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再说回这几年。
  沈映鱼养蚕囤积不少的冰蚕丝布,留着等今年发大水后,好卖给晋中的那些贵夫人。
  夏季又闷又热,雨水也较多,一连下了几日的绵绵细雨。
  院子里的那些蚕都似受不住了,整日蔫耷耷地躲在桑叶下,吐出来的丝也不如往日好。
  这些蚕如今可是沈映鱼的心疙瘩,整日都忧心忡忡地看着。
  好不容易才等到天放晴,晒了几日的太阳,结果那些桑叶又不能吃了。
  后山有一片桑树林,沈映鱼一大早等苏忱霁去学堂,捯饬着去后山。
  林中幽静,偶尔有虫鸣鸟叫声传来,光晕斑驳地洒在地上。
  因为是桑树林,除去养蚕的沈映鱼,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她将背篓放在地上,去摘那些嫩生生的叶子,因为是上好的蚕异常娇气只吃好叶。
  因着夏季的闷热,沈映鱼今日出来将头发都用木簪挽着,露出弧线优美的脖颈。
  今日身穿了一件单薄的幽湖绿裙,随着偶尔仰头垂首裙摆晃动,清纯又雅观。
  这几年吃得好,身材也丰腴不少。
  哪怕是简单穿着也格外的吸引人,这几年不乏有人求娶,她都以苏忱霁为由推拒了。
  生得好,自然也免不了,偶尔有些流氓痞子上门,但都被沈映鱼面含冷眼手持砍刀,不要命的将人又骂、又砍地驱赶走了。
  彻底安静是去年。
  村中出名的浪荡汉,陈传宗趁着春忙,摸进她的院子,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就被沈映鱼用砍刀宰了几根手指。
  最后这件事闹到里正那边,他半分好处没有讨到,反而还锒铛入狱,关了几个月才出来。
  出来后,陈传宗也没再敢去寻沈映鱼。
  如此一来,众人都晓得了,那户的寡娘是个狠胚子,凶起来可以连命都不要。
  桑树林中。
  沈映鱼只顾着仔细摘采桑叶,并未注意到身后渐渐靠过来的身影。
  待到她觉得已经差不多,正欲要转身回去。
  倏的,有人从后面一把捂住她的口鼻,环住她的腰身用力往后拉。
  沈映鱼大惊失色,用力挣扎着。
  她低眸看见腰间的那只手只剩下三指,顿时晓得了是谁,一口咬上捂着自己口鼻的手。
  身后的陈传宗吃痛地松手。
  沈映鱼趁机挣脱出他的桎梏,折身欲要去翻背篓中藏着的砍刀。
  陈传宗眼含着阴郁盯着她,哪肯让她去拿砍刀。
  手一伸,拽住她的后衣领,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阴恻恻地砸向她。
  沈映鱼被砸得头晕眼花,倒在地上半晌回不过神。
  “贱人,还想砍我的手吗?”陈传宗立在她的面前,浑浊的眼中满是寒意,嘴角裂出冷笑,手中捏着染血的石头。
  他恨沈映鱼已久,若是寻不到机会,早就报复回来了。
  他的手被沈映鱼砍断几指,而现在又是个瘸子,什么也干不了。
  想起那个时常待在她身边的阴郁少年,陈传宗冷笑更甚了,手无意识地摸着自己膝盖。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出狱那天回村时,不小心摔下山坡,而将左腿摔断的。
  只有他知道,那天他是被人从后面猛地推下去的。
  他滚下山坡后好不容易爬起来,身后却出现一个模样生得如玉琢般的少年,手中拿着一块石头,猛地砸向他的后脑勺。
  少年砸得十分有技巧,所以当时他并未完全晕过去,清晰感受到,那少年用砸完他头的石头,随意地挑了他一只腿,猛地砸了数下,直到骨骼碎裂才松手。
  砸完后,他的语气含着怜悯,还甚是带着读书人矜持斯文的礼貌:“抱歉,砸断了你的腿。”
  语罢,还不待他反应,那少年高高举起手中染血的石头,再次用力砸着他的额头。
  少年漂亮白皙的脸溅着几滴血,慈悲面容丝毫无情绪起伏,语气轻轻的,“不过,此番是神佛派我来渡化你,祂们希望你日后好生做人。”
  至今陈传宗都还记得,晕过去之前他好似隐约看见。
  少年站起身,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语气终于有了起伏,带着淡淡地恼意呢喃着:“手受伤了,怎么和她解释呢?”
  斯文的怜悯中透着凶残的狠戾。
  第13章 跌落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怕沈映鱼,实际上陈传宗是害怕那个少年。
  想起当时他便恨极了,蛰伏一年终于让他逮着机会了。
  陈传宗冷笑着蹲下去,另外一只脚耷拉在地上,伸手扯着沈映鱼的衣襟。
  幽湖水绿的衣裳散开,露出雪白的肌肤,粉白的小衣被撑得鼓鼓的,配上那张清纯可人的脸,格外使人眼热心躁。
  他馋这身体已经好几年了。
  三年前,他将一包砒.霜低价卖给苏忱霁,本想着捡漏尸体,没想到现在沈映鱼都还活着,而他还被砍了手,废了腿。
  恨煞人也!
  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沈映鱼现在相比较当年,养得不晓得好了多少。
  方才不过是捏了她的肩,现在就浮起浅浅的红痕,漂亮得如同一朵朵花,可想而知他一会儿该会留多少印记在她的身上。
  光是想想,陈传宗已经兴致高涨,眼底浮起狂热,用力撕扯着她的衣裳。
  天边忽地响彻打雷声,刚才下过延绵半月的雨,将村路都冲垮了不少,现在又响起这样大的雷。
  学堂夫子担忧放堂晚了,落大雨后不安全,所以今日并未拖堂,时辰一到就将人放了。
  坐在角落的苏忱霁望着天边闪雷,攒起了眉,心中莫名有些发闷。
  放堂后他也没有再过多停留,低头收拾着想着尽快回去。
  这三年他身形生得异常快,几乎是隔一年,去年的衣裳便又穿不了了。
  身上的稚气褪去,隐有几分读书人的斯文清隽。
  他率先出门,但还没有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苏忱霁转过头,眸色沉冷地看着拦下自己的小姑娘,穿着漂亮的桃花裙,满脸倨傲。
  沈映鱼又将本是给他的布,做裙子送她。
  他将目光落在漂亮精致的裙子上,葡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玉白的脸上带着被摄魂的懒散。
  若往深处看他的眼,便能看见恹恹的阴郁。
  是真的不喜欢沈映鱼将心思,放在旁人的身上,独独他一人就够了。
  该怎么将她的注意,从这些人身上拉回来?
  他失神地想着。
  “苏子菩,让你放堂等我,你没有听见吗?”讲话的小姑娘名唤燕娇,去年来的陈家村。
  按照村中人的传言,燕娇是大户人家的私生女,身边奴仆无数,甚至连里正都得好生对待。
  她此番下来是主母的意思,待上几年便可以认祖归宗。
  这大小姐骄纵跋扈,非要来学堂读书,顾少卿无法只得收下这个女学子。
  燕娇瞧不上陈家村的人,但她一来便瞧中生得漂亮干净,还与那些人格外不同的苏忱霁。
  奈何她如何逗他,对方愣是该如何对旁人,就如何对她。
  分明就连他的阿娘都对她喜欢不已,就只有他对她充耳不闻。
  久而久之,她便怨上了苏忱霁,将人堵过几次。
  这次又如常将人堵在门口。
  但现在苏忱霁心绪不宁,不欲和她们过多纠缠,偏生她还非要上前来拉他。
  “你阿娘都说了,让你和我做朋友,信不信我告诉你阿娘,让她回头打你。”燕娇冷哼着说道。
  苏忱霁躲过伸过来的手,乌木沉色的眼眸微敛,丝毫不受她的威胁,冷得似尊漂亮小玉佛。
  “苏子菩,和我做交好怎么就不可以?我能给你上好的纸墨,还有你那只毛笔都分叉了,还在用,我家随便一只笔都能买你的几百支。”燕娇不甘心地冷哼着,满口的炫耀。
  她说的那只笔,其实是沈映鱼给他做的第一份生辰礼物。
  他快用两年了,哪怕分叉得几乎不能用了,还是舍不得换。
  沈映鱼真小气,对他也一点不认真,可她只给他做过这一只毛笔,他丢了就没有了。
  “抱歉,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苏忱霁垂着眼睫,冷淡启唇道。
  往日任由燕娇如何逗他,都要不来几个字,如今一次讲了和她几日讲的话。
  她暗喜,自觉这般的死缠烂打也有些作用,更加不情愿将人放过,一直缠着人喋喋不休地讲着。
  天边的雷又大了,闪电明灭着,将靠在斑驳墙面上的漂亮少年面容割裂开,一半阴沉、一半清隽如玉琢。
  好烦。
  天边的雷烦,眼前的人也烦,看不见沈映鱼更烦。
  他神情泛散地望着天边,思绪飘远。
  沈映鱼现在在做什么呢?现在真的好想见她。
  “所以啊…”燕娇还在趾高气扬地说着,突然被打断。
  “说够了吗?”
  苏忱霁微抬着眼眸,似猫儿微翘的眼尾,带着上扬的弧线,虽有媚态却如虵般的冰凉,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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