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见长公主此刻还是这般温和宽容,宁姝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了。
  好在马场的驯马师傅赶来,瞧见这骇人的一幕,赶紧拿着套马索过来了。
  本就被背上的秦琅耗尽了大半的力气,又被驯马师傅用套马索套住了,很快马儿就被制服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秦琅也趁机跳了下来,灰头土脸的,却是松了一口气。
  用袖子随意蹭了蹭面上的尘土,秦琅迎上母亲。
  “娘担心死了,快让我瞧瞧可有受伤?”
  虽知道自己这小儿子马上的功夫出色,但乍一见这番凶险,长公主终究是为人母,心下揪心的紧,一看小儿子下来,便凑上去巴巴问着。
  秦琅任由着母亲左看右看,神色不见惊惶,甚至还带着笑道:“多大点事,娘不必担心,我好着呢!”
  说话间,秦琅余光往宁氏姑侄那边瞟,看见宁姝小鸟依人地靠在三婶怀里,弱柳扶风的,倒是有了江南女儿的楚楚之态。
  若此刻他是三婶就好了。
  遏制住心里的痒意,秦琅扭过头安抚母亲。
  “小的们该死,竟让这匹马窜了出来,惊扰了主子们,这马本来性子也是个温顺的,只因前些日子下的崽子全都病死了,导致性情变得狂躁,还总把别的小马当成孩子,方才估计是误以为姑娘要对小马不利,才失了心智,还请主子们网开一面……”
  小马驹撒欢跑远,那匹马也陡然安静了下来,任由着人将它制服,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朝着那群小马驹望着,似乎很是悲伤。
  驯马师傅赶紧上前,咬牙道。
  他们在英国公家的马场已经养了快十年的马了,对每匹马都有着感情,自然不忍心瞧着马儿因为冲撞了主子而被处死,于是鼓起勇气给还躺在地上的马求了求情。
  长公主犹豫了一下,往宁姝那边看去,周围也是如此。
  毕竟受到冲撞的人是宁姝,要怎么收场还是得听听宁姝的意思。
  从姑母怀里出来,宁姝察觉到姐妹们都在偷偷笑话她,罕见地红了面皮,走到长公主及那几名驯马师傅面前,缓声道:“殿下,此番本就是姝儿莽撞了,况且这马儿失了孩子本就可怜,便不追究了吧。”
  长公主也是当母亲的,自然也会对马儿多多少少有些同情,闻言,心里熨帖,轻笑道:“那就依姝儿的,这马也不必罚了,就带回去好好驯养吧。”
  “多谢慈悲,姑娘慈悲!”
  驯马师傅大喜,拱手连连道谢。
  一场祸事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众人悬着的心都放下了。
  宁氏见秦琅过来,想起刚刚那惊险的一遭,连忙拉着宁姝道:“方才真是多亏了二郎,要不然姝儿就惨了,姝儿,还不快谢谢人家……”
  被姑母拧过来给秦琅道谢,宁姝脑袋有些发懵,对上秦琅一双戏谑的眼神,宁姝下意识排斥,但转念想想自己确实应该谢谢人家,毕竟当时那么凶险,是秦琅冲出来将那匹马拦住,设想一下,如果没他,纵使她跑的再快,怕也是得被追上。
  终究是救了自己一次,言谢也是应当。
  迎着对方隐隐期待的目光,宁姝别别扭扭地福了福身子,语气尽最大可能诚恳一些道:“今日多谢秦二郎出手搭救,宁姝感激不尽。”
  吐出这几个字,宁姝已经费了颇大的力气,更不想去看秦琅什么神色了。
  也不用看,定然是极为神气的。
  “区区小事,都是我应该做的,表妹不用放在心上。”
  也不知是抽了哪门子风,一张嘴喊了她一句表妹,还是用那般笑吟吟的语气,让宁姝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呵呵……”
  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当着长公主及及长辈的面,宁姝不好去驳斥,只讪笑着掩饰过去了。
  只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偷偷瞪了秦琅一眼,不过得来的不是对方的回击,而是一张灿烂过头的笑脸。
  宁姝莫名打了个寒颤,觉得这家伙越来越有病了。
  好在一场跑马有惊无险地度过,宁姝又是个心大的,总的来说还是玩得很开心。
  第56章 酒令
  然自从那场跑马后, 秦琅这家伙又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日日来学堂不说,在招她这件事上更是变本加厉了。
  虽然还是以前那般贱兮兮的,不过似乎又不太像以前那般句句都刺她的情状, 是一种宁姝说不上来的感觉。
  本也不放在心上, 反正只在学堂上, 平日里又瞧不见,犯不着上心。
  然今夜, 宁姝在饭桌上又瞧见了他。
  今夜是秦珠起意, 想行酒令,嫌院里就两个姐妹, 还有一个正巧病了,人数太少完不成, 便动了心思将姐妹们都请了过来。
  也许是动静大了些, 加上秦家公子们也无趣的紧, 听到风声, 皆舔着脸凑过来了。
  其中也包括闻着味赶过来的秦琅, 还有被一起拉过来的秦珏。
  看到其他兄弟来的时候, 秦家姐妹虽然意外,但不算惊愕, 然瞧见长房这两位兄长进来,尤其是秦琅迈着悠闲的步子进来时,所有人都有些错愕。
  原因无它, 因为从从小到大, 秦琅不像其他弟弟们, 爱往妹妹们堆里钻,一叫就过去, 忒喜欢凑热闹。
  秦琅是那种有点空闲也会花在练武场上的,从不浪费时间在同兄弟姊妹们玩乐这种事上。
  世子秦珏也甚少参与,但秦珏是因为课业繁重和生性如此。
  几乎整个英国公府都知晓,这两兄弟不爱凑他们家中的热闹,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然冷不丁见两人过来了,那一瞬间,屋子里静了几息。
  “二位哥哥怎么过来了?”
  秦珠正排着座次,见秦琅负手而入,抬头错愕道。
  秦琅看着满桌珍馐和茶点,还有那个比珍馐更吸引他目光的人,语气中不自觉带着笑道:“怎的,我们就来不得?还是不欢迎你二哥?”
  秦珠哪敢拦这位二哥哥,只满脸陪笑道:“哪里哪里,二哥哥能来是好事呢,你说是不是,宁、宁姐姐?”
  秦珠本就是随手碰了个身边的姐妹,想要她应自己一声,也没注意是谁。
  然看过去才知自己问了个最不该问的,神色顿时讪讪,心中说了句对不住。
  宁姝也知秦珠不是故意的,但还是忍不住嗔了她一眼。
  老天爷,这个问题让跟秦琅不对付的她来接,简直就像是明知道饭里有苍蝇她还得吃下去。
  但好姐妹的面子她总要给,宁姝只能强颜欢笑地附和道:“呵呵,对,好事,好事……”
  虽表情不大对,然能从宁姝嘴里听到好话,秦琅心里很是受用。
  “倒是嘴甜。”
  也不知是在说谁,秦琅话语含糊,笑容也异常刺眼,让宁姝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行了,大哥哥、二哥哥,快坐下吧。”
  见人高高兴兴的,秦珠心里也安稳许多,忙招呼着。
  秦琅点点头,首先是往宁姝两侧扫了扫,见都有人坐,眉头轻蹙,思索了几息,最终选了一个宁姝正对面的位置,抬头就能看见想看的人。
  秦珏没纠结什么,顺势坐在了弟弟身侧。
  然宁姝这边,看到对面的人又是秦琅,神色滞了滞。
  她甚至在想这是不是老天在逗她,怎么每回她对面的人都是这厮?
  不去看秦琅这厮,宁姝自顾自吃了一盏冰过的青梅酒,看着满桌的热闹。
  除了今日身体有些不适的秦璎没来,加上宁姝一共有五个姑娘,显然,五个人如何行酒令,这些兄弟来了倒也是正好,然后再补些丫头上来,人数便热闹起来了。
  十来号人围在长条梨花桌上,就算是屋子里摆了好几个冰鉴,也生了许多燥意。
  不过好在大家伙玩心都盛,不在意这点子缺陷。
  秦珠作为邀请兄弟姐妹们来玩的东道主,自然也要受累的多些,见人齐了,回到位置上站着,对着她的丫头金钏银钏道:“快些把罚签拿上来!”
  吩咐完,对上众人不解的目光,秦珠笑着解释道:“大家伙知道的,我可不爱那些吟诗弄月的风雅令,我就爱些粗易的乐子,所以今天咱们玩抛打令,可有人不愿?”
  本朝酒令大体上分为三类。
  一为律令,简而言之,凡是动嘴不动手脚的风雅令便是律令。
  比如说作诗,便是其中最为盛行的令,然除此之外,还有些别致的小令,比如拆字令、填字令以及急口令,直接点说,这是属于文人墨客爱玩的门道。
  二为骰盘令,用掷骰子的方式来决定谁喝酒和喝多少,此种酒令最是考验行令者的掷骰子技巧和运气,几乎不用动脑子。
  第二种虽说也符合秦珠不要文邹邹风雅的要求,但侧重赌技,且多要饮酒,姑娘家总是吃亏些,因而秦珠没有选它。
  然最符合要求,能让姑娘们玩的尽兴,又不是枯燥费脑子的,便是这最后的抛打令。
  抛打令,俗话来说便是击鼓传花,行令中,有条件的,找个乐伎过来,背着行令者奏曲,寻个彩球在行令者中传递,乐伎随意在某个节点停下,这时候,彩球落在谁手里,谁便要受罚。
  而惩罚是什么,则由罚签决定。
  一般来说,罚签大多是喝酒、作诗或者展示才艺的的内容,但瞧着秦珠这有备而来的模样,显然在里面添了不少乐子。
  面对如此有趣的酒令,自然没有人会反对,都应和着。
  “甚好甚好,就玩这个!”
  “哎呀,四姐姐快开始吧,我们都迫不及待了呢!”
  秦珂在座位上扭着小身子催促道。
  秦珠见大家伙热情高涨,于是坏笑道:“可别高兴的太早哦,各位兄长姐姐,弟弟妹妹们,我这罚签,可是被本姑娘添了不少乐子进去的,到时候接到彩球的人可不能赖账呦~”
  听这话,所有人都是下意识怵了一下,但玩心当前,众人哪能被吓退,都梗着脖子应了。
  “怕甚,尽管来便是……”
  秦璋最爱和姐妹们玩乐,来什么他都不怕,笑嘻嘻扬声喊道,喊完就挨了亲哥哥秦珪一个打。
  “你也沉稳些,毛躁什么。”
  秦璋气呼呼地捂着被敲了一下的脑袋,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逗笑了众人。
  秦珠见都同意了,面上笑意更深了。
  “彩球我一时间是没找着合适的,就用我花几上这一支荷花代替吧。”
  抛打令虽大多抛的是彩球,然若是一时没有寻到彩球,那任意物件都可代替彩球。
  而花,便是其中最为风雅趣味的物件,击鼓传花,倒是应景了。
  自然更没人有什么意见。
  秦珠安排了她会弹琵琶的丫头金钏在一侧准备奏乐,自己拿着荷花继续道:“既然这般,那我们就开始选明府、律录事和觥录事了……”
  凡酒令,席上皆有三职位,明府、律录事、觥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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