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两人吃完饭后，一起向停车场走去。
  这是条僻静的小路，没有什么路人，只有两侧的行道树在习习凉风中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树影婆娑，几只飞蛾撞着暖黄色的路灯。
  很久没有翻新的沥青路上落下两道被路灯拖得长长的影子。
  楚程落后顾倾淮半步。
  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影子，顾倾淮的双手正随意地兜在风衣的口袋里。
  楚程悄悄伸出一只手，往顾倾淮的影子上靠了靠，正好重合在了顾倾淮一只手影上。
  这样一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是顾倾淮牵着他的手，一起塞进了风衣口袋里。
  楚程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翘了一下。
  牵到手了。
  真好。
  楚程就这么自娱自乐地悄悄玩了一会儿影子之后，才将目光重新转了回来。
  他看着前面这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有些微微失神。
  幽静的小巷，暖黄色的路灯，和五年前的场景很像。
  五年前，也是在这样的路灯下，这人说：
  ——我给你时间，我等你好不好？
  ——等你看更多的风景。
  ——到那时候，如果没有更合心意的，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顾倾淮一走五年。
  楚程一直在想，顾倾淮是要让他看什么风景？
  没有顾倾淮的五年里，楚程遇到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活泼开朗的，美丽大方的，优雅稳重的，帅气英俊的，玩世不恭的……
  可偏偏没有一个像顾倾淮这样的。
  耀眼夺目，肆意张扬，明艳嚣张。
  能在他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怎么也抹不掉。
  跟顾倾淮比起来，所有人都好似褪了颜色的旧画。
  只有顾倾淮分外惹眼。
  想到这里，楚程的眼眶微微红了。
  他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面对顾倾淮，面对这个悄无声息消失了五年的人，他总藏不好情绪。
  楚程停下脚步。
  毫无所觉的顾倾淮还在往前走去。
  嘴刁的顾大少爷难得有能吃得下去的菜肴，给这家菜馆勉强打了个及格分，说着“这家的土豆牛腩一般般”、“炖鸡汤我做的更好吃，改天我做给你尝尝”，走出几步，才注意到身边的人没跟上来。
  顾倾淮疑惑地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楚程。
  “怎么不走了？”
  他看见楚程就这么睁着微红的眼睛看着自己。
  然后他听到楚程喊他：“顾倾淮。”
  “我在。”顾倾淮柔声应他。
  这两个简单的字却令楚程一窒，向来冷淡的声线都开始有些颤抖。
  楚程说：“我看过很多风景了。”
  闻言，顾倾淮脸上的笑意渐淡，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
  连一向上扬的嘴角都绷直了。
  楚程看着顾倾淮，淡色的眸子只映着一人，细碎的流光在这漂亮的眼眸里染上了一层朦胧。
  “我看了很多，却再也没有看到更好的风景了。”
  “在你走了之后。”
  “就再也没有看过了。”
  “顾倾淮，”清澈的声音带了一丝细颤，“你还要让我看多久啊？”
  顾倾淮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他想起之前自己因为被拒绝，慌乱之下跟楚程说的话。
  ——等你看过更多的风景，如果没有更合心意的，你就给我一个机会。
  原来楚程以为自己离开这么久，是真的想要放手让他看更多的风景吗？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顾倾淮认定的人，肯定是要千方百计追到手的。
  怎么可能会放心让他去认识其他优秀的人？
  ……哦，比他优秀的人这世上大概还没有。
  但不管怎么说，他肯定是要在楚程身边严防死守的。
  万一楚程的眼光就是不太好呢？
  哪有什么放手让楚程去看更多的风景，他顾倾淮是那种黯然退守的傻叉吗？
  那只不过是顾倾淮当时为了把自己的“死刑”拖成“死缓”而找的借口罢了。
  他想争取机会继续追楚程而已。
  可他的运气好像不太好。
  五年前的那场意外，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又怎么敢回来？
  而且那场意外的原因，对楚程来说太残忍了。
  他不敢让楚程知道。
  所以，楚程这五年来原来一直这么误会，也挺好的。
  顾倾淮如是想着。
  两人就这么隔着几步，相对而立。
  巷弄寂静得只剩秋蝉的鸣叫和树叶随风而舞的声音。
  顾倾淮没有说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楚程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他忍不住往前迈了一小步，微红的眼眶瞪得大大的，像是即将要被抛弃的小鹿。
  他有些慌张地喊他：“顾倾淮……”
  顾倾淮看着，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将手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来，然后冲着楚程张开双手，柔声说道：
  “楚小程。”
  “我回来了。”
  “所以——”
  “还能给我个机会吗？”
  路灯的光影中，穿着长款青绿色风衣的男子，张开怀抱。
  他身姿挺卓，黑眸清亮，笑容缱绻，眉眼尽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