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于山|心竟然可以被掏空成这般

  隐于山并不算一个大的景点,与其他小山峰也并无不同,从山脚上去一直有围栏护着,倒更像是平日里人们闲下来散步爬的山峰。
  “我上大学后和余杭第一次出来逛,他说他以后会陪我爬到这座山山顶的,可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履行。”尹璐瑶一边一步步走上梯子,一边说。
  舒悦扯了扯嘴角,尽量轻快,“这不还有我陪着吗?以后可以叫方敏一起,我们仨在山顶搞个野炊。”
  尹璐瑶脸上有了笑意,“可以,安排上。”
  这座山看着没多高,但真爬上去也是够让人气喘吁吁,山顶有一个孤零零的纳凉亭,名字就叫隐于山,传说中有诗人逗留此处后不见踪影,说是隐山升仙了,于是这亭子与这座山便以此命了名。
  “真的能升仙吗?仙境是什么样的?”尹璐瑶倒没有像舒悦那般调整呼吸,她整个人都很静,静得没有异象,但也毫无起伏。
  舒悦刚爬上来,气息当然不稳,“电视剧里那样吧,白雾缭绕啥的。”
  尹璐瑶踱步到边沿,撑着铁做的栏杆,深吸了一口山顶的空气,“原来站在这里是这种感觉。”
  她想了好多好多年,能和他并肩于此处。
  舒悦跟着站到她身旁,这山不高,没有什么雾气环绕,下方就是看得到底的被缩小成一点一点的建筑和马路。
  尹璐瑶面向了她,有笑意,“我这么多年,好像真一事无成。”
  舒悦失神几秒,又赶紧说,“怎么会?你做完成了很多事。”
  “我本不是吃这碗饭的人,你这样的才是。”
  这话让舒悦没有办法接,尹璐瑶今天所有的举动和话语,她都不知如何是好。
  “你爸爸妈妈也很爱你,你去丽水有两天他们联系不到人,还给我打了电话询问情况,”尹璐瑶看着一望无际的碧空,音线飘渺,“大学时候,你还有颜易文……他会跨越接近一万公里回来见你,还有他送的那些花你记得吗?毕业收拾寝室的时候都还留有好多……在爱情方面,你也是一直被爱的。”
  提到颜易文的时候,舒悦明显颤动了睫毛,在栏杆上的手也握紧了些。
  尹璐瑶说的很缓很慢,“你从拍的第一部电影开始,在影视圈内更是风生水起,没到叁十,就已经有了一席之地。”
  她又看向舒悦,“我有时候在想,我身边要是没有你这样的人,我或许会麻木的平衡一点。”
  听到这话,舒悦也猛地望向了她,发现她脸上已经有了湿泪,那些泪就像她平静的样子一般默默的往下流淌。
  “你是可以选择的人,你可以选择为了打磨剧本和父母失联,你可以选择为了自由和事业与颜易文分手,你也可以选择在事业上帮或者不帮我。”尹璐瑶的热泪与她淡然的语气极为不符。
  舒悦本来还处于茫然,但她最后一句话也让解释脱口而出,“不是我不帮你,我尝试过了,我还问了张制……”
  尹璐瑶又平淡的打断她,“之前就有投资人说过,如果你愿意导这个本子,她就开这个项目不是吗?但你不愿意。”
  舒悦被噎住,面对尹璐瑶现在的状态,她不知道如何表述才会让她好受一些。
  尹璐瑶自嘲的笑了一瞬,用手掌随意将脸上的泪擦去一些,低下头,“对不起,我可能知道是剧本本身的问题,它不够好我不够好,但我有时候就会很阴暗的在想,你要是愿意多拉拉我呢,我是不是会好受一些?至少在一方面,我有点起色……”
  舒悦的手攀上她有些抖动的肩,“你的人生还很长,有些创作者就是要积淀到一定程度才会爆发……”
  尹璐瑶的情绪逐渐热了起来,开始啜泣,“我不知道怎么时候才算积淀好!”
  她抬起头,眼角红透,“你知道吗?人的崩溃不会只因为一件事情,在一次次跌倒谷底拼命爬起来,又有下一次等着她,一次次在绝望当中挣扎,直到最后再也不愿相信会好起来。”
  舒悦有些慌乱,也用手去擦她脸上的湿热,“日子还很长,会好的……会慢慢往前走的……”
  尹璐瑶往旁边走了一步,“我的人生就是这样,贫瘠的开始,一无所有的结束。”
  她面向舒悦往后退,连鼻涕也流到嘴角,“这是命啊,舒悦,我真的……很恨……”
  就像心里被灌了风。
  舒悦瞳孔中有身影一跃而下,她思绪散落无倚,慌忙上前想拉住她的衣角。
  只有空气。
  剧烈的震颤让舒悦闭了双眼,撑在栏杆上的手已经泛白。
  她甚至……
  她甚至听到肉体与地面的激烈碰撞,眼前血肉一片。
  舒悦茫然的往后倒退,她不知道也不清楚脸上那些水渍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在她倒下那一瞬间,有人接住了她。
  “姐姐……”张黎坐在了地上,晃着已经没有力气的人。
  “报警……”舒悦只是喊着,肩膀因为抽泣不停起伏,“快报警……”
  张黎拿出手机播了号码,在舒悦后脑勺的手已经有了她的汗,舒悦整个人狼狈至极,那些决堤的眼泪是她自己从未感受过的。
  她以为那时候和颜易文分开已经够痛了,她以为再也不会有那般的痛楚。
  但现在,她才又领略,心竟然可以被掏空成这般。
  张黎理好她鬓边的发,唇不经意般擦过她的脸颊,声线也并不稳定,“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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