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江家人安排的,”温爷爷指了指凳子,道:“来,爷爷有话问你。”
温漾坐下后,爷爷便伸出手,拉着她道:“孙孙,告诉爷爷,江家人对你怎么样?”
其实温爷爷并不是真的觉得温漾受了委屈,所以才这么问,而是他想知道,他自己执意做的决定,到底有没有害了自己的孙女,在今天江家人来了之后,他更急切的想知道一个答案。
换做不知道爷爷生病之前,温漾肯定会和爷爷杠上两句,但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温爷爷的用心良苦,她莞尔一笑,伸出手摸了摸爷爷有些瘦弱的手,道:“你不是看到了吗?爷爷奶奶待我很好,季风——我老公对我也很上心。”
温爷爷这才露出笑容,随后虚弱的咳了咳,叹了口气,道:“其实爷爷一直担心你会恨我,恨我自作主张做主你的婚事,逼你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
“但是当时爷爷刚查出肝癌,我心里就想着,要是真的有天不在了,我的孙孙怎么办?万一我死了之后,你才嫁人,嫁的好,我也就心安了,嫁的不好,谁给你撑腰?你姑姑有家,你爸妈.....不提他们两个了,所以我也是没办法,才会想到江家人,你江爷爷,他是我在世上,除了你,最信得过的人,”温爷爷道:“我这条命算是走到头了,当我厚着脸皮去的时候,他也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我,说让我放千万个心,我的孙孙嫁给季风,那绝对是不会受一点委屈的。”
“孙孙,”温爷爷摸了摸温漾的脸,替她擦去泪珠,道:“你能原谅爷爷这次那么霸道的要求吗,爷爷真的不放心你嫁给别人,我也希望你,能够和季风好好地在一起。”
嫁给江季风,是温爷爷的第一个心愿。
看着她和江季风过得好,是爷爷的第二个心愿。
可不管是哪个心愿,爷爷的出发点,也永远都是以她为中心。
所以,她怎么能怪得了爷爷呢?
“爷爷,我不怪你,也是因为爷爷的安排,我才能意识到,我和季风真的很合适,”温漾鼓足勇气,拿出手机,把自己和江季风的聊天记录,还有一起吃饭的照片,全都给爷爷过了一遍,直到看见爷爷脸上的笑意,她才又道:“所以爷爷,我和季风都觉得对方很好,你放心,我们已经有打算继续发展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你一个人在北京我也不放心,”温爷爷咳了咳,道:“有季风陪着你,我倒是心里舒畅了不少,只不过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住在一起?”
面对温爷爷的询问,温漾心底其实也很迷茫,那天晚上她和江季风睡在一起时,她明确表示过不想同居,而江季风的回答是,他也一样。
她总不能,强迫人家要求同居吧?
可...如果一直以接触的很好为理由,却始终没有下一步,估计爷爷也不会太相信,免不了又是一场担心,到时候万一损伤到身体了怎么办?
温漾张张嘴,含糊道:“最近在商量了,之前是因为我很忙,他也有事情,就一直拖着,这次回去后,我...我再和他商量看看。”
“不要再继续拖着,你们住在一起好好生活,”他顿了顿,说:“真的相爱一生,对爷爷来说,才是真的放下心来。”
温爷爷的这句话就像是一张通知书,他要看到住在一起的结果,而并非只是口头的糊弄。
把温爷爷照顾入睡后,她坐在床边,窗外的夜色正浓,月光照在光秃秃的枝头上,她哈气吹暖自己的手,无心赏月,脑海中一直想起爷爷的话。
片刻后,她轻叹一声,拿起了手机。
她不是一个喜欢拖延的人,更不是喜欢自怨自艾的人,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路是人走出来的,她不会太把时间浪费在悲伤上。
收到温漾短信的时候,江季风正洗完澡出来,用的是她浴室里的那款蜜桃味沐浴露,香甜却不熏人,但,属实有点娘。
洗发水是淡淡的椰子清香,甜腻腻的,和她平时的样子很像。
江季风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外走,手机在此刻响起,是微信的提示语。
没有人会给他发微信,也没有人会那么晚打扰他。
除了温漾。
她似乎是一直以来都活的很快乐,所以她从不会在一些小事上太过于拘谨,也没有那种刻意营造的女孩家的扭捏,真真切切,大大咧咧,但却有分寸,懂礼貌玩笑、知进退。
江季风打开一看,温漾发了两句话。
前一句是:“你有空吗?”
后一句是:“能不能和我见一面?”
第1章 第十二章
江城第一人民医院。
温漾坐在病房门前走廊的空椅上。看着手机里,他刚回复的短信,一个简短的“有空。”和“我去医院。”
她在等着他。
大约半个小时后,温漾看到了江季风的身影。
他一身休闲简单的穿搭,灰色的羊绒毛衣搭配黑色长裤,眉梢上略带了一些疲倦,站定在她面前时,她垂眸,被这安静的氛围弄得有些尴尬。
江季风坐在她旁边空着的椅子上,问道:“找我有事?”
肯定是有事才找他,但想到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温漾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们,总是忐忑不安。
话到嘴边,只能浅浅的回一句嗯。
江季风侧眸,温漾垂眸,鼻息间是她熟悉的蜜桃香味,还有淡淡的椰子清香。
他也没打扰她,她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指尖,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耳边只剩下医护人员偶尔推着车子转动轮毂进病房查房的声音,但稍微的热闹后,就是更久远的安静。
江季风也好脾气的没催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漾才鼓足勇气尝试开口,道:“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江季风淡淡道:“你说。”
实在是难以启齿,却没任何办法,温漾继续说:“爷爷出院后,我就要回北京了,刚刚爷爷和我说,只有我们好好地生活,他才能彻底的放下心养病,我想问你,能不能先让我在你那住段时间,至少,让他看到我们有所改变,等我爷爷情况稳定一点,我再搬走。”
她本想过继续瞒着爷爷,说他们住在一起,但她现在不敢冒险,她怕万一被爷爷知道是撒谎,会不会气到他老人家,只要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想去冒险。
可她深知自己难以说服江季风答应,毕竟她心里清楚,江季风与她一样,都是抗拒这段婚事。那天晚上她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想同居。
但如今,也转变的太快。
温漾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第一次尝试无可奈何的感觉,见他没回应,以为他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拒绝,她沉吟片刻,继续说:“我知道你也不想同居,我只是没办法——”
“可以。”
走廊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很简短的两个字,却让温漾懵了好一会儿。
她鼓起勇气转头看他,却发现他发梢还有些湿润,头发都没吹干。他侧脸轮廓线条分明,气场温润,眉宇间是疲倦,医院走廊的白炽灯照耀下来,他就像是救她于水火中的天使。
温漾抿了抿唇,张了张嘴,道:“你是说...可以?”
“嗯,”江季风复述一遍,道:“可以。”
温漾低声说了两个字:“谢谢。”
他答应的越爽快,她越是愧疚。
因为她,所以他打破了独居生活。她清楚知道,他有多不愿意住在一起。
温漾欲言又止,甚至除了谢谢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静的走廊内,再次响起男人沉稳的嗓音。
“都是相互的,”江季风道:“我们住在一起,在你的角度,温爷爷会安心,站在我的角度,我爷爷奶奶也会满意,离开北京。”
“所以,你不要因为我答应你,而有负担。”
他成全了她,解决了她心里的难题,如今,却反过来安慰她别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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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温爷爷顺利出院,距离下次化疗还得继续听医生的安排,简单的叮嘱一番不能吃喝的东西后,江家二老和江季风还特意来迎接温老爷子出院。
五个人一起回了家。
当晚,热闹了一番,温爷爷和江爷爷手拉手说起当年一起拼事业的场景,江老爷子喝了点酒,说起话来,也变得多愁善感,道:“当年我要你留在港城,你非说要回家乡开拓,如果你当年听我的,也不至于成了这样。”
“都过去了,”温爷爷把江老爷子的酒换成了和自己一样的茶水,然后道:“我们家孙孙托付给你们家季风,我这悬着的心啊,就放下了。”
温漾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随后状似不经意的道:“爷爷,你就放心吧,这次回去后,我和季风就决定住在一起了,你别忘记答应我的,安心养病。”
江家二老面露诧异,旋即,立刻向江季风望去,只见他面色正常,似乎是早已商量过。
江老爷子欣慰道:“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能住在一起,我们也放心。”
“来来来,干一个。”江老爷子举杯,非得喝一口,喝到最后有些醉了,被江季风扶着进了房间休息,奶奶去了另一间客房休息,因为睡眠不好,怕半夜老爷子折腾。
江季风刚走出来时,就看见温爷爷坐在客厅,他上前,礼貌的喊了句爷爷。
温爷爷倒了一杯茶给江季风,后者见状,以谦卑的姿态坐在旁侧的沙发上。
温漾在客厅的浴室洗澡,隐隐约约能听见花洒的声音。
“季风,”温爷爷说:“我的自我主张,让你娶了我的孙孙,我知道站在你的立场多多少少会恨我,但是我活一辈子了,做过最自私的事情就是这件事,我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你能多多善待我家孙孙。”
“爷爷在这里,以茶代酒,给你赔个不是。”
温爷爷正准备喝,却被江季风伸出手挡住了,他一个晚辈,怎么配喝长辈敬的陪酒茶,明天江老爷子要是知道,不把他扒层皮,他沉吟片刻,想起温漾昨晚在医院和他说的话,拜托他的事情,于是道:“爷爷,说恨未免太严重了些,而且如果不是您和我爷爷执意要我娶温漾,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遇到一个与我那么合适的人。”
“我和温漾之间,现在都是自愿的了。”
温漾从浴室洗澡出来时,客厅已经空了,刚才隐隐约约传来的谈话声,她大抵也知道是温爷爷找了江季风聊天,她吹干头发,走进卧室。
江季风恰好也刚洗完澡出来,男人洗澡没女人复杂,女人是从头发丝精细到脚趾,而男人则是注重该注重的地方,洗刷刷一遍,就万事大吉。
温漾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抱着双腿,看着书桌上上锁的日记本,听见江季风踩着带水的拖鞋走出来时,她及时的合上本子,旋即,望了过去,他正拿着毛巾在擦头发。
湿漉漉的水珠沿着发梢滴在脸庞和脖颈处,他眯着被水流进刺痛的眼睛,坐在了床尾,随后想起什么,道:“你明天是和我一起回北京吗?”
温漾点头。再不能拖着了,a组的项目还要进行。
“爷爷奶奶刚和我说先不回去,估计是想试试我们两个是不是真的,会不会骗人。”江季风道:“防止他们突击,明天你就直接搬过来吧,我去接你。”
没想到回来一趟,却已经失去了“自由”。
从现在开始,不但要在公司见到江季风,还要在家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温漾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江季风闻言,擦着头发的手微一动,旋即,看向温漾,问道:“你不想那么快?”
温漾立刻摇头,道:“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和我室友说,她会不会生气...”
“你不继续给房租了?”
“怎么可能,这也太不厚道了。”
“那你怕什么?”江季风道:“你继续给钱,住不住是你的事,为什么需要担心她生气。”
“话是这么说,但就是很难发出去这句话,”温漾说:“我发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但是又怕我说完,她不同意怎么办?”
“你为什么要把主导权交给别人?”
“什么意思?”
“人和人交往时总是喜欢陷入把主导权交给别人的场景,当一件事情有利于她人时,你需要的是通知她,当事情有利于你时,才需要商量,你继续出钱,把房子让给她自己住,所以,这是利她,”江季风嗓音低沉,可能是难得享受这种慢时光,他双手微微往后撑,姿态肆意潇洒,说起话来,也不急不躁,道:“你只需要告诉她,你要搬出去,钱继续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