。等大行皇帝的灵柩被运往皇陵下葬,整个朝廷开始进入新君的时代之后,他就会呈上自己的辞呈了。
  虽然也有不少人委婉地劝他留任,但事实上大部分人只是在客套而已。大家心里都清楚,高阁老留在朝中对他本人没啥好处,能平安离任、告老还乡才是最好的结果。既然新君没有找他算账的意思,可以说是十分宽宏大量了。高阁老已经在熟人圈子里承认自己可能弄错了一些事情,“误会”了新君的为人,俨然是认了怂,那么他继续留在朝中,只会让自己尴尬罢了。
  就算新君不跟他计较,那些曾经信任他、选择跟他站在同一立场上向新君发难的内阁成员与文官们,如今的处境比他还要艰难些,心里只怕没少埋怨他。他们可没有自信,能拥有与高阁老一样的威望,能让新君轻易放过。本来都已经在朝中混出个人样儿了,如今却要面临被贬斥的危机,还不是因为坚持正义而被迫害,而纯粹是带领他们去得罪人的高阁老“弄错”了而已。这个认知让他们无比憋屈,就算想安慰自己,读书人的气节比官途更重要,也丝毫没有底气去跟人辩驳。
  有些人会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盲从某些名臣、老臣了?但凡他们多打听一些细节,仔细根据事实思考一下,都不会轻易认定新君是个有心谋逆的恶王。如果当初没有轻信高阁老,如今他们就不会落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了吧?
  不过大多数的人不会反省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只会觉得,是高阁老误导了他们。有良心的人可能只会觉得高阁老是听信了旁人的谗言,稍稍自私自利一些的人,已经开始怀疑,高阁老兴许真如大行皇帝临终前所指责的那样,其实早就跟庶人朱玏有所勾结了,是为了保朱玏继位,才会故意攻击燕王,打压储君朱珞的。不过大行皇帝慧眼如炬,丝毫没有上当,为了确保他的阴谋无法得逞,才安排了燕王暂时继位为君,力保储君日后能安稳地登基为帝。
  高阁老还在撰写自己的致仕奏折,绞尽脑汁地想让自己离开得体面一点,却已经可以感受到文官圈子里的风向变化。他不由得心中哀叹,一方面为了新君其实没有世人以为的那么宽宏大量而苦笑,另一方面也有几分庆幸,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报复,那么日后顶多就是他家中的子侄后辈或是门下学生们在仕途上艰难一些,却不会伤及性命,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文官圈子里对高阁老的威望日渐受损一事,大体上还算是平静的。他们暂时没空去理会那些小事。眼下大行皇帝移灵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大热的天气里还要在宫中待足百日,大家都要跟着进宫跪灵,本来就挺辛苦的。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松懈,因为等到大行皇帝正式被葬入皇陵,便有两件文官圈子里的大事等着他们去争取了。
  一件是东宫属臣与太子太傅的择选。既然太子地位稳固,那朝中但凡是有点名望的文臣们,自然是想要争一争这几个离太子最近的位置的。
  另一件则是高阁老致仕之后,还有另两位曾经追随他指责新君的阁臣也会相继致仕了。内阁里一口气要空出至少三个位置来,但凡是在朝中资历比较深的大臣,谁不想再往前一步呢?
  本来都已经安排好外放的江侍郎,不知有多么后悔自己太早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正在想方设法回朝争取内阁之位呢!
  至于原本受大行皇帝信任的大理寺卿左肇知等人,则收到了新君朱晟的暗示,知道自己即将入阁,心中不由得对新君更添了几分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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